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雙劍誅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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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荒的天空被撕裂了。
    林霄踏著同命劍疾馳在雲層之上,劍身流轉的銀白光澤在漆黑天幕下顯得格外刺目。千裏之外,那道貫通天地的黑光已經擴張成巨大的漩渦,漩渦中心隱約可見半截劍影——正是當日墜落的天刑惡念之劍。
    "比預計的早了三日。"林青璿並肩飛行,霜心劍在手中吞吐著冰藍劍芒。重生後的劍體與古戰場劍塚產生奇妙共鳴,使她能夠借用方圓百裏內所有殘劍的視角,"劍塚示警,黑淵已經吞噬了三個村落。"
    林霄劍瞳微縮。同命劍感應到主人心緒,劍格處的陰陽魚加速旋轉。這把新生之劍與他魂魄相連,每一次揮動都如臂使指,但此刻卻傳來不安的震顫——那是劍靈對同源惡念的本能恐懼。
    "前麵就是黑水河。"他指向地平線上那條蜿蜒的墨線,"跨過去就進入黑淵領域了。"
    河水比記憶中更加汙濁,表麵漂浮著粘稠的黑色絮狀物。當兩人飛至河心位置時,這些絮狀物突然暴起,化作無數細小黑針攢射而來。林青璿旋身揮劍,霜心劍劃出完美的冰藍弧光,將黑針盡數凍結。
    "小心水下!"
    警告來得遲了半步。河水突然凹陷出直徑百丈的漩渦,一隻由黑水凝聚的巨手破浪而出,掌心赫然是張扭曲的人臉。林霄倉促斬出的劍氣穿透手掌卻無法阻止其合攏,眼看就要將兩人捏碎。
    "劍塚·召來!"
    林青璿劍指蒼穹,南方地平線上頓時亮起無數光點。那是古戰場殘劍的回應,瞬息間跨越千裏之遙,如流星雨般墜向黑手。每柄殘劍都帶著不同劍修的畢生執念,與黑水接觸時爆發出刺目強光。
    巨手潰散成腥臭的雨滴。林霄趁機攬住妹妹腰肢,同命劍爆發出前所未有的速度,載著兩人衝出危險區域。當他們落在南岸時,身後的黑水河已經沸騰,無數張人臉在波浪中浮沉哀嚎。
    "這些是被吞噬的生靈殘念。"林青璿按住心口劍印,臉色蒼白,"天刑惡念在利用他們痛苦的情緒壯大自身..."
    話音未落,大地突然劇烈震顫。遠處黑淵漩渦猛地擴張一圈,中心處的半截劍影清晰了幾分。更可怕的是,林霄感到同命劍中的惡念殘留開始躁動,右臂淡化的黑紋又有了蔓延趨勢。
    "它在呼喚同類。"他咬牙壓製手臂異變,"我們得加快速度。"
    兩人不再保留,全力催動劍光向南飛馳。隨著距離拉近,周圍的景象越來越詭異——樹木枯萎成漆黑的雕塑,地麵裂縫中滲出粘稠黑漿,甚至連空氣都變得沉重起來,每一次呼吸都像吞下細碎的玻璃渣。
    當黑淵終於完整地呈現在眼前時,連經曆過天刑之戰的林霄都不禁屏息。那是個直徑超過十裏的無底深坑,坑壁光滑如鏡,仿佛被絕世利劍一氣斬成。坑口懸浮著由惡念凝結的黑色晶體,正不斷向四周噴射著腐蝕性的黑霧。
    而在深淵最深處,半截天刑劍倒插在虛空之中,劍格處那隻半黑半白的豎瞳已經完全睜開,正貪婪地注視著到來的兩人。
    "歡迎...我的半身..."
    沙啞的聲音直接在識海炸響。林霄眼前一黑,恍惚看到自己站在天刑劍旁,腳下踩著無數屍骨——那是惡念製造的幻象,試圖引發他內心的黑暗麵。
    "破!"
    林青璿的清喝如冰水澆頭。她手中霜心劍插入地麵,極致寒氣呈環形爆發,將方圓百丈內的黑霧盡數凍結。晶瑩的冰晶在黑暗中閃爍,暫時構築出安全的立足點。
    "哥,看那裏。"她指向深淵邊緣的某個凸起,"像不像...一個人?"
    林霄劍瞳聚焦,看清那竟是個被黑色晶體半包裹的身影。雖然麵容模糊,但那身熟悉的黑袍與胸前殘破的逆旋劍印,分明是...
    "九幽殿主?!"他握緊同命劍,"不對,隻是惡念凝聚的化身。"
    仿佛回應他的判斷,晶體中的身影突然睜眼。與深淵下的天刑劍不同,這雙眼睛是純粹的血紅色,充滿人性化的惡意。
    "林霄..."晶體開裂,殿主化身緩步走出,"你以為斬斷善惡就能終結天刑?可笑。"他抬手輕揮,深淵中升起九根漆黑鎖鏈,"劍魄本一體,今日該重歸完整了!"
