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0章 林陽的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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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陽頓了頓,眼神銳利如刀:“這五千塊,就是堵那些長舌婦,是非精的嘴!要得太少,傳出去外人指不定咋編排?”
    “說咱村傻大方,賤賣了集體財產,或者八爺仗勢壓價,咱爺倆吃裏扒外,裏外不是人!”
    “要這個價兒,外人隻會覺得咱村要價夠狠,心夠齊!反倒顯得八爺仁義,辦事地道!不占咱便宜!”
    “而且,”他加重了語氣,手指在炕沿上重重一點,“有這筆實實在在的錢在明麵上擺著,白紙黑字簽了合同,以後不管廠子賺座金山銀山,咱們都占著理!”
    “站得直,行得正!腰杆子硬氣!即便是天王老子來了,也挑不出毛病!”
    “八爺和我湊這五千塊,確實費了點力氣,但也沒多大個事兒,左右不過是兒子我多進兩趟林子,掏山神爺的寶。”
    “怕就怕以後有人眼紅心熱,故意找茬兒挑事兒。這種攪屎棍子,啥時候都少不了!”
    “這錢,就是買往後五十年的清淨和理直氣壯!買咱家在村裏挺直腰板做人的硬氣!”
    林大海聽著林陽抽絲剝繭的分析,腦子裏原本像漿糊一樣的疙瘩一點點被這通情達理又深謀遠慮的話給化開了。
    他長長地歎了口氣,像是把一輩子的濁氣和擔憂都吐了出來,佝僂的背似乎也直了些。
    臉上露出無奈又無比驕傲的苦笑,皺紋都舒展開了。
    “兒子啊,你這腦袋瓜子,轉得是真快,見識也比爹這土埋半截的老家夥強多了!”
    “爹老了,跟不上趟兒,給不了你啥主意了。不過,爹就一句話!”
    他粗糙得像砂紙的大手用力握住林陽的手腕,眼神無比鄭重。
    “不管你幹啥,爹娘都站你這邊兒!塌不了天!”
    他話鋒一轉,身體微微前傾,語氣變得更加鄭重,帶著莊稼漢最樸素的智慧:
    “不過,八爺那邊,你得把話兒遞敞亮了,別讓人心裏存一丁點疙瘩。”
    “八爺是你的貴人,領路人,這份情誼,比金子還重,咱不能丟!更不能讓人覺著咱算計他!厚道人,最怕的就是被當冤大頭!”
    林陽鄭重點頭,眼神清澈而堅定:“爹,您放一百個心。兒子我心裏有杆秤,秤砣就是良心和情分。”
    “這事兒肯定辦得圓圓滿滿,既要讓鄉親們念咱的好,更要讓八爺心裏頭舒坦,覺著這錢花得值當,花得心甘情願!”
    “咱做的是長久買賣,講究的是和氣生財。”
    昏黃的煤油燈下,火苗跳躍著,光影在熏得發黑的土牆上晃動。
    一家人圍著那張磨得油亮的炕桌,絮絮叨叨了許久。
    林大海吧嗒著重新點燃的旱煙袋,辛辣的煙霧繚繞。
    趙桂香手裏拿著針,在頭發上輕輕篦了篦,就著燈光納著厚厚的千層底鞋底,麻線穿過鞋底發出“嗤啦嗤啦”的輕響。
    他們聽著兒子條理清晰,麵麵俱到的盤算,從合同細節到未來用工,從窯口位置到分紅比例……許多堵在心口的疙瘩豁然開朗。
    此刻,夫妻二人才真真切切地感受到,眼前這個兒子真正長大了,成熟了。
    他的心思,眼光,手段,都遠遠超出了他們這輩人想象的邊界,甚至讓他們感到一絲陌生。
    卻又無比安心和驕傲。
    像寒冬裏守著盆旺火,暖烘烘地烤著心窩子,連屋外呼嘯的北風似乎都遠去了。
    屋裏的氣氛正熱乎,門外突然傳來“篤篤篤”的敲門聲。
    帶著點小心翼翼的試探,像老鼠撓門。
    在這寂靜的雪夜裏格外清晰,一下子打破了屋內的暖意。
    “誰呀?”
    趙桂香隨口應了一聲,放下手裏的鞋底,趿拉著自家納的厚實棉鞋下炕,撩開擋風的厚布門簾。
    一股刺骨的寒氣夾雜著雪粒子“呼”地撲了進來,吹得煤油燈的火苗劇烈搖晃。
    院門柵欄外站著的人影,縮著脖子跺著腳,讓她臉上的笑容瞬間凍住,掛上了一層寒霜。
    語氣也像摻了冰碴子,又硬又冷。
    “孫有財?你跑我家來幹啥?”
    她的聲音裏透著毫不掩飾的嫌惡,像看見了茅坑裏的蛆,恨不得立刻把門拍上。
    聽到這個名字,林陽覺得耳熟,一時沒對上號,疑惑地看向老爹。
    隻見林大海的臉色也“唰”地沉得像鍋底,哼了一聲,煙袋鍋子在炕沿上重重一磕,從牙縫裏擠出幾個字,帶著濃濃的鄙夷:
    “孫富貴那不成器的癟犢子弟弟,孫老二!那個二流子!他還有臉回來?!呸——”
    林陽恍然大悟。
    怪不得覺得耳生,村裏人平常都叫他“孫老二”或者“孫二癩子”,大名兒孫有財倒很少提。
    這人早年就夾著尾巴溜出村了。
    好像八零年嚴打前就跑得沒影了……
    五年過去,村裏幾乎見不著他的影兒。
    林陽都快把他忘到爪哇國去了。
    此刻記憶才清晰起來——
    上輩子好像見過,但沒過多久,這人就被戴大蓋帽的公安銬走了。
    聽說犯了不小的事兒。
    具體啥事當時傳得邪乎,也沒人說得清。
    林陽跟著走到門口。
    寒風中,孫有財縮著脖子,像個凍僵的鵪鶉。
    身上裹著一件油漬麻花,看不出原色的破棉襖。
    臉上堆滿了諂媚又尷尬的笑容,搓著凍得通紅皸裂的手,點頭哈腰道:
    “哎喲,林家嫂子,大海哥,還有陽子大侄子……都在家暖和呢?”
    “今兒個……今兒個過來,是……是想厚著臉皮,求你們件事兒。”
    “您看,咱老孫家,根兒上也是這靠山屯的一份子不是?”
    他舔了舔幹裂起皮的嘴唇,渾濁的眼珠子賊溜溜地瞟向林陽,又繼續說道:
    “這不,村裏要建那老大的磚窯廠了,地是集體的,按規矩,家家戶戶都能出個壯勞力進廠幹活……”
    “我這剛回來不久,在村裏也沒啥根基,窮得叮當響,連口熱乎飯都吃不上。”
    他頓了頓,覷著趙桂香越來越冷的臉色,趕緊撇清關係,唾沫星子橫飛:
    “之前我大哥家幹的那些混賬事,我都聽說了!呸!那是他們活該!該打!該罰!打輕了!”
    “可……可他們現在那日子,真不是人過的啊!豬狗不如!我……我都替他們臊得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