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嫁入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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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爹,娃娃親不過一句戲言,您非要我嫁給那恭王,難道不知他死期將至嗎?”
    秋風蕭瑟,相國府嫡女跪在宰相書房門前,衣袍被狂風卷得翻飛,奮力喊出的聲音也被吹得零碎。
    屋內無動靜。
    孟程意便拾級而上,走到屋門前,大喊:“我娘死前的遺言您忘了嗎——”
    急促的腳步聲靠近,緊接著,門被一把拉開,一記狠重的巴掌破風而來,直奔她被秋風吹紅的臉頰。
    孟程意躲閃不及,被打得踉蹌倒地。
    這一巴掌下去,孟哲亭仍不解氣,他怒瞪著女兒,“我說過,不許再提你娘!”
    眼前發黑,孟程意扶著門檻,半天站不起身。
    不遠處傳來一聲驚呼,二妹孟敏身披大紅羽緞貂裘鬥篷,小跑著來到他們二人身邊。
    “阿姐,你做了什麽?將爹爹氣成這般模樣!”
    她輕拍孟哲亭的脊背,給他順氣,孟哲亭欣慰地望著她,拍拍她的手背。
    好一出父女情深。
    “婚事已定,就算你以死相逼,也變不了!”
    孟哲亭居高臨下,語氣決絕。
    喉嚨反出腥甜的血味,孟程意生生咽下,她摸了摸流出鮮血的耳骨,手臂顫抖。
    好冷,好疼。
    好恨。
    恨孟哲亭出爾反爾、踩著娘的母家身居高位,卻翻臉無情。
    恨胡姨娘與孟敏兩母女恩將仇報,利用娘的良善進入相國府,卻鳩占鵲巢。
    既然遍地畜生的相國府都沒能將她逼死,嫁給一個將死的恭王又有什麽可怕的?
    她嫁便是。
    離了孟家,倒好一一算賬。
    光陰流轉,倏爾月餘。一場潦草婚事,無人在意的相國府嫡女嫁與恭王,成了無人在意的恭王妃。
    隨著天氣轉涼,恭王府內越發冷清。
    藥房內,爐火燒得極旺,卻擋不住寒氣從窗縫裏鑽進來。頭發高盤成發髻的孟程意搓著雙手,坐在小板凳上耐心等待。
    直到一股濃苦的中藥味在周邊空氣中散開,她動作熟練的將熬製完成的藥汁自砂鍋中倒出。
    隨後走出略顯狹小的藥室,端著熬好的苦汁與膳房精心熬製的薏苡仁粥,來到王爺臥房。
    現下是午時,身虛體弱的蕭豈仍在睡夢中。
    孟程意在床沿坐下,在叫醒他之前,先神情專注地打量片刻。
    膚色慘白,嘴唇幹裂,眼下烏青,皮肉單薄……好一張命不久矣的臉。
    照這樣下去,用不了半年,這人便能一命嗚呼。
    不多時,孟程意掛著微笑,動作輕柔地拍他肩頭,:“王爺,時辰不早了,該起身了。”
    一臉病容的男人先是眉頭輕蹙,發青的眼皮顫了好幾下,才費勁地睜開。
    映入眼簾的是一張清麗可人的姣好麵容。
    在她的攙扶下,蕭豈艱難地坐起身,後背還沒靠穩,便克製不住地咳嗽起來。
    孟程意滿眼心疼地幫他輕拍後背,等他咳嗽稍稍止住一些,便用蔥白玉手端起湯碗,不顧那燙手的溫度,舀起半勺苦汁,細致地吹涼後送到他唇邊。
    “王爺,先將藥服下吧。”
    蕭豈一手捂著胸口,抬眸望向她。
    她青絲鬆挽,膚白如脂,天生眼尾上挑、眉目含笑,眼下卻因擔憂而眉心半蹙,滿麵愁容。
    他看了眼她手中端著的湯藥,眉頭緊蹙。
    孟程意見他一言不發,隻好一直端著。
    “夫人受累了。”良久,他淡淡地來了句,隨後吃力地抬起手臂,接過碗,一飲而盡。
    孟程意將備著的蜜餞呈給他,溫婉一笑,“王爺說的什麽話,侍奉王爺是妾身的本分。”
    緊接著,她又去端那碗晾好的薏苡仁粥。
    手伸出,就要夠到碗沿,一隻冰冷的手忽然探出,攥住她的手腕,與此同時,他冰冷的嗓音響起:“我腹中不適,端出去吧。”
    “王爺,您多少吃點……”
    蕭豈睨她一眼:“端出去。”
    他既這麽表態,孟程意隻好原模原樣地端出去。
    臨走時,她不忘行禮,姿態柔順。
    行為舉止端莊得體,挑不出半點錯處。
    王爺吹不了風,候在門外的丫鬟風吟再度關上房門。
    孟程意則回到藥室,為王爺準備下一頓的湯藥。
    熬藥、喂飯、伺候蕭豈,便是嫁入這恭王府半月以來,孟程意全部的生活。
    一場形同虛設的大婚,她坐花轎而來,帶著自己單薄的行囊,在兩三個下人的接應中,進了這華麗雅致、布局嚴謹卻死氣沉沉的恭王府。
    不巧,大婚當日王爺犯了舊疾,莫說接親,連床榻都下不了,昏迷了整整四日。
    因此直到第五日,她才見到“夫君”第一麵。
    “活不長了”——是她對纏臥病榻的蕭豈的最初印象。
    親眼見過這一麵之後,她才真的放下心。傳言非虛,蕭豈絕對活不過今年的元日。
    他早早的死,能省下孟程意許多麻煩。
    如此一來,她想日後過得好,唯一需要做的就是把握好時機,偽造“懷孕”一事。待他死後,便憑借“腹中之子”,順其自然地登上王府太妃之位,從而執掌王府職權。
    可比嫁一個活蹦亂跳的夫君省事的多。
    諾大的恭王府仆人寥寥,主子常年身體不好,即便是白日,眾人也不敢發出太大的聲響,到了夜間,就更是死寂。
    王爺屋裏早早吹了燈,王妃也說累了,盥洗後便入睡。
    夜色漸深,府中所有活物都已睡熟,包括花園裏那隻一月大的小狗崽。孟程意換上一身玄色勁裝,走窗而出,翻過院牆,一路足不沾地,身軀在空中劃出一道道弧線。
    逼近清風樓後,她縱身一躍,足尖精準落在清風樓的屋簷之上,簷瓦半分不顫。
    確認周邊無人,她翻入預留的窗縫,落腳時闃然無聲。
    屋內有一圓臉圓眼的姑娘候著。
    “主子,您來啦……這是按照您的方子,研磨出的藥粉……”
    約莫一刻鍾後,孟程意原路返回,悄無聲息地回到臥房內。無人知曉這一夜她曾出過王府。
    翌日。
    風吟一早同廚房管事采買食材,到了午時才回來。
    孟程意剛伺候那“預備役死人”用完膳,行至正寢殿門前,恰遇風吟從外頭回來,向她呈送名帖。
    她接過名帖掀看。
    不出意料,是孟敏。
    娘離世後的這幾年,胡姨娘與孟敏兩母女得意壞了。尤其是孟敏,哪次從孟哲亭那得了好,都不忘來她麵前炫耀一番。
    與那翰林學士的婚事才敲定兩日,看來是又忍不住了。
    “王妃,是否要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