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交流活動結束之後。
    宴會廳內，望著滿目琳琅的珍貴食材，不少業餘棋手都在感慨著職業世界的奢華。
    這也讓更多省市級別的棋手，堅定了要考入道場的決心。
    其中，有幾位在下半年才嶄露頭角，剛剛在各市拿下冠軍的川渝少年們，則是齊聚在一起議論著。
    “莫西風九段實在是太強了，完全就沒有絲毫反抗之力啊！”
    “別說了，我們這一排對上的可是神速，下著下著就落後了，甚至連哪一手棋下錯了都不知道。”
    不一會兒，看到不遠處那名穿著櫻粉色包臀西裝裙，梳著梨花卷長發，塗著粉色眼妝的嬌小少女時，幾乎所有同齡人都被她吸引了注意力。
    “她就是虞奈吧，聽說在國際新星賽拿了二十多名，現在很被棋壇看好呢。”
    “棋力又強，長得還這麽漂亮……”
    “胡楊哥，聽說她之前好像是你的師妹啊，你現在也加入山城的白帝城道場學棋了，身為衝段少年，你就對虞奈就一點兒想法都沒有嗎？不趁著這個機會去找她搭訕一下嗎？”
    早已成年，端著酒杯的胡楊聽見這話，便輕歎了一聲：“真是一群傻子。”
    “她可是鹿涼、不……她可是跟在神速後麵的小女人，你們簡單看幾眼就行了，可別生什麽特別的想法。”
    “什，什麽？”
    “她，她是神速鹿涼的女人……？”
    “當初參加市賽的誰不知道這個，就算是參加省賽的時候，她也天天往圍甲會場那邊跑，所以說，知道內情的人怎麽會去跟虞奈搭訕呢？”
    胡楊的語氣很平靜。
    換做是半年前，他的確對虞奈師妹有點兒情愫，畢竟別說他了，整個蓉城十七中誰不把虞奈當成暗戀對象？
    可現在呢，別說虞奈未來會進入職業棋壇，再看看鹿涼，更是到了他們望塵莫及的境界！
    “說起神速，我聽小道消息說，有很多名校在調查過神速高中時的成績後，都想特邀神速直接進入大學深造，借著業餘時間補上學業。”
    “有些人在十八歲的年紀就擁有了一切，而我們還要在學業和衝段之間做平衡，一旦做錯了決定就要萬劫不複。”
    聽著眾人的哀歎聲，胡楊卻是神色默然：“沒辦法，這就是圍棋的世界。”
    “無論我們以後能不能進入職業棋壇，從我們握住棋子的那一刻，就已經注定了今日的結果。”
    “落子無悔啊……”
    “……”
    “……”
    不過，胡楊的說法很快就被證實了。
    沒過一會兒，鹿涼就找上了正在吃著果盤的虞奈：“學妹，你今天穿的衣服還挺好看的。”
    “真的嗎？”
    虞奈眨了眨眼，又拖著果盤轉了個身。
    她那櫻粉色的包臀裙之下，一雙白皙如玉的美腿宛若珍珠。
    除了身高還是那麽嬌小之外，她已經完全褪去了學生的稚氣。
    “我在國際新星賽上穿的就是這一身，誰讓鹿諒學長天天跟王座在一起，完全就沒有關注過我呢。”
    沒想到，虞奈學妹居然也會撒嬌……
    鹿涼試問道：“那我今晚就補償一下你，去你家下一局指導棋吧？”
    虞奈明白鹿涼的意思，不由得白了他一眼：“才不要呢，今天已經下過指導棋了，而且，我的手會很累的，明天還有一場比較關鍵的對弈，會決定我能不能全勝升上道場的A組。”
    “不過嘛……”
    虞奈突然踮起腳來，湊在鹿涼耳邊小聲說道：“我今天吃的很少，嘴倒是不累，甚至還有點餓，稍晚一點，或許還能試著再吃一頓“夜宵”呢？”
    聽見這種暗示，鹿涼的心中一下子就泛起了波瀾。
    看樣子，他這一生是躲不過像林轟、莫西風他們那樣，在花叢裏流連忘返的命運了。
    可並非是他克製不住，而是望著虞奈學妹那塗著粉色口紅的櫻唇，但凡是個正常人類，就難免會想知道那是一種什麽樣的感覺吧？
    沒錯，隻是單純的好奇心罷了。
    隻是，體驗一下……
    次日，早上九點。
    虞奈的家裏，鹿涼跟穿著單薄睡衣的虞奈，坐在餐桌前吃著早飯。
    不過，看到虞奈食欲不佳的樣子，鹿涼問道：“怎麽了，沒胃口？”
    虞奈泛著濃濃的黑眼圈，輕歎了一聲：“不是，隻是淩晨的夜宵吃的有點太多了，現在還覺得有點撐呢。”
    鹿涼：“……”
