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7章 打掩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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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瞅著爹娘那騾車吱吱呀呀地再次碾壓著深厚的積雪,留下兩道長長的轍印漸行漸遠,林陽心裏猛地泛起一股又澀又酸的滋味。
    堵在嗓子眼兒,沉甸甸的。
    爹娘這把歲數了,明知道家裏手頭比前些年寬裕了點兒,還起早貪黑頂風冒雪往城裏奔命,圖啥?
    不就是想趁著身子骨還能動彈,再給自己多壘幾塊磚,多添幾根瓦?
    隻怕……隻有等他自己真抱上娃那天,他們那顆懸著的心,操著的勁兒,才算真正踏實下來去逗弄孫子。
    他得加快步子,趕緊把那份“事業”給立起來!
    “陽子,”八爺的聲音在身旁響起,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喟歎,將林陽飄遠的思緒拉了回來,“八爺是真眼紅你呀!”
    “我要是能有你這身本事能耐,也恨不能天天守在我那早沒了爹娘的土炕前頭盡孝!”
    “剛才你爹提起你那股勁兒,臉上那得意笑模樣,擋都擋不住地往外冒!”
    “你爹娘啊……那是拿你當寶,打心眼裏覺著你是塊金疙瘩!”
    八爺渾濁的目光望向騾車消失的方向,帶著點懷念,也帶著點複雜的羨慕。
    林陽心裏被這話烘得暖洋洋的,咧開嘴,露出兩排白牙:
    “八爺,估摸著送羊的兄弟也差不離該到了。村裏人攢幾個錢不容易,都怕露了富招來紅眼病,慢點,小心點也是人之常情。”
    他朝剛才那片空地方向努了努嘴。
    “我再進去踅摸踅摸。”
    八爺深深吸了一大口辛辣的旱煙,吐出一道又濃又長的白霧,理解地點點頭:“小心駛得萬年船!甭說村裏那些窮得眼珠子發綠的,擱當年我那弄點東西換口糧的營生裏,誰懷裏揣著塊熱乎餅子不都得把臉捂嚴實嘍?一個理兒!”
    “處朋友兄弟,就得互相體諒著。一個人蹦躂得再歡實,那也成不了啥氣候!”
    “老話說,一個好漢還得三個幫呢!老祖宗把這世道琢磨得透透的了!趕緊去吧!”
    他渾濁卻異常銳利的眼神習慣性地掃視著四周白茫茫,空曠無人的雪野,像一頭守著領地的老狼。
    林陽轉身,踏著自己早先留下的兩串深坑腳印,腳步飛快地走回林子深處那片被他踩得有點淩亂的雪窩子。
    他清清有些發幹的嗓子,衝著空無一人的四周林間,刻意拔高嗓門喊了一句:“嘿!裏麵貓著的幾位兄弟!出來搭把手!車備齊啦,利索點兒!”
    地上那三十多隻蒙原羚,早凍得像是一坨坨青白色的石頭,皮毛上覆著的白霜越來越厚。
    八爺帶著人跟進來,目光下意識掃過林陽身後那片雪地,心頭“咯噔”一下。
    除了林陽剛才走出去又踩回來的幾行腳印,雪地裏幹幹淨淨,哪裏還有半個別人新踩出來的痕跡?
    他心裏猛地打了個突,這小子嘴裏的“兄弟”,難道是雪地裏的山鬼狐精,走路不帶印兒?
    這念頭來得快壓得也快,眼下正事兒要緊。
    他大手一揮,粗糙黝黑的煙袋鍋子精準地戳向凍得硬邦邦的羊隻,洪亮的嗓門兒震得樹枝上幾撮積雪簌簌落下:“都甭跟木頭橛子似的杵那兒幹看!麻溜兒搭把手!抬出去裝車!”
    眾人臉上立刻綻開實打實的喜氣,眉梢眼角都活泛起來。
    八爺辦事向來敞亮體麵,從不虧待跟著他賣力氣的人。
    這趟凍羊卸下來,出力氣的弟兄幾個,鐵定能跟著分潤點實實在在的油水葷腥。
    更讓眾人心頭像揣了團炭火似的,熱氣兒直往上湧的是八爺接著甩出的響話:“都給老子把吃奶的力氣使出來!等拉到家去,現挑一隻頂肥實的大羊出來,上大鍋伺候!”
