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啟東剛拐進巷子，就看到十幾個村民站在圍牆跟下，使勁抻著脖子往裏麵探。
    “誒呦！你聽聽，這段老三的婆娘哭的，我看啊，今天老段頭就徹底分家了。”
    “切！這沒分家跟分了家也沒啥區別，要我看這都怪段老二家！”
    “什麽條件啊，還去醫院生孩子，真當自己是城裏大小姐了！”
    “這段啟東也是個耳根子軟的，沒出息的貨色，
    打出來的媳婦揉出來的麵，這點道理還不懂嗎？
    要是換成我媳婦，還去醫院？我不打一頓就不錯了！”
    “可不麽，都是因為他，我媳婦這兩天總是找我茬，非說我不在乎她們娘仨，
    她當時也懷的雙胞胎，還是倆小子，我都沒送她去醫院！”
    ···
    此刻，徐豔紅坐在段偉山家院子裏撒潑打滾。
    “這日子真是沒法過了！我兒媳婦當初生娃的時候，公爹都沒給我家拿錢，憑啥她江雪生了倆賠錢貨，公婆就這麽捧著！”
    她兒媳婦李翠就這麽被她拽著，哪怕胳膊早已變得青紫，她都不敢吱聲。
    “今天要是不給我個說法，我就回娘家，再也不回來了！”
    她哭得撕心裂肺，剛好讓外麵的段啟東聽了個清楚。
    院子裏。
    段偉山的臉色並不好，“弟妹，爹娘總共也就給了我兩塊錢，要說偏袒，爹娘最偏袒的是你們三房吧，這些年，你們一直靠爹娘接濟。”
    “我有說過一句不是嗎?”
    聞言，徐豔紅直接坐在地上，猛拍大腿。
    “大家夥都來給我評評理，他段偉山拿了我的錢，還倒打我們三房一耙，天底下就沒有這樣的事！”
    段雲氣急，再加上嘴裏沒個把門的，立馬叉著腰回懟過去，“這都是爺奶的錢，怎麽就成你的錢了？我們還沒分家呢！爺奶的錢就是有我們的一份！”
    段雲的小臉氣得通紅，
    就兩塊錢，她就不信爺奶這些年連兩塊錢都沒給三嬸！
    當初二堂哥娶媳婦的錢都是爺奶掏的！
    那可是整整十塊錢！
    當時怎麽不見她出來撒爬打滾？！
    老三段眾民木著臉，“小雲，你怎麽跟你三嬸說話呢？”
    “再怎麽說，你三嬸也是長輩！”
    段雲冷哼，“我爹在這呢，用不著你來教育我，有這時間，你還不如去管管你那個成天就知道出去騷擾女知青的兒子！”
    這話說得嚴重，在這個年代，男女關係不當是要吃槍子的。
    所以徐豔紅瞬間蹦了起來，“你個黑心肝的，居然敢這麽編排你二堂哥，看我不撕爛你的嘴！”
    段雲絲毫不怕她，“你以為我不說就沒人知道了？我二堂哥整天去知青點給女知青幹活，村裏人一清二楚！”
    “小心讓公安把你兒子拉去槍斃！”
    眼瞅著二人要撕扯在一起，段啟東一腳踹開門。
    不等他開口，身後就傳來一道低沉的聲音，“夠了！”
    “要鬧就滾回你娘家鬧！”
    段啟東回頭，
    一張威嚴的國字臉出現在身後，是他爺老段頭，
    而身後跟著的三角眼老太太，就是他奶李玉芹。
    自從他回到段家，若說除了爹娘外，誰對他最好，那肯定是李玉芹。
    隻是在半年前，他幹的混賬事太多，李玉芹責備了他幾句，自此他就不待見這個麵帶慈祥的老太太了。
    到死，他都沒去看奶奶一眼。
    可現在，李玉芹看向他的眼神依舊和藹可親，仿佛一切隔閡都未從發生···
    段啟東有些哽咽，“奶奶···”
    聞言，李玉芹似乎有些觸動，走過去拽住他的胳膊，大聲應道，“誒！”
    “你放心，今天奶奶就在這守著，我看那些得了便宜還賣乖的窩囊蛋，還敢怎麽欺負你！”
    頓時，段眾民愣住了。
    他不可置信地看了李玉芹一眼，“娘？”
    自從他瘸了腿，娘還是第一次這麽跟他說話！
    “哼！”老太太不看他，轉而對著段啟東噓寒問暖。
    就連徐豔紅都不自覺的咽了咽口水，這個年代，嫁進來的媳婦都是要立規矩的，
    如果碰到個好相與的婆婆，那日子就稱心。
    如果碰上李玉芹這樣的，免不了被磋磨幾年，磨平心性。
    但一想到今天這事，她心裏就不痛快，再加上這些年老兩口對三房的縱容，她心裏絲毫不懼。
    繼續梗著脖子罵道，“段偉山，今天你不把那兩塊錢給我還回來，那我們就分家！”
    她心裏吃定了段偉山是個愚孝的，肯定不會分家傷爹娘的心！
    可這次段偉山沒再沉默，而是看向段眾民，“三弟，你也是這麽想的嗎？”
    實際上，段眾民腦子是懵的，來的路上他們商量的也隻是讓二哥把錢還回來。
    現在怎麽就鬧到要分家了？
    可所有人都在看著他，想聽他的答複，段眾民隻能硬著頭皮點頭。
    “沒錯，今天你要是不把錢還給我們，那就分家！”
    老段頭氣得差點昏過去，他拿著手裏的拐杖，健步如飛的對著段眾民的後背來了幾下。
    “這十幾年，我真是把你們慣壞了！
    老頭子我還沒死呢，連自己的錢都沒法做主了！”
    “爹！疼疼疼！別打了！啊！”段眾民瘸了腿，根本跑不快，隻能被老段頭追著打。
    “你二哥幫襯了你那麽多年，現在老子給他兩塊錢，你就給我整幺蛾子，今天我非打死你個混賬東西！”
    老段頭下了狠手，段眾民一時不察摔倒在地，
    頓時，院子裏的慘叫聲響徹天地。
    不僅段啟東愣了，就連段偉山也沒想到。
    他吃了十幾年虧，本以為爹娘看不見他的付出，沒想到自己做的這一切，他們都看在眼裏。
    一時間，段偉山憋了十幾年的苦楚湧上心頭。
    幾分鍾後，老段頭打累了，坐在桌子上喘了口氣。
    “喊隊長來分家吧，我們老兩口以後自己住！”
    說完，整個人像是老了十歲，萎靡下來。
    李玉芹也佝僂著，歎了口氣，“老三，這十幾年，爹娘一直幫襯你，幫你把兩個孩子拉扯大，如今爹娘該做的都做完了，沒道理一直養著你。”
    “今後分家了，你帶著你媳婦，還有兒子兒媳，好好過日子吧。”
    “爹！”蔣眾民急忙從地上爬起來，湊到二老身邊，腦袋搖得跟撥浪鼓似的，“不分家，我不分家了！”
    說著，他扭頭看向徐豔紅，怒斥，“你快過來跟爹娘道歉！快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