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皮蓑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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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島嶼的雨季最惱人的就是降水時間反複無常。
    剛剛還晴朗的天,轉眼就飄來一層雲彩,下起雨來,這雨可大可小,來得快去得也快,防不勝防。
    作為一個地地道道的內陸人,陳舟連大一點的河都沒見過,平生最熟悉的“湖泊”是當地水庫。
    來到海島以後,其他事情倒還能接受,唯獨這氣候,著實難以適應。
    3月5日上午,他吃過飯,抵達沙灘搬水泥。
    到沙灘時天氣還好好的,掛著太陽,才搬了幾袋水泥,陽光就被遮住,隨即下起雨。
    幸虧他早晨吃得飽,體力充沛,扛著水泥一路小跑回到了帳篷,這才沒淋濕水泥袋子。
    其實水泥被不被淋濕還是次要的,陳舟最擔心的是自己的健康。
    每年兩次雨季加在一起接近四個月,這四個月的時間裏,隻要外出工作,就免不了要被雨淋,著涼受凍不說,還會大大增加風寒感冒的概率。
    現在他正值體質的巔峰期,身強力壯,免疫力強,染上這種小病,基本都能扛過去。
    但這不是風險和收益對等的買賣。
    他可以勝利無數次,病毒隻需要勝利一次,就可以取走他的小命。
    若是再過十年二十年,積攢了足夠的糧食,把窯洞建造的一應俱全,遇到雨季,他完全可以躲在家裏不出門,休息到旱季。
    可現在不行,需要做的事太多了,尤其是承重柱,事關性命安全。
    他確實能夠選擇放棄壘砌承重柱,提前在安全的地方搭建一個帳篷躲起來。
    問題是他躲起來以後,萬一洞窟中那幾根木質承重柱出了問題,導致大麵積坍塌,將洞內掩埋,他之前幾十日的努力就白費了。
    再清理挖掘窯洞,至少又要用掉一整個旱季,那他當初付出的汗水又有什麽意義呢,還不如直接造木屋。
    目前的形勢就是,承重柱要建,同時也要盡量避免淋雨感冒,或是找到能應對感冒的藥品。
    藥品肯定沒有希望,就算那些瓶瓶罐罐裏的種子真有能治療感冒的中草藥,等它們生長成熟,雨季早就過去了。
    指望神秘獎勵更不靠譜,陳舟用屁股想都知道,下一次的獎勵絕對不會是藥品,真是藥品他直接倒立洗頭。
    ……
    將水泥摞在墊高的木箱上,等待雨停時,他萌生了一個想法——能不能做件雨衣。
    洞窟裏還剩一些小塊塑料布,若是把它們粘在一起,組合成雨衣的形狀,在外工作時就不必擔心被淋濕了。
    而且雨衣比雨傘輕便,不需要騰出一隻手握住傘柄,對工作沒有影響。
    思來想去,陳舟覺得這個想法可行,打算回家以後嚐試一下。
    待雨停後又搬運了幾十趟水泥,總算在一天之內完成了水泥的搬運工作。
    天色已晚,重新加固帳篷隻能等到明天了。
    至於帳篷內的防水架,現在正由木箱替代。
    陳舟覺得木箱除了占據空間大一些,各個方麵都超過木架,效果很不錯,便決定放棄製造防水木架的工作,直接用木箱墊起水泥了。
    這樣可以節省不少時間和材料,尤其是寶貴的釘子,它們用掉一顆就少一顆,基本無法自行製造。
    ……
    回到窯洞,點亮油燈生起篝火,熱飯。
    想起白天的點子,陳舟取來剩下的幾個尼龍袋和塑料包裝袋,用菠蘿墨汁在上麵畫上簡單的外衣輪廓,然後將其割開,用針線簡單縫合後再在接口處抹上一層魚鰾膠,就算製造完成了。
    整件雨衣外形醜陋,一部分使用透明塑料袋,另一部分使用尼龍袋。
    由於透明塑料袋不夠大,所以由雨衣多塊塑料布拚接,形成了許多針線縫合的口子和魚鰾膠晾幹後的黃白色膠痕,穿在身上仿佛一位德高望重的丐幫九袋長老,身上滿是補丁。
    看著這件風格獨特的“雨衣”,陳舟隱隱覺得它很不靠譜。
    脫掉外衣,盡量減少自己身體的體積以便於穿衣,他將雨衣套在了身上。
    稍微活動肢體,縫合起來的針線倒是沒出問題,凝固的魚鰾膠卻大片開裂,發出了連綿的斷膠聲,像是往身上套了條小掛鞭。
    “草,我就知道這麽搞不行!”
