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0章 鐵杆心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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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陽心頭一暖,在他進村前,縫紉機已經穩穩地扛在了肩上。
    他笑著用力拍了拍憨子厚實的肩膀,發出沉悶的聲響:
    “憨子,接著!扛你家去!這是哥給你準備的結婚賀禮!”
    “甭跟我推辭,忘了哥以後還得指著你給我管賬?這就當提前給你的辛苦費了!”
    王憨子看著那嶄新的,印著“蝴蝶牌”字樣的縫紉機箱子,眼圈有點發紅,嘴唇哆嗦著,笨拙得不知該說啥好,隻覺得鼻子發酸,一股暖流衝散了身上的寒氣。
    他張了張嘴,最終隻憋出一句:“陽哥……”
    林陽把縫紉機箱子往憨子腳邊一放,跨上自行車:
    “還愣著?想讓我再扛一路啊?趕緊的!再磨蹭,小心我抓你挑燈夜戰學算盤!”
    語氣帶著促狹。
    王憨子一聽“學算盤”,嚇得一哆嗦,仿佛那比扛縫紉機還可怕,連忙彎腰去扛那箱子,嘴裏嘟囔:
    “陽哥……這……這太貴重了……”
    但他看著林陽騎車遠去的背影,最終還是咬咬牙,吭哧吭哧地把縫紉機扛起來,卻不是往自家方向,而是朝著林陽家的院子堅定地走去。
    林陽剛把自行車推進自家院門,父親林大海和王老漢就焦急地從屋裏迎了出來。
    昏黃的煤油燈光從門縫透出,映著兩張寫滿擔憂的臉。
    林大海手裏還捏著沒抽完的旱煙袋,火星在寒風中明滅。
    “陽子,事情……解決得咋樣了?沒……沒出啥事吧?”
    林大海的聲音帶著緊張,上下打量著兒子,仿佛要確認他有沒有少塊肉。
    他聞到了兒子身上帶進來的寒氣,還有一絲若有若無的,難以言喻的冷冽氣息。
    王老漢搓著手,滿臉愧疚,欲言又止。
    他後悔當初沒自己去告狀,連累了林陽。
    要是這孩子因為自家的事有個好歹,他這輩子都沒辦法原諒自己。
    他嘴唇翕動了幾下,最終隻是重重歎了口氣。
    林陽臉上露出輕鬆的笑容,安撫道:
    “爹,王叔,放心吧!賴老三那王八蛋,以後是沒機會再來找咱們麻煩了。他這次是捅破天了!”
    他一邊支好自行車,一邊解釋,語氣帶著點後怕又有點解氣的意味:
    “那家夥膽大包天,偷了東橋頭那夥扒手的命根子寶貝!”
    “具體是個啥稀罕物我也不清楚,隻知道亮哥他們這些天就是在全力查這個案子!動靜大著呢!估計用不了多久就得傳出來。”
    “賴老三這回,就算僥幸不吃花生米,這輩子也甭想從笆籬子裏出來了!牢底坐穿!”
    他故意說得嚴重些,好讓兩人安心。
    他岔開話題,拍了拍後座空蕩蕩的架子:“我回來晚,就是去弄工業票了。”
    “憨子是我兄弟,他結婚我這當哥的能沒點表示?弄了台縫紉機!”
    “錢的事您二老甭操心,上回我跟憨子在山上弄死那頭熊瞎子,換的錢夠夠的!還有富餘呢!”
    他拍了拍口袋,發出幾張票子摩擦的輕響。
    王老漢聞言,懸著的心終於落回肚子裏,但隨即又被那“縫紉機”驚得目瞪口呆,嘴張得能塞進個雞蛋:
    “縫……縫紉機?陽子,這……這禮太重了!使不得啊!這得花多少錢票……這,這……”
    他急得直搓手,看向林大海,希望他能勸勸。
    林陽笑著朝院門外努努嘴:“嗨,我本來想讓憨子直接扛回去的,您看,這小子又給扛咱家來了。”
    果然,大家朝院門方向看去,王憨子正吭哧吭哧地把那縫紉機箱子往院裏搬呢!
    小酌了兩杯,已然有些微醺的王老漢聽說林陽連縫紉機都給買回來了,布滿皺紋的臉上先是一愣,隨即湧上濃重的局促不安。
    他那雙皸裂如樹皮的大手不自覺地在那件洗得發白,打了補丁的棉襖前襟上反複搓著,聲音裏帶著莊稼人特有的實誠和急切:
    “陽子,這可使不得!使不得啊!”
    他往前緊趕了半步,眼神裏滿是惶恐,壓低了聲音仿佛怕人聽見:
    “你送的這份禮太重了!平時你對憨子已經夠好了,吃的用的沒少接濟,村裏誰見了我們家憨子,不羨慕得眼珠子發紅?”
    “都說他傻人有傻福,攤上你這麽個好兄弟!隻是這縫紉機……我聽說得一百多塊哩!還得搭上工業票。”
    “我這就家去拿錢,你務必收下,不然老漢這心裏頭,實在過意不去,跟揣了塊燒紅的炭似的,燒得慌!”
    林陽笑著搖頭,語氣溫和卻不容置疑:“叔,您這話可就見外了。我和憨子可是過命的交情,比親兄弟也不差啥。”
    “往後啊,我這攤子事越鋪越大,還得指著憨子幫我撐起半邊天呢!”
    “這一百多塊錢,在我這兒真不算啥。我的好兄弟大婚,一輩子就這一回,我這當哥的,能不給他置辦份像樣的賀禮?”
    他頓了頓,從裏兜掏出一張嶄新的工業票,輕輕塞到王老漢粗糙的手裏:
    “叔,您要是手頭還寬裕,不如直接去縣裏百貨大樓,給憨子買輛自行車。”
    “鳳凰大二八,一百八十塊錢,紮實又氣派,接新娘子多有麵兒?”
    “喏,我這正好還有兩張多餘的工業票,您拿去用。”
    他臉上的笑容像冬日的陽光,明亮又暖和,帶著年輕人特有的赤誠和朝氣。
    王老漢捏著那兩張輕飄飄卻分量千鈞的工業票,喉頭劇烈地滾動了一下。
    他想推辭,可一想到兒子憨厚木訥的模樣,想到村裏那些長舌婦的閑話……
    他咬了咬牙,別人家結婚該有的“三轉一響”,砸鍋賣鐵也得給兒子湊上一件!
    這自行車,就是一份實實在在的體麵,一份能堵住所有人嘴的硬氣。
    “陽子……”
    王老漢的聲音有些發哽,渾濁的老眼裏泛起水光,他猛地低下頭,用袖子狠狠擦了一把。
    “叔……代憨子謝謝你!這份情,叔記心裏,記一輩子!”
    一旁的林大海爽朗地笑起來,用力拍了拍王老漢佝僂的肩膀:
    “王老弟,咱們兩家還分啥你我?陽子以後闖蕩,身邊沒幾個鐵杆心腹哪行?”
    “外人咱信不過,但憨子這孩子,是咱從小看著長大的,心眼實、認死理、懂報恩,有他跟在陽子身邊,我跟他娘一百個放心!以後啊,咱們就是一家人!”
    堂屋裏爐火燒得正旺,通紅的火苗映著幾張樸實的笑臉,暖意融融。
    剛把那台縫紉機放好的王憨子這才甕聲甕氣地開口,目光投向自己老爹:“爹,那縫紉機……我扛回家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