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8章 過命的交情

字數:4199   加入書籤

A+A-


    可無論林陽如何勸說,王憨子那顆大腦袋搖得跟貨郎鼓似的,黑紅臉膛繃得緊緊的,透著莊稼人認死理的倔:
    “陽哥,真不能要!你前陣子還說開春就給我塞廠子裏去,往後……往後這老林子,我怕是不咋鑽了。”
    他聲音低了些,搓著凍裂的手背。
    “再說,我自個兒心裏門兒清,上山也就給你扛扛槍,背背筐,出把子死力氣。”
    “陽哥,你照應我夠多了,連飯碗都是你給端的……”
    “這恩情,我王憨子別說這輩子,就算是下輩子當牛做馬都還不清,哪能再貪這油水?!”
    林陽看著他油鹽不進的模樣,又是好笑又有點無奈。
    這家夥山裏漢子那股子強勁兒上來了,九頭牛都拉不回。
    他歎口氣,帶著點妥協的意味:“行行行,拗不過你這頭強驢!那這麽著,回頭下山,熊肉歸你!”
    “這玩意兒在熊身上頂不值錢,你要再推三阻四,往後有事兒,哥可真撒手不管了!”
    他故意板起臉,眼角卻帶著笑意。
    王憨子一聽到“熊肉”,那雙總是帶著點懵懂的眼睛倏地亮了,撓著後腦勺嘿嘿傻笑起來:
    “這個中!聽我爹念叨過,老熊肉最補氣力!正好給我媳婦兒燉上幾頓。”
    “她那身子骨,瘦得跟開春的柳條兒似的,風大點我都怕給刮跑了……”
    提到未過門的媳婦兒,他臉上的褶子裏都透著一股子傻乎乎的甜勁兒。
    兩人合力,將一掛血淋淋,冒著熱氣的熊腸子,甩掛在高處一根光禿禿的樹杈上。
    這是老輩獵人傳下的規矩,給山神爺留點“嚼裹兒”,算是謝山神賞飯吃。
    粗糲的麻繩在凍硬的腸子上勒出深深的印子。
    隨後,他們吭哧吭哧地拖著沉重的棕熊,在雪地上犁出兩道深深的溝,總算弄到了避風的山洞口。
    林陽抹了把額頭的汗珠子,白氣在冰冷的空氣裏凝成一團:
    “憨子,你腳程快,麻溜兒回村喊人,多招呼幾個膀大腰圓的來。”
    “洞裏頭那些狼,你拿出幾頭分一下,算大夥兒的辛苦錢,盡可能的多分一點,千萬別虧了誰。”
    他得支開王憨子,係統空間這事兒,天王老子也不能露餡。
    而且憨子這一去一回,山路積雪難行,少說也得三四個鍾頭。
    看著王憨子那敦實的身影深一腳淺一腳消失在掛滿霧凇的林子裏,林陽心裏像揣了個小火爐。
    上輩子,這個認死理,一根筋的憨兄弟,不光是過命的交情,更是實打實從閻王爺手裏把他命搶回來的恩人。
    救命之恩,重過這長白山的山頭!
    他林陽活了兩輩子,認的就是個“義”字。
    滴水之恩湧泉報。
    何況是這等潑天的恩情!
    等王憨子身影徹底看不見了,林陽心念一動,那巨大的棕熊瞬間消失,收入了無形的係統空間。
    剛才拖熊時,他眼尖地瞥見了幾處新鮮的野豬蹄印子,還有被那長嘴筒子拱得一片狼藉的腐葉凍土。
    蹄印雜亂深重,一看就是個不小的族群。
    他精神一振,抄起倚在洞壁的八一杠,順著那清晰的痕跡就追了下去。
    七拐八繞,鑽過一片密匝匝的榛柴棵子,眼前豁然開朗,是一處背風向陽的小山坳。
    這裏地勢低,又靠著陡峭的石壁,山上的積雪被風旋下來積得老厚。
    但石壁根兒底下,竟奇跡般地裸露出幾片枯黃帶點綠意的草甸子。
    林陽剛貓腰在穀口一塊風化的巨石後藏好身形,瞳孔驟然一縮!
    穀底那片相對開闊的窪地上,七八頭膘肥體壯的野豬正晃動著,發出哼哼唧唧的聲音。
    清一色的成年貨,沒見著崽子。
    領頭那隻大炮卵子,肩高背闊,一身鋼針似的硬鬃毛。
    兩根彎刀似的獠牙白森森地呲出唇外,少說六百斤往上!
    後頭跟著幾頭體型稍小的母野豬。
    最讓林陽心頭一跳的是,那頭大炮卵子正低著碩大的腦袋,粗壯的脖頸一聳一聳,嘴裏“嘎嘣嘎嘣”嚼著半截東西。
    竟是一條手腕粗細,一米多長的花哨子!
    蛇尾還在無意識地扭動抽搐,鮮紅的血沫子順著野豬黑褐色的嘴角往下淌。
    “嘿!以前光聽屯子裏老炮手閑磕牙,說大炮卵子牙口硬,急了連長蟲都敢嚼,今兒個算開了眼!”
    林陽心裏嘀咕,一股子混合著血腥和野豬臊膻的氣味被風隱隱送過來。
    這長蟲也是倒了血黴,估摸著是這山坳子地氣暖,它沒睡死透,溜出來曬日頭,結果撞上這瘟神。
    被那鐵鏟似的鼻子從石砬子縫裏硬生生拱了出來,成了開胃的零嘴兒。
    林陽沒工夫看戲,悄無聲息地卸下肩上的八一杠,冰冷的槍管穩穩架在凍硬的岩石棱角上。
    他屏住呼吸,冰冷的空氣刺得鼻腔生疼,準星穩穩套住了離他最近,約莫一千米開外一頭正在拱草根的母野豬。
    砰!砰!砰!
    清脆震耳的槍聲瞬間撕裂了山穀的寂靜。
    野豬群像被炸開的馬蜂窩,頓時炸了營,發出驚恐憤怒的“嗷嗷”嘶吼。
    四蹄亂刨,雪沫泥漿飛濺。
    那頭正嚼蛇的大炮卵子猛地一甩頭,綠豆大的小眼睛裏凶光暴射,喉嚨裏滾出低沉的,如同悶雷般的咆哮。
    它“噗”地一聲吐掉嘴裏剩下的半截蛇屍。
    巨大的身軀像一輛加足了馬力的鐵甲戰車,裹挾著腥風和死亡的氣息,四蹄翻飛,刨起漫天雪霧泥浪,朝著槍響的方向狂衝而來。
    那對彎刀似的獠牙,在冬日慘淡的陽光下,閃爍著令人骨髓發寒的冷芒!
    林陽心穩如磐石。
    視野中,係統自動瞄準的紅色十字標記精準地套在每一頭野豬的要害。
    大多是耳根後方,眼睛下方,這些能避開厚皮,直貫腦髓的脆弱點。
    打肚子容易臭膛子,那肉就糟踐了。
    在這肉比金子貴的年景,是罪過。
    砰砰砰……
    槍聲如同死神的鐮刀,在山穀間激烈地碰撞回蕩。
    八一杠在林陽手中穩如焊死,每一次點射都伴隨著一頭野豬轟然倒地,濺起大片雪塵。
    當最後那頭狂暴的大炮卵子,帶著一身血汙,刺鼻的臊膻和衝天的凶焰衝到離林陽不足二十米,連那獠牙上沾著的泥漿草屑都看得清清楚楚時——
    林陽眼神冰冷如鐵,食指穩穩扣下最後一發子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