    罵了一聲,陳舟連忙把雨衣脫下來,查看縫合處。
    肩膀、胳膊肘和腋窩這幾個活動幅度最大的地方魚鰾膠已經完全裂開了,失去了防水功能。
    前胸和後背基本維持原狀,沒有異樣。
    “看來魚鰾膠黏合的地方承受不住大幅度活動,要是和防水布一樣攤在地上不動還行,一旦活動起來就會開膠。
    兩個袖子估計是留不住了,要是把這件雨衣改造成馬甲或許會有前途。”
    摸了摸雨衣的脖頸處,陳舟突然想起了一種古人應用較為廣泛的雨衣——蓑衣。
    詩詞有雲“青箬笠,綠蓑衣,斜風細雨不須歸”。
    蓑衣便是古人的雨衣。
    它的外形簡單有效,既能防雨也不耽誤工作,正符合他的需求。
    生於21世紀,陳舟從小見到的雨衣全都是塑料或橡膠材料製造的。
    幸虧現代影視技術發達,從電影中的江湖俠客身上,讓他了解到了蓑衣的外形和大致結構。
    蓑衣的上半部分有一個能繞脖子一圈的類似披肩的結構,它能完全擋住滴到肩膀上的雨水,並產生一個坡度,使雨水向下流淌。
    蓑衣的下半部分類似於短裙,肥大厚實,整體呈上窄下寬的桶狀,配合好搭檔鬥笠,應對小風小雨根本不在話下。
    按傳統工藝,蓑衣應是由棕樹樹皮製造。
    陳舟找不到棕樹,更不知道怎麽用棕樹樹皮製造蓑衣,他打算用一種特殊的材料來製作一件獨屬於他的蓑衣——海豹皮。
    作為常年待在水中的動物,海豹皮的防水性能自不必說,且皮毛柔軟厚實,還具有保溫效果,完全可替代棕樹樹皮。
    大海豹皮形狀不算規整,自從感冒後,陳舟一直把它當毛毯用,正好趁著這次機會,把海豹皮的邊角修剪一下。
    將海豹殘缺的腦袋部分,四肢部分全都割掉,隻留下一張長方形的身體部分皮毛,鋪在床上看著美觀多了。
    至於割下去的部分,無法做成完整皮料的部分割成小皮條,當繩子用,能做成皮料的部分與小海豹皮放在一起,留待製造“皮蓑衣”。
    多點亮一盞燈,沒敢先吃飯,怕吃飽了犯困耽誤工作。
    從晾曬架上取下閑置許久的小塊海豹皮。
    將麻繩、海豹皮條、針線和割成小塊的大海豹皮放在身旁,陳舟從中挑選出一塊大小合適的皮毛,繞著自己的脖子圍了一圈。
    用手指捏住脖領的外沿輪廓,他把海豹皮翻過來,用長木棍架起燒紅的木炭,在海豹皮內部燙下了兩個小黑點用以標記。
    隨後他斟酌著蓑衣的大小,又挑出了幾塊皮毛和做脖領的海豹皮迭放在一起,將其調整成披肩的形狀,拿出剪子裁剪掉多餘的部分,開始縫製。
    陳舟並不擅長針線活,為了保證皮蓑衣足夠結實,他把針腳鋪得極密,一厘米以內要縫三針,縫合速度分外緩慢。
    低著頭在油燈的光芒下使針弄線,縫合蓑衣。
    燈火搖曳,把針頭和絲線照成了許多條。
    陳舟的眼睛愈發酸痛,恍惚間出現了重影,迷迷糊糊中,把手指紮了好幾個小眼兒。
    忙活到深夜,他感覺自己的腦子逐漸變成了一鍋漿糊,連直線都縫不好了。
    放下手中的針線,拎起皮蓑衣上半部分,感受了一下它的分量,陳舟繞著脖頸試著穿了穿這個半成品。
    稍微有點大,估計穿上外套正好。
    知道自己沒有辜負這兩隻海豹的奉獻。
    揉了揉發脹的眼睛,他終於撐不住了,匆匆吃了兩碗麵糊,回到臥室倒頭就睡。
    ……
    3月6日,上午難得大晴天,陳舟卻起晚了。
    從床上爬起來時,他就覺得上眼皮有些水腫,壓得眼睛隻能睜開一條縫。
    穿上衣服,匆忙來到鏡子前扒開眼皮細看,陳舟發現眼中滿是血絲,眼角發紅,應該是用眼過度導致的眼疲勞。
    高三學業最繁忙的時候,熬夜複習做卷子常常使眼睛出現這種症狀。
