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8章 你先前得的消息,是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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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唉?我說外頭那後生!麵生得很啊,打哪嘎達來?找誰家哩?”
    隔著矮院牆,漢子操著地道的當地口音揚聲問道。
    林陽心頭猛地一緊。
    懷裏布包裏那點可憐的東西到底是不是趙炮頭,他隻有七八分肯定。
    萬一弄錯了,好心辦壞事,讓人家希望徹底落空後再狠狠砸個稀碎……
    這痛上加痛的滋味,他可擔不起!
    想到這裏,林陽隔著院門揚聲道:“大叔,我找趙解放!”
    他的聲音或許被院裏的人捕捉到了。
    沒過一小會兒,那兩扇厚實的黑漆院門,吱呀一聲被拉開一條窄縫。
    趙解放走了出來。
    他身上套著一件粗糙麻布做的孝衣,頭纏白布條。
    眼睛紅腫得像兩顆熟透裂開的紅桃,布滿蛛網般的可怕紅血絲。
    眼皮腫得老高,幾乎睜不開。
    趙炮頭是他親叔,自他爹娘走得早,幾乎是趙解放這半輩子唯一拿他當親兒子般,掏心窩子拉扯大的至親。
    外麵不知情的,都自然而然以為他就是趙炮頭的兒子。
    看到門口站著的是林陽,他那張疲憊灰敗,毫無生氣的臉上肌肉勉強牽動了一下,扯出一個比哭還要難看萬分的苦澀笑容,嗓子像是拉破風箱般喑啞:
    “陽……陽子?你……你咋……咋摸這兒來了?”
    雖然隻打過兩次照麵,但林陽那通身不同於普通山裏獵戶的從容氣度,還有在八爺那尊大佛麵前都不卑不亢的做派,早已讓趙解放印象深刻。
    上次在八爺那喝酒時,兩人聊得極為投契,還拍著胸脯約好開春雪化了一起跑山打個大麅子熱鬧熱鬧。
    那副畫麵仿佛就在昨天!
    一股更深的悲慟混合著物是人非的巨大酸楚猛地湧上心頭,堵得趙解放胸口悶痛欲炸,眼眶瞬間又蓄滿了滾燙的淚水。
    林陽看著對方這副形銷骨立,被徹底擊垮的模樣,心也跟著沉到了穀底。
    他上前一步,壓低聲音,語氣異常慎重:“趙大哥,節哀。找個沒外人、清淨的地兒說話?我給你看樣東西……得你先……認準了,咱才能往下說明白。”
    趙解放眼神茫然空洞,完全不明白林陽想做什麽。
    但看到林陽一臉鄭重的模樣,他麻木僵硬地點點頭:“成!上我家吧,這會兒屋裏指定沒人。”
    林陽卻堅決地搖頭,聲音壓得更低,帶著不容置疑的沉凝:“不成!東西……真不好往屋裏帶。咱就村邊找個背人地方,你看一眼東西先……認認……”
    “若是不對,這話咱們立馬咽回肚子裏。帶進去……太犯忌諱,衝撞了,不好。”
    “……行!”趙解放此刻已經哀毀過甚,大腦一片麻木混沌,根本無力多想。
    他像個被無形絲線牽引的木偶,動作僵直地點點頭,引著林陽,默默無言地走向村外一處枯樹歪斜,人跡罕至的偏僻角落。
    寒風呼嘯著刮過枯草尖,發出淒淒厲厲的哨音。
    暮色暗沉,最後一點天光也被冰冷的黑暗吞沒。
    趙解放停下腳步,背對著村中那片暗淡朦朧的燈火,通紅的雙眼直直地看著林陽。
    嗚咽的寒風卷著零星雪沫子,刮得人臉頰生疼。
    趙解放紅腫著眼睛,看著從縣城匆匆趕來的林陽,心中升起一絲遲來的暖意。
    原以為這林陽此來,是因為聽到自家老叔的噩耗,念著一點交情,前來吊唁。
    畢竟,上次在老林子八爺那兒喝酒,也就是初識,還不算正經打過交道。
    就這人能夠親自過來,已經是難得的禮數。
    他正要拱手道謝,嗓子眼卻被哽住了。
    隻見林陽一言不發,麵色沉凝如水,竟從背上卸下一個裹得嚴嚴實實的背簍。
    那物件兒不小,分量也不輕,落在地上一聲悶響。
    不等趙解放開口詢問,林陽已俯下身,動作極其小心地揭開上麵層層纏繞的雨布。
    一股混雜著泥土、朽木和陳年血腥的怪異氣味瞬間彌漫開來。
    趙解放心髒猛地一抽,一個可怕的念頭如同冰錐刺入腦髓。
    他臉上的感激瞬間凝固,取而代之的是難以置信的驚恐。
    他哆嗦著手,幾乎是搶上前去,一把扯開覆在上麵的破舊雨布……
    最先刺入眼簾的,是幾片顏色暗淡、染著深褐色汙跡的碎布片。
    那靛藍染的粗布……
    趙解放瞳孔驟然縮緊!
    和他老叔趙炮頭那件進山時穿的棉襖襖麵,一個顏色!
    他喉頭滾動,試圖壓下翻湧的恐懼。
    山裏的漢子,襖麵都差不離兒……
    他顫抖著手指,小心翼翼地將那幾塊帶著幹涸血跡的布片挪開,露出了下麵一件同樣破敗,打著補丁的內襯。
    目光落在那塊三角形補丁上時,趙解放渾身如遭電擊!
    他的嘴唇無法控製地顫抖起來,牙齒磕碰著發出咯咯的輕響:“錯……錯不了……這……這是我老叔的……”
    他猛地抬起頭,通紅的眼睛死死盯著林陽,聲音破碎得如同風中殘絮。
    “這塊補丁……這塊瑕疵布……染色不均……供銷社買布時,我陪著老叔去的!那主任白送的邊角料……”
    說著,他像是要力證什麽,手忙腳亂地一把撩開自己棉襖的前襟,露出了左胸位置的一塊幾乎一模一樣,歪歪扭扭的三角補丁。
    汙濁的瑕疵布上,那些獨特的暈染紋路,此刻成了最殘酷的證據。
    “就是這塊料子!剪開的地方,茬口都能對上……”
    趙解放的聲音越來越低,整個人篩糠似的抖,最終連一個字都擠不出來。
    隻能死死盯著那堆零散的骨頭和破碎的衣物,渾濁的眼淚如同開了閘的洪水,無聲地衝刷著他臉上的溝壑。
    林陽看著這如山般壯實的漢子瞬間崩塌的樣子,心頭也堵得難受。
    他歎了口氣,低沉的聲音在寒風中顯得格外清晰:“趙哥,節哀。可……你先前得的消息,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