    鎖鏈如毒蛇撲來,每根都帶著不同的負麵情緒:貪婪、暴怒、嫉妒...林霄揮劍格擋,卻發現同命劍竟無法斬斷這些虛化之物。眼看鎖鏈就要纏上脖頸,林青璿突然閃至身前,霜心劍爆發出刺目藍光。
    "劍塚·萬魂壁!"
    無數劍修虛影從劍身飛出,組成密不透風的防禦劍陣。鎖鏈撞擊在虛影上,發出令人牙酸的摩擦聲。趁此間隙,林霄福至心靈,將同命劍與霜心劍十字交叉——
    "雙劍訣·冰火劫!"
    銀白與冰藍的劍氣螺旋交織,所過之處空間出現細密裂紋。殿主化身倉皇閃避,仍被劍氣餘波掃中左肩,整條手臂瞬間化為黑煙。但深淵下的天刑劍隨即射出一道黑光,眨眼間就為他重塑身軀。
    "沒用的。"殿主獰笑,"隻要天刑劍在,我即不死不滅!"
    林青璿突然悶哼一聲。林霄轉頭看去,隻見她心口劍印不知何時變成了暗藍色,周身散發的寒氣中也摻雜了黑絲——天刑劍正在汙染她的劍體!
    "青璿!"
    "我沒事。"她咬牙穩住劍勢,"哥,記得鑄劍時的共鳴嗎?我們得..."
    殿主化身不給思考時間,九根鎖鏈再度襲來。這次它們不再分散攻擊,而是擰成一股,頂端形成尖銳的劍形。林霄倉促架劍格擋,同命劍與鎖鏈相撞的刹那,一股熟悉的吸力傳來——是天刑劍在抽取他體內的九劍能量!
    "就是現在!"林青璿突然鬆開霜心劍,雙手按住兄長後背,"劍魄共振!"
    世界突然安靜了。
    林霄感到自己的意識被拉入某種奇異狀態。通過背後傳來的冰涼觸感,他能清晰"看"到妹妹體內的能量流動——那些冰藍色經脈中,每一條都流淌著與自己同源的劍意。而兩人心口的印記,此刻正如鏡子般相互映照。
    "這是..."
    "凝霜劍主留下的最後秘法。"林青璿的聲音直接在識海響起,"真正的雙劍合璧不是招式配合,而是劍魄層麵的共鳴。"
    現實中,兩人的身體被冰藍光繭包裹。殿主化身的鎖鏈攻擊在光繭表麵激起漣漪,卻無法突破防禦。而在意識世界,林霄正經曆著前所未有的體驗——他同時存在於兩個視角:既是自己,又能感知林青璿的一切。
    "哥,把控製權交給我。"
    林青璿的意識主導了能量流動。霜心劍與同命劍懸浮在兩人之間,劍格處的印記同時亮起。當兩劍劍尖相觸時,不可思議的一幕發生了——劍身如同液體般融合重組,最終形成柄通體瑩白、唯劍脊處有金線流轉的長劍。
    "天刑·正魄。"
    新劍成型的瞬間,光繭應聲而碎。殿主化身的鎖鏈趁機刺來,卻在觸及劍鋒時如雪遇沸湯,瞬間消融殆盡。林青璿——或者說主導合體狀態的意識——輕描淡寫地揮劍橫斬,一道純淨的白光呈扇形擴散。
    "不!這不可能!"殿主化身倉皇後退,"正魄劍早已..."
    白光掃過,他的身體從腰部開始兵解。不同於之前的重組,這次傷口處殘留著瑩白劍意,阻止惡念再生。深淵下的天刑劍發出震怒的嗡鳴,劍格豎瞳射出一道黑光想要救援,卻被林霄突然發動的劍瞳攔截。
    "你的對手是我。"
    他右臂的黑紋突然活了過來,如藤蔓般纏繞上同命劍。這不是失控,而是刻意引導——以自身為容器,暫時容納更多惡念以削弱天刑劍。劇痛如潮水般席卷全身,但林霄咬牙堅持,為妹妹爭取關鍵時間。
    "哥,再撐十息!"
    林青璿雙手握持天刑正魄,劍尖直指深淵。劍身綻放的瑩白光芒越來越盛,最終化作一道光柱貫入黑暗。當光柱觸及天刑劍本體的刹那,整個黑淵劇烈震動,無數被吞噬的生靈殘魂趁機掙脫,在黑暗中亮起點點星火。
    "就是現在!"
    林霄猛然將同命劍插入地麵。劍格陰陽魚逆向旋轉,釋放出被暫時壓製的惡念。這些黑紅能量如溪流歸海,湧向深淵中的天刑劍,卻在半途被正魄劍光攔截淨化。
    天刑劍意識到危機,劍身突然暴漲,試圖做最後一搏。但為時已晚——正魄劍光已經與它建立連接,開始強行抽取最本源的惡念。劍格豎瞳中的黑色部分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褪去,逐漸恢複成純粹的白。
    "不!!!"殿主化身發出不甘的咆哮,剩餘上半身瘋狂掙紮,"你們根本不懂!善惡分離才是最大的..."