    “你今天不是還有對弈嗎，走吧，我送你回道場。”
    “鹿涼學長，考駕照了？”
    “不，掃共享電瓶車。”
    聽見這話，虞奈倒是樂嗬嗬的笑了幾聲：“嗬嗬，鹿涼學長還真是與眾不同啊。”
    “不過在我眼裏，這可能才是你最帥的地方吧？”
    ——
    接下來的幾日，王座早早就去了廣西，與參加北海新繹杯的栗國棋手團匯合。
    鹿涼倒是在蓉城多呆了一陣子。
    九月初，秋季到來。
    完成了賽季末的一場圍甲比賽之後，鹿涼就與莫師兄一起，乘上了前往櫻國的飛機。
    【豐田杯，群星雲集！！！】
    不過，這一次比賽倒不是在東京棋院，而是位於櫻國大阪的關西棋院。
    所以當飛機落地之後，還要再換成一趟大巴，去往高鐵站。
    棋院提供的大巴處集合，鹿涼隨意往裏麵一看，倒是見到了幾位不太熟的棋手。
    鹿涼疑惑道：“有幾位夏國棋手，我都沒見過啊。”
    “是啊，這幾位都是夏國比較少見的、擅長慢棋的棋手，話說回來，會參加櫻國豐田杯的棋手還真不多，不是誰都能忍受八小時慢棋的。”
    “是啊，李蓬萊和張祇他們都去了北海新繹杯。”
    鹿涼兩人剛一上車，就聽到了親切的問候聲。
    “神速，初次見麵。”
    “神速鹿涼，居然長得比視頻上還要更帥啊~~”
    “莫西風九段，午安。”
    幾位女流棋手，略顯熱切。
    也有幾位男棋手主動上前握手。
    但很快，鹿涼就看到了那位坐在最後一排，戴著鴨舌帽、神色冷漠，看起來年齡像是十六七歲左右，比自己小一點的棋手。
    那位少年在看到自己之後，不禁沒有打招呼，眼神中反而流露出了一絲不屑。
    落座之後，莫西風便低聲說道：“你別看那比崽子年級小，其實他十歲時就已經定段職業了，更是曾在三年前拿到過國手的頭銜。”
    “十六歲，前國手，現職業九段·李瀾卿。”
    “這人出身於京城棋聖道場，原本是棋聖的副將，跟那個老巫婆巫流雲一樣、難相處的很。”
    鹿涼略有疑惑：“奇怪了，我前陣子在圍甲上見過棋聖道場那一隊，當時的副將似乎不是這個人吧？”
    “這是因為，李瀾卿去年在圍甲上失誤輸棋之後發飆，被棋協禁賽了一年時間，最近才解除限製。”
    “沒想到還是個巨嬰……”
    莫西風很讚同鹿涼的觀點，但還是提醒了一句：“你別看李瀾卿的棋德很差，其實他的棋力完全不在我和吾念之下，甚至有著“劫爭之王”的名號！”
    “往年的對弈裏，他在無數場的對弈裏都是靠著打劫轉換，以小博大取勝的，相當擅長慢棋戰。”
    “反正，盡量不要與他搭上關係就好了。”
    “原來是這樣，我明白了。”
    待棋手團到了關西棋院，已經是晚上六點了。
    負責接待的工作人員，試問道：“再過一會兒，桑原院長就要舉行公開交流會了，職業棋手都有參加的權利，室內也會準備精致的晚餐，不知各位有沒有感興趣的？”
    “交流會？”
    “就是跨國研討會的意思。”莫西風點了點頭：“聽說桑原院長教出來的名徒眾多，很多國內棋手也喜歡聽他講棋，對於圍棋很有一套自己的理解。”
    “這樣吧，感興趣的就跟我一起過去聽聽。”
    下圍棋強的人很多。
    但是，卻不是所有職業棋手都會講棋！
    可桑原院長可是真正的圍棋大師，門徒眾多，教出來了橘雅人，風見隼，不破十段，苑生碁聖等頂尖職業棋手。
    就連國內的不少職業棋手，提起桑原院長也是讚不絕口。
    聽見莫西風所言，鹿涼倒是若有所思：“好，那就去聽一下吧。”
    不一會兒，就由工作人員將眾人帶進了研討室內。
    這裏的布置豪華，桌子上還擺滿了精致的果盤與三文魚刺身，更是有各式各樣的飲品。
    一位白發蒼蒼，神色嚴肅、看上去就很有威望的老者坐在講台上，屏幕上已經擺好了虛擬棋盤的LED屏幕。
    但隨著大門被推開，場內的一眾櫻國棋手紛紛看了過來。
    這一瞬間，屋內的氣氛就變得詭異了起來。
    “神速……”
    “是神速啊，沒想到他居然會來參加桑原院長的研討會。”
    “我看他的棋風很狂，真的會對我們的研討會感興趣嗎？”
    栗國棋手幾乎沒幾個。
    櫻國棋手遍地都是。
