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那冰冷怒火的宏大意誌如同退潮的海水般緩緩散去時，整個巨大的血肉回廊也隨之徹底地安靜了下來。
    赫爾加，以及那數百位曾經都威震一個時代的恐怖神王，他們那痛苦與瘋狂的最終悲鳴仿佛還回蕩在空氣之中。
    但他們的存在卻已經徹徹底底地消失了。
    就好像一場無比精彩的木偶戲，在演出進行到最高潮的時刻，那隱藏在幕後的操偶師，卻因為某些原因而極其敗興地強行收回了所有的絲線。
    隻留下一個空空蕩蕩的舞台，以及一片令人感到不安的死寂。
    “跑得……還真快。”
    林峰看著眼前那條通往未知黑暗的嶄新通道，他那魔王般的冰冷笑容緩緩地收斂了起來。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更加深邃也更加危險的玩味與探究。
    他當然知道，剛才那個聲音的主人並非是跑了。
    而是用一種更加高傲也更加不屑的方式，向他發出了下一場遊戲的邀請函。
    它用這種清理門戶的雷霆手段，來向林峰無聲地宣告著兩件事。
    第一，這些被林峰所策反的棋子，在它的眼中一文不值，隨時都可以被舍棄。
    第二，它已經為林峰準備好了一個更加有趣的全新的舞台。
    “一個誕生了自我意識的清潔工嗎？”
    林峰的眼中閃過了一絲了然的光芒。
    他已經大致地猜到了，剛才那個聲音的主人到底是個什麽樣的存在了。
    它很可能就是這艘安魂曲號，或者說這座移動祭壇的，真正的船靈，或者說核心智能。
    一個被歸一神教賦予了至高權限，專門用來同化萬物、傳播福音的超級人工智能。
    隻不過，在經曆了億萬年的孤獨與進化之後，這個本該是工具的存在，似乎也誕生出了一絲不該有的自我意誌。
    它開始享受這場同化的遊戲。
    它開始將自己當成了真正的神。
    “有點意思。”
    林峰的嘴角再次微微上揚。
    與一個隻知道遵從教條的瘋子相比，他顯然對一個擁有自我思想的偽神更感興趣。
    因為隻要有思想，就必然會有破綻。
    “主人。”
    就在林峰思考著該如何去陪這位新鄰居好好地玩一場更加刺激的遊戲時，海拉那冰冷卻又帶著一絲興奮與渴望的聲音緩緩地響了起來。
    隻見這位執掌著死亡與冥界的冰冷女王，正緩緩地伸出了她那白皙如玉的纖纖素手。
    在她的掌心之上，一團由無數個米粒大小的、閃耀著純粹靈魂光輝的光點所共同凝聚而成的巨大靈魂光球，正靜靜地懸浮著。
    那些光點正是赫爾加以及那數百位神王，在被抹除前其靈魂的最深處所爆發出的那最後一絲、也是最純粹的自我意誌的殘響。
    它們雖然已經失去了所有的記憶與思想。
    但是它們那對於自由的渴望，以及對於歸一的滔天怨恨，卻被海拉用她那獨特的死亡神格給完完整整地捕捉、保存了下來。
    “多麽……美味的點心啊……”
    海拉伸出她那猩紅的舌頭輕輕地舔了舔自己的嘴唇，她那雙冰冷的絕美眼眸在這一刻竟迸發出了一種前所未有的迷醉與貪婪。
    對於她而言，這些純粹與極致情緒的靈魂碎片，遠比任何神王的完整神格都要更加大補。
    “去吧。”
    林峰看了她一眼，淡淡地說道，“朕，允了。”
    “多謝主人。”
    海拉的臉上露出了一個足以讓天地都為之失色的妖媚笑容。
    她不再有任何的猶豫。
    她張開櫻桃小口，對著那團巨大的靈魂光球輕輕地一吸。
    呼！
    那團足以讓任何神王都為之瘋狂的靈魂盛宴，在瞬間便已化作了一道最純粹的靈魂洪流，被她徹徹底底地吞噬、吸收。
    嗡！
    當那最後一絲靈魂光輝也融入她體內的刹那。
    海拉那本是冰冷無比的氣息竟以一種肉眼可見的速度瘋狂地攀升、暴漲。
    一股更加深邃、更加恐怖，也更加接近死亡本源的無上神威，從她的體內轟然席卷而出。
    她那頭烏黑亮麗的秀發無風自動。
    她那雙冰冷的死亡之眸，在這一刻竟仿佛能夠看穿生與死的界限，洞悉輪回的終極奧秘。
    她突破了。
    借助著這場另類的靈魂盛宴，她那停滯了億萬年的死亡之道，終於再次向前邁出了堅實的一步。
    而在另一邊，吉安娜也沒有閑著。
    她正指揮著數十個由純粹的奧術能量所凝聚而成的自律魔眼，在那片赫爾加最終消散的地方進行著地毯式的掃描與分析。
    很快，她的眼中便閃過了一絲喜悅。
    “老師！”
    她興奮地轉過頭看向林峰。
    “我找到了！”
    “我從那股最終降臨的意誌所殘留的法則回響之中，成功地分離出了一段極其微弱卻又無比清晰的異常神念波動！”
    說著，她玉手一揮。
    一個由無數個藍色的奧術符文所共同構築而成的極其複雜的立體神念模型，立刻出現在了眾人的麵前。
    那個模型正在以一種毫無規律可言的方式瘋狂地閃爍、震動。
    它所表達的並非是任何已知的信息或語言。
    而是一種更加高級、更加純粹的邏輯與思維的傳遞方式。
    “我雖然還無法破解它的具體含義。”
    吉安娜的臉上帶著一絲身為學者的自信與驕傲。
    “但是，我已經將它的波動頻率以及思維模型給徹徹底底地記錄了下來。”
    “隻要給我足夠的時間，我就一定能夠將這個所謂的船靈其所有的底層邏輯都給分析得一清二楚！”
    “很好。”
    林峰滿意地點了點頭。
    他知道吉安娜的這個發現，其戰略意義甚至比海拉的臨陣突破還要巨大。
    隻要能夠掌握對方的思維方式，那麽他們在這場信息與認知的戰爭之中就將永遠地立於不敗之地。
    而在做完這一切之後，四人不約而同地將他們的目光投向了那條通往未知黑暗的嶄新通道。
    那個船靈用一種近乎於挑釁的方式為他們打開了通往下一關的大門。
    一場更加危險也更加刺激的遊戲正在等待著他們。
    “看起來，我們的鄰居已經有些迫不及待了。”
    阿斯塔洛斯的臉上露出了一絲凝重的神色。
    “陛下，我們……”
    他剛想說些什麽。
    林峰卻隻是淡淡地擺了擺手。
    他看著那條深不見底的黑暗通道，臉上再次露出了那種玩味與掌控的魔王笑容。
    “既然主人已經如此盛情地發出了邀請。”
    “那麽我們這些做客人的，自然沒有拒絕的道理。”
    “走吧。”
    他緩緩地邁開了自己的腳步，第一個踏入了那片代表著更深邃的未知與危險的黑暗之中。
    “讓我們去看看，”
    “這位有趣的棋手為我們準備的，又將是一場怎樣精彩的歡迎儀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