    正魄劍輕輕一振,最後的抵抗土崩瓦解。化身徹底消散,深淵中的天刑劍也停止了顫動。當劍格豎瞳完全變成白色時,整把劍突然縮小,化作流光飛向林青璿手中正魄,兩劍融合為一。
    新生的天刑劍懸浮在深淵之上,通體瑩白如玉,唯有劍脊處保留著一道金線。劍格處的豎瞳半開半闔,散發著溫和的光芒。而更驚人的是,那些被黑淵吞噬的生靈殘魂,此刻正被劍光引導著重入輪回。
    林霄癱坐在地,右臂黑紋褪去大半。同命劍自動飛回手中,劍身銀白依舊,卻多了幾分靈性。他望向持劍而立的妹妹,發現她心口劍印也發生了變化——太極圖案重現,但陰陽魚眼中各有一點金芒。
    "結束了?"
    "不,才剛剛開始。"林青璿輕撫天刑劍,"我們隻是淨化了惡念,真正的挑戰是..."
    她的話被突然的地震打斷。淨化後的深淵開始崩塌,無數黑色晶體從坑壁剝落,露出下麵晶瑩的玉質結構。而在深淵最深處,某種龐大存在正在蘇醒。
    崩塌的深淵中升起九根柱子。
    與林霄在幻象中見過的不同,這些柱子通體潔白,表麵刻滿流動的星圖。它們按照特定方位排列,中央拱衛著個半球形水晶罩。透過晶瑩的罩壁,能看到裏麵懸浮著團朦朧的光霧。
    "這是...天刑劍塚?"林霄勉強站起,同命劍支撐著虛弱的身體。
    林青璿手中的天刑劍突然脫手,飛向水晶罩。當劍尖觸及罩壁時,整個結構如同花朵般綻放,露出內部真容——那不是什麽凶物,而是個沉睡的嬰兒形態的光團。
    "劍魄本源..."林青璿的聲音帶著敬畏,"未被汙染的天刑真意。"
    光嬰緩緩睜眼,眸中倒映著星河萬象。它看向林霄的右臂殘留黑紋,又看向林青璿心口的劍印,突然露出天真笑容。一道溫和的意識波動傳入兩人識海:
    "善...惡...平衡..."
    隨著這聲"話語",九根柱子同時亮起。每根柱頂浮現出模糊身影,正是九位鎮守者的殘念。他們齊齊向中央行禮,隨後化作流光沒入天刑劍中。劍格處的豎瞳完全睜開,這次不再令人畏懼,反而充滿智慧與慈悲。
    "我明白了。"林霄恍然大悟,"當年天刑劍主分離善惡,不是為了消滅惡念,而是等待能同時承載兩者之人。"
    光嬰點頭,伸出小手輕點。林霄右臂的黑紋徹底消失,轉化為精純的能量注入同命劍。林青璿心口的劍印也重新平衡,冰藍紋路內斂成優雅的劍形花紋。
    "它選擇了我們。"林青璿接過飛回的天刑劍,"不是作為劍主,而是...監護人?"
    光嬰的笑容更加燦爛。它開始慢慢虛化,無數光點從體內飄散,融入修複中的天地。隨著這個過程,黑淵的崩塌停止了,取而代之的是生機勃勃的綠意從裂縫中萌發。那些被汙染的黑色晶體也紛紛淨化,化為滋養萬物的靈氣。
    "等等!"林霄突然想起關鍵問題,"九幽殿主呢?真的徹底消滅了嗎?"
    光嬰的虛影已經淡到幾乎看不見。它最後看向南方某處,傳遞出模糊的警示後便完全消散。天刑劍也隨之失去光澤,變成柄普通的白玉短劍,安靜地躺在林青璿掌心。
    "南方..."林霄順著那個方向望去,"難道是..."
    "南海劍閣。"林青璿收好天刑劍,"那裏還有未解的謎題。"
    最後一縷黑霧被清風吹散。陽光穿透雲層,灑在重獲新生的土地上。林霄看著掌心——同命劍不知何時縮小成吊墜,靜靜懸掛在腕間。而妹妹心口的劍印也隱沒不見,隻在肌膚上留下淡淡的劍形印記。
    "回家?"他輕聲問道。
    林青璿搖頭,指向南方:"先去南海。天刑示警必有緣由。"她頓了頓,冰藍眼眸中閃過一絲擔憂,"而且...我的劍體還在渴求著什麽。"
    林霄沒有多問。他了解這種感應——就像當初古戰場劍塚呼喚妹妹一樣,南海深處必然有與她劍體相關的事物。同命吊墜微微發熱,似乎也在讚同這個決定。
    兩人踏劍而起,向著南海方向飛去。身後,新生的草木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生長,很快將黑淵最後的痕跡掩埋在蔥蘢之下。而在他們看不見的維度,那把懸浮在虛空中的白玉短劍,正悄然維係著這個世界的劍道平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