    上大學以後,陳舟就再也沒這樣熬夜工作過。
    小心翼翼地拉了拉眼角,感覺這次眼疲勞還挺嚴重,陳舟略帶調侃性質地自言自語。
    “唉,針線活確實有損身體健康,早知道等到白天再工作了。”
    ……
    幸虧上學時經常麵對類似的問題,陳舟早就積累了足夠的應對經驗。
    來到廚房,燒一壺熱水,然後浸濕棉布,放在眼睛上熱敷。
    熱敷結束後,再做一套眼保健操,按摩睛明穴,刮一刮眼眶,發脹的眼睛便得到了極大緩解。
    吃過遲到的早飯,將半成品皮蓑衣單獨放在糧食架上,他挑選出製造蓑衣下半身所需的材料,將其裁剪成型,按照蓑衣下半身的形狀排列起來,留待縫合。
    簡單地布置好蓑衣後續工作,陳舟帶著來福離開窯洞,前往營地加固帳篷去了。
    ……
    自從離開營地,搬到山上居住後,營地中這個帳篷便長期處於半廢棄的狀態。
    帳篷內的床頭櫃、床鋪、裝飾畫和衣物箱早就被搬到了山上,每次下山維護窩棚,查看物資時,對於這個帳篷的損壞情況陳舟都沒太重視過。
    此次拆開帳篷頂部的帆布,陳舟才發現支撐帳篷的木梁已經被水泡得開始腐爛了。
    特別是堆放樹木枝杈最沉重的部分,木梁甚至向下彎曲,露出了內部被水泡成褐色的木纖維。
    問題嚴重到這種程度,隻更換帆布肯定不行了。
    必須得把整個帳篷頂部拆掉,然後重新搭建。
    好在建造這種帳篷的難度不高。
    掄起斧子,砍倒一片樹木,削掉樹幹上多餘的枝杈,再將木柱子的兩端砍出用於嵌合的凹槽。
    陳舟如同一名老道的伐木工,搬運木材,一點點重建了帳篷頂部。
    在搭建好的帳篷頂部鋪上防水布,又在防水布上鋪上那張破舊的厚帆布,蓋上帶著樹葉的樹枝……
    進展神速,天還沒黑,陳舟便完成了一係列工作。
    觀察一下天色,雖然陰雲較多,卻沒有下雨的跡象,他拿出一袋水泥扛在肩上,返回窯洞的同時捎了一袋水泥回去。
    ……
    帳篷更換頂蓋後,裏麵的水泥暫時安全了。
    恰好這幾天降雨不算頻繁,算是雨季中一個小小的喘息期。
    趁著雨少,陳舟完全放棄製造蓑衣,全力搬運水泥,搬了三天,把所有水泥都搬到了山上。
    除搬運水泥,偶爾前往山洞給山羊母子放鹽外,每隔四五天,陳舟還要用他自製的小挎鋤清理一遍野草。
    受到雨季影響,田地中的野草生長速度飛快,每天都能看到地裏冒出新草尖兒。
    也就是目前種植的莊稼少,不然他根本就騰不出時間幹其他事。
    ……
    3月10日,暴雨來襲,陳舟躲在窯洞裏,一天沒出門,全力縫製蓑衣。
    為了避免重現上次的狀況,他下了狠心,在房間內點了六盞油燈,全方位無死角照亮工作區域。
    而且這次他更加注重休息。
    使用銅沙漏計時,每隔半個小時就起身緩解一會兒眼部壓力,站在窯洞洞口眺望遠方,欣賞一下風景——
    外麵全是灰蒙蒙的雨幕,其實啥都看不見。
    蓑衣並不大,奈何陳舟舍不得剪開大海豹皮當材料,導致他沒有完整的大塊布料,使用小塊布料就免不了拚接。
    拚接也就算了,他又怕衣服不結實,縫合的針腳格外細密,耗費的時間就多了數倍。
    況且陳舟本就討厭這種墨跡細致且乏味的工作,根本無法靜下心,全神貫注地投入到工作中。
    坐在廚房門口,在六盞燈的環抱中,他一會兒低頭縫蓑衣,一會兒起身在窯洞中獨自走動,探頭探腦地眺望外部平台。
    或是吹口哨逗逗來福,給它下達幾個無意義的命令,看它一臉無奈又不得不做的囧樣暗自得意。
    抱抱小灰灰,翻看它身上有沒有被提子打出