當洛璃那句冰冷無情，裹挾著神之漠然的最終神諭，如同一柄來自更高維度宇宙的審判之刃，狠狠刺入在場所有正道守護者那早已千瘡百孔的道心最深處時，議事大廳內剛剛燃起的狂喜與希望，瞬間化為荒謬與顛覆的冰海。
    死寂，籠罩了一切。
    臣服，或者死？
    這兩個詞，如同一對最惡毒的魔咒，在每一位長老的腦海中瘋狂回響，將他們殘存的理智與尊嚴，衝擊得支離破碎。
    天樞子，這位聯盟盟主，臉上的笑容徹底凝固了。
    就在前一刻，他還在暢想著，該如何保護好這位失而複得的天命之女，如何利用她的先天劍胎為籌碼，與玄天夜帝進行最後的宿命對決，哪怕拚上所有人的性命，也要為玄天劍域博一個未來。
    可現在，他呆呆地仰望著半空中那個熟悉又陌生的少女，如遭雷擊。
    他看著她那雙本應純粹無瑕的星辰美眸，此刻，那裏麵隻有一片他完全無法理解的混沌神光，冰冷、狂熱，而又陌生。
    那不是他認識的那個，善良、堅韌、心中懷有大義的洛璃。
    那是一個披著洛璃皮囊的，陌生的、可怕的存在。
    一股他從未體驗過的、名為背叛的冰冷恐懼，如附骨之疽，瞬間淹沒了他那顆早已古井無波了數萬年的劍聖之心。
    這恐懼，遠比麵對玄天夜帝的魔威，更加刺骨。
    “洛璃，孩子。”
    天樞子的聲音，抑製不住地顫抖。
    那是一種長輩看到最珍愛的晚輩，被惡魔徹底汙染侵蝕後，那種悲痛、不忍與深入骨髓的無力哀鳴。
    “你，你到底，在說些什麽？你知不知道，你在對誰說話？！”
    “我當然知道。”洛璃淡漠地回應，她的目光掃過天樞子那張寫滿痛心的臉，沒有絲毫波瀾。
    “天樞師叔，我曾經最敬愛的長輩之一。”她的聲音依舊平直，仿佛在陳述一個與自己無關的事實，“我正是在對你們說話。我說的，是真理，也是給予你們唯一的生路。”
    那不帶任何感情的聲音，像是在宣讀一段早已被她那位至高無上的主人，提前設定好的冰冷程序，讓在場所有人不寒而栗。
    “妖女！你早已墮入魔道，竟還敢在此大放厥詞！”
    一聲憤怒至極的咆哮，轟然炸響。
    烈火劍宗的太上長老，烈燕真人，再也按捺不住內心的滔天怒火。
    他那張布滿褶皺的臉上，因為憤怒而漲得通紅，雙目噴火，怒指著洛璃。
    “我與你師尊玄清子乃是八拜之交！他一生剛正不阿，為了守護宗門，守護這片劍域，流盡了最後一滴血！你身為他唯一的弟子，不思為他報仇，竟認賊作父，淪為邪魔的走狗！你對得起他的在天之靈嗎？！”
    他的聲音，字字泣血，充滿了無盡的悲痛與失望。
    洛璃聞言，那冰冷的眸子終於有了一絲極其細微的波動，但旋即被更深沉的漠然所覆蓋。
    “舊的情感與羈絆，是阻礙進化的枷鎖。我師尊的道，走到了盡頭，是他的宿命。而我，追隨吾主，踏上的是永恒與不朽的全新大道。你們，無法理解。”
    “好一個無法理解！好一個全新的大道！”烈燕真人怒極反笑，笑聲中帶著無盡的蒼涼與決絕。
    “我正道聯盟，即便是戰至最後一兵一卒，流幹最後一滴血，也絕不可能向任何黑暗邪惡之流，卑躬屈膝！”
    他猛地拔出背後的赤紅色靈劍，劍身之上，烈焰熊熊燃燒。
    “今日，老夫，便要替天行道！”
    “替你那死不瞑目的師尊玄清子，清理門戶！”
    他的眼中，殺機畢露，再無半分猶豫。
