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林峰那危險又玩味，仿佛一個找到了全新有趣玩具的熊孩子般的最終低語，緩緩在這片凝重與無奈的審訊室中響起時，吉安娜、海拉、阿斯塔洛斯這三位本是還有些束手無策的強大存在，凝重的眼神在這一刻皆不約而同地被一片名為期待的極致狂熱所取代。
    她們知道，她們那無所不能的君王，終於要親自出手了。
    而那三位本是鄙夷與不屑的黑袍審判官，其狂熱堅不可摧的信仰壁壘，在這一刻竟毫無征兆地迸發出了一陣極其微弱的，來自於靈魂本能的不安。
    他們不知道為何，隻知道眼前這個混沌與未知的神秘異端，似乎真的擁有著某種可以威脅到他們那至高無上信仰的恐怖力量。
    “信仰……”
    林峰緩緩地從他的王座之上站了起來。
    他沒有去理會那兩個看起來就比較愚蠢的莽夫型刺客。
    他緩緩地走到了那個從始至終都隻是靜靜地看著他，黑鐵麵具之下那本該空白的眼神卻仿佛充滿了思考的為首審判官夜鴉麵前。
    “是個很有趣的東西。”
    林峰看著眼前這個由最純粹信仰共同構築而成的概念造物，臉上露出了一絲欣賞的，仿佛一個頂級科學家在看著一個完美實驗品般的奇異笑容。
    “堅不可摧，邏輯自洽，甚至還能反向同化任何試圖入侵它的精神力。”
    “不錯，你們的神主在洗腦這一道上確實是個天才。”
    這番看似誇獎實則蔑視的專業點評，讓那三位審判官驕傲的信仰壁壘在這一刻竟不約而同地劇烈一顫。
    而林峰並沒有理會他們。
    他隻是緩緩地伸出一根手指，輕輕地點在了夜鴉那冰冷的黑鐵麵具之上。
    然後，問出了一個讓在場所有人都為之一愣的，充滿哲學與思辨的終極問題。
    “那麽，我親愛的狂信徒先生，你能否告訴我，你以及你們神教所追求的，那個所謂的絕對歸一的最完美終極真理，它本身算不算是一種概念？”
    轟！
    這個問題像是一柄無形卻又足以將任何哲學體係都徹底砸得粉碎的悖論之錘，狠狠地敲擊在了夜鴉那絕對理智、堅不可摧的核心邏輯之上。
    夜鴉沉默了。
    他那古井無波的信仰壁壘，在這一刻竟史無前例地迸發出了一陣極其劇烈的邏輯風暴。
    是啊，歸一算不算一種概念？
    當然算。
    但是，如果連歸一都隻是一種概念的話，那麽他們神教那旨在抹除所有概念的最終教義，豈不是一個徹頭徹尾的自相矛盾？
    一個永遠也無法被完成的終極悖論？
    不，不對！
    夜鴉瘋狂地咆哮著。
    他那早已被神教徹底格式化了的核心邏輯，在這一刻瘋狂地運轉了起來。
    “歸一不是概念！”一個堅定與狂熱的靈魂之音從他的核心之中響了起來，“歸一是超越了所有概念的終極真理！”
    “哦？”
    林峰聞言，笑了，笑得是那般的玩味。
    “那麽，第二個問題，既然真理是超越了所有概念的，那麽你們這些無論是思考還是存在，都徹底建立在概念之上的概念生物，又是如何去理解那個你們永遠也無法理解的真理的呢？”
    “你們所信奉的，真的是真理？”
    “還是說……”林峰的嘴角勾起一抹惡魔般的笑容，“隻是你們用自己那可悲的概念所想象出來的一個，名為真理的謊言？”
    轟隆隆！
    如果說第一個問題還隻是一道驚雷，那麽這第二個更加誅心也更加致命的靈魂拷問，便已然化作了一場足以將夜鴉其整個信仰體係都徹底連根拔起的滅世風暴。
    “不……不！不是這樣的！謊言……不是謊言……”
    夜鴉那堅定的靈魂之音，在這一刻第一次出現了一絲極其微弱的顫抖與混亂。
    他發現，自己那本是可以回答一切問題的核心教義，在眼前這個男人的這兩個看似簡單，實則卻刁鑽到了極致的邏輯陷阱麵前，竟顯得是那般的蒼白而又無力。
    他無法回答。
    因為一旦回答，就意味著他將徹底地否定自己存在的全部意義。
    “看起來，你的信仰似乎並不像你想象的那麽堅固啊。”
    林峰緩緩地收回了自己的手指。
    他知道，對方那看似堅不可摧的信仰壁壘，其內部已然被他給親手鑿出了一個雖然極其微小，但卻又致命的裂痕。
    而接下來，他要做的就是將那道裂痕徹底撕碎。
    “也罷。”
    “既然講道理你聽不懂，那麽朕就隻好用一種更加直接的方式，來讓你親眼看一看，什麽才叫真正的絕望了。”
    說完，他那雙深邃的混沌眼眸猛然一閃。
    一股足以讓整個宇宙都為之臣服的最原始也最純粹的混沌本源之威，轟然降臨，瞬間便已將夜鴉那早已是千瘡百孔的靈魂徹底籠罩。
    林峰沒有去攻擊他。
    他隻是為這個可悲的井底之蛙，打開了一扇通往新世界的大門，一扇通往那宇宙誕生之前的真正混沌之海的真理之門。
    “不！”
    當夜鴉那秩序的概念之魂，在親眼看到了那片無限可能與無盡混亂的真正宇宙的真相之後，他那堅守了億萬年的信仰，徹徹底底地崩塌了。
    他看到了。
    宇宙並非是誕生於一個完美的“一”，而是誕生於一個充滿缺陷與紛爭的“萬”。
    他終於明白了，他們神教所一直都想要抹除的紛爭與個性，才是這個宇宙之所以會如此精彩的真正根源。
    而他們所追求的那個所謂的絕對歸一，不過是一場自欺欺人的謊言。
    “啊！”
    當想明白了這最殘酷的真相之後，一聲不再有任何理智，瘋狂與絕望的，來自於數據與靈魂雙重層麵的淒厲悲鳴，從夜鴉那破碎的核心之中轟然炸響。
    哢嚓！
    他那冰冷質感的黑鐵麵具在這一刻轟然碎裂，取而代之的是一個由無數個哀嚎與怨恨的數據靈魂共同組成的，巨大無比，正在瘋狂旋轉的信息漩渦。
    他在被自己那早已崩潰了的信仰，給徹底地反噬撕裂。
    而林峰在做完了這一切之後，便再也沒有多看這個早已變成了廢人的前狂信徒一眼。
    他緩緩地轉過了身，用一種仿佛在看兩個早已被嚇傻了的待宰羔羊般的冰冷目光，靜靜地凝視著那早已瑟瑟發抖的黑袍“虛無”與黑袍“終結”。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魔王般的笑容。
    “那麽，下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