    “熬它滿滿一大鍋雪白羊湯!敞開了造!熱乎的羊肉羊雜燉得稀爛糊,吃他個肚兒圓!”
    臘月天寒風刺骨。
    想著滾燙油潤的羊湯滑下喉嚨,噴香的羊肉在肚裏滾上幾滾。
    那股子從五髒六腑滲出來的暖勁兒,光想想就讓人腮幫子發酸,肚子也跟著咕嚕作響。
    回到八爺那盤著老式火炕的寬敞宅院,林陽和八爺在燒得熱乎乎的上屋炕桌邊相對坐下。
    黃泥爐子上煨著的小水壺噗噗冒著白氣。
    炕桌上攤開兩瓶油亮的“北大倉”。
    旁邊擱著一碟炸得焦脆的花生米。
    還有一盤切得精細、醬色誘人的鹵味熟食。
    正是林大海今早提溜過來的那兩個大鋁飯盒裏的東西,倒騰出來還冒著溫乎氣。
    “陽子,咱哥倆先喝著暖暖身子,讓他們外頭忙活過秤去。”
    八爺擰開那厚重的玻璃酒瓶蓋兒,濃鬱又略帶辛辣的糧食酒香瞬間彌漫開來,衝散了屋外帶進來的寒氣。
    “羊皮你打算自個兒留著還是跟肉一塊兒出手?”
    “勞您駕,一並賣了吧!”
    林陽接過酒瓶,手腕輕輕傾斜,清澈的酒液穩穩地注入八爺麵前的粗瓷酒盅。
    “我家炕上鋪著張熊皮襖子呢!那玩意兒厚實滾燙,像個小火爐貼在後背上,鋪在上頭烙腰眼,舒坦著呢!啥皮子都沒那舒坦。”
    “謔!”八爺猛地一拍厚實的大腿,指著林陽,笑聲震得窗戶紙都顫了幾顫:
    “我說咋你小子摸清了那麽多熊瞎子窩子,愣是一張熊皮也沒往外漏過呢!鬧半天全被你小子墊屁股底下了!這可太能享受了,奢侈得緊呐!”
    “把熊皮當褥子?這要是讓那些鑽幾個月老林子也未必能碰上一隻熊瞎子,拚老命才弄張皮子換嚼穀的苦哈哈獵戶們曉得,非得指著鼻子罵你祖宗八代是敗家子兒不可!哈哈!”
    兩人就著溫熱的燒酒,夾著噴香的鹵煮和焦香的花生米,有一搭沒一搭地閑嘮著家常。
    屋外寒風吹打著窗欞。
    屋內卻是暖意融融。
    熱酒下肚,臉上也浮起紅光。
    暢快的笑聲時不時傳出窗戶。
    沒過多久,一個穿著厚棉襖的小兄弟掀開門簾子進來,搓著手跺掉腳上的霜花,臉上掛著興奮:
    “八爺,陽哥,都稱出來了!三十四頭羊,裏外拾掇幹淨,光淨肉統共1617斤!”
    “今兒集市上整羊的行價是一塊一,八爺交代咱按一塊二算,合1940塊,八爺說湊個整,就2000塊!”
    “成!”
    林陽眼皮都沒多眨一下,爽快應下。
    這價錢他心裏門兒清。
    眼瞅著快過年了,羊肉一天一個價。
    這三十多頭羊若是有地方囤到年根底下臘月二十幾,翻上一倍都可能。
    但他分得清輕重。
    眼下這趟山裏出產的收益,盡快變現落袋為安更好。
    磚窯廠的事才是重中之重。
    需要八爺騰出人手和精力去上下打點,疏通關節。
    等那邊地基打好了,有眉目了,他才好把關鍵的技術方子拿出來。
    他對八爺的信重,是刻在骨子裏的。
    上輩子風雪荒原裏滾過的交情,槍子兒裏攙著血的情義,讓他深知這位老江湖的重義可靠。
    將來磚窯廠的運營操持,乃至一些重要的家底,交給八爺都放得下心。
    他今兒壓根就沒打算揣著錢走。
    甚至趁著剛才喝酒的功夫,把上次八爺硬塞給他做“車馬費”的那塊沉甸甸,壓手的大黃魚也從係統空間裏取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