    一聲咆哮，烈燕真人將全身所有殘存的仙元，毫無保留地注入手中那柄名為火蛟的靈劍之中。
    他那早已達到了此界巔峰的劍聖之威，轟然爆發。
    雖然因為靈氣枯竭和常年征戰，這股威勢已不如巔峰時期，但那股玉石俱焚的決絕，卻讓其威力更勝往昔。
    “吼！”
    火蛟靈劍脫手而出，在空中化作一條長達萬丈的滔天火龍。
    那火龍栩栩如生，龍鱗燃燒著審判的烈焰，龍口大張，仿佛要將整個藏劍穀連同洛璃一起，焚為灰燼。
    這一劍，凝聚了一位舊時代劍聖最後的憤怒、不甘與榮耀。
    然而，麵對這足以毀天滅地的一擊，洛璃的臉上，依舊是那副古井無波的神之漠然。
    她甚至，連拔劍的興趣都沒有。
    仿佛，那條咆哮而來的審判火龍，在她眼中，不過是一隻上躥下跳，不知死活的螻蟻。
    她隻是，在萬眾矚目之下，緩緩地，抬起了自己那隻纖秀白皙的右手。
    然後，對著那條毀天滅地的滔天火龍，輕輕一握。
    這一握，看似平平無奇，不帶一絲煙火氣息，輕柔得如同戀人間的撫摸。
    但其中，卻蘊含著一股足以將這個腐朽世界的法則，都徹底捏碎、重塑的全新神威。
    那是混沌，是超越了五行、陰陽、時空，淩駕於萬道之上的本源之力。
    轟！
    沒有驚天動地的爆炸，沒有法則碰撞的刺目光華。
    那本是凶威滔天的審判火龍，在洛璃那看似輕柔的一握之下，其構築身體的火焰法則、毀滅法則，仿佛遇到了絕對的君王，瞬間崩潰、瓦解、失效。
    整條萬丈火龍，就如同一個脆弱的肥皂泡，在無聲無息之間，被那更高維度的混沌神威，徹底捏碎、淨化，化作了最純粹的無主能量，消散在空中。
    “噗！”
    遠處的烈燕真人，如遭重創，猛地噴出一口鮮血。
    他不敢置信地看著自己的最強一擊，就這麽煙消雲散。
    但這，還不是結束。
    那股無形的混沌神威，在捏碎了火龍之後，餘勢不減，跨越了空間的距離，瞬間籠罩了烈燕真人。
    “不！”
    烈燕真人那剛猛的身軀，如同被風化的岩石，自腳下開始，寸寸碎裂，化作漫天光點。
    他的道，他的法，他作為劍聖存在的根基，都被那股不講道理的力量，從根源上抹除、淨化了。
    在生命的最後一刻，他的肉身消散，露出了他那蒼老而又震驚的靈魂。
    他呆呆地看著原地那靜靜站立，依舊古井無波的少女，那雙美麗的眸子，此刻在他眼中，比九幽深淵還要可怕。
    他終於明白了。
    這不是墮入魔道，這不是力量的強弱之別。
    這是一種生命層次的碾壓，是神，對凡人的審判。
    悔恨、恐懼、以及一絲明悟的解脫，在他蒼老的靈魂中一閃而逝。
    他張了張嘴，似乎想對天樞子說些什麽，但已經太晚了。
    他，連同他那固執而又榮耀的舊世界劍道，一同化作了漫天的光點，徹底消散。
    一位劍聖，隕落。
    如同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議事大廳內外，死寂一片。
    所有人都被這降維打擊般的一幕，震撼到神魂失守，鬥誌全無。
    洛璃緩緩收回手，漠然的目光掃過下方那一具具如同被抽幹了靈魂的木偶般的長輩。
    她知道，舊時代的葬禮，已經結束了。
    接下來，是新軍的誕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