    鹿涼也從人群中，看到了幾位的老熟人，那位梳著日式羊毛卷的橘九段，風見九段，還有……那名端坐在最前方的位置，梳著一頭狼尾發的少年。
    “碁聖……”
    見到鹿涼之後，三人就對著他輕微點頭示意。
    守著自己的老師桑原院長，他們可不敢過於放肆。
    苑生蓮倒是小聲問了一句：“話說回來，十段她剛才出去幹嘛了？”
    “好像是刺身吃多了，去廁所拉肚子了。”
    “嗬嗬……”
    鹿涼和莫西風等人對這群櫻國棋手都不太熟，便戴上了同音傳譯的耳機，想著隨意找個位置。
    但是，看到座位上居然沒有凳子時，鹿涼的神色一下子就變得怪異了起來。
    他倒是了解到，為何那麽多棋手都不想跟過來了。
    不過事已至此，鹿涼也不好當麵離開。
    他試著用盤坐的姿勢坐了下去，隻能說暫時還好。
    而那位跟來的前國手李瀾卿，則是完全癱坐在了地上，此人這一舉止、瞬間就讓桑原院長眉頭緊皺。
    但是，眼見時間已經差不多了，他就開始講解了起來。
    “無論是來自東京棋院的棋手，還是來自栗國、或是夏國的棋手，我都以關西院長的身份，歡迎你們的到來。”
    “我今天要講的這一局棋，正是由本因坊秀策，對戰井上幻庵因碩的，被譽為千古第一名局的（耳赤之局）！”
    耳赤之局……
    在這個時代的棋手眼裏，還是千古第一名局嗎？
    那很有生活了。
    聽見這句話，鹿涼神色微動。
    畢竟，正因為他是經曆過AI時代的棋手，才知曉……耳赤之局可別說是第一名局了，那一招、甚至都未必說得上是一手好棋！
    “啪嗒，啪嗒，啪嗒，啪嗒。”
    隻見桑原院長在棋盤上擺著棋，一邊穿插講解著自己的見解。
    眾人一邊聆聽，一邊沉思。
    直到黑127手，隨著桑原夾起一枚黑子，擺在了屏幕中央的位置，就開口講解道：
    “這127手，隨著本因坊秀策打出這127手時，瞬間成為了扭轉敗招的神之一手！”
    “此手可謂是一石四鳥，既可聲援中腹四子，又可擴張上邊黑勢，同時消去了右邊白厚味，局麵頓時為之改觀。”
    “幻庵越看越覺得此點實為全局必爭之要點，深悔大意，不由血液上衝，是故耳朵發赤！”
    “而當時的秀策，年僅17歲！！！”
    說起這位第一棋手，桑原玄齋的自豪感油然而生：“這一手棋，蘊含著圍棋的玄妙之深，幾乎是同時達到了妙手與鬼手的極限，這才是圍棋那不可或缺的，最具美感的下法！”
    【棋魂動畫裏，主角進藤光在藤原佐為消失之後，就是在古棋譜裏看到這一手棋，才知道曾經附身過（本因坊秀策桑原虎次郎）的藤原佐為有多麽強，從而淚流滿麵】
    在圍棋裏，兩點見合就已經是妙手了。
    但這一招卻是一石四鳥，不少棋手光是看到這一手棋，就已經沉浸在了其強烈的藝術感之中，連連點頭。
    可唯有鹿涼……
    他剛好因為盤坐的姿勢導致雙腿有些發麻，想要先站起來換個姿勢。
    於是，眼見鹿涼突然站起身來，桑原院長有所誤會，便開口提問道：“神速，你有什麽看法嗎？”
    他其實也想看一下，這位夏國新生代的領軍棋手，對於櫻國的古譜有沒有了解。
    可接下來，眼見著眾多職業棋手將目光匯聚於此。
    鹿涼沒有多想，既然對方問都問了，還是闡述起了自己的想法：“耳赤之妙手嗎？”
    “我承認秀策的棋力很強，但這一局棋……我認為耳赤之妙手其實是虧損的，換我的話，應該會在第三行第十八列的位置，二路爬一手。”
    桑原玄齋：“……”
    鹿涼此言一出，可謂是石破驚天！！！
    延遲了數秒之後，橘雅人，風見隼，苑聖碁聖三人皆是張大了嘴巴，一眾櫻國棋手們更是瞠目結舌。
    而那位一直瞧不起鹿涼的李瀾卿，心中更是泛起了滔天駭浪，雖然他也不屑櫻國這群棋手對於古棋的優越感，也不想正坐。
    但理論上，隻要是一位職業棋手，都會尊敬本因坊秀策和耳赤之妙手。
    但在今夜，神速居然在櫻國棋手紮堆的交流會說出這句話，簡直就是狂犬病發作！
    太狠了……
    他不亞於在侮辱整個櫻國棋壇！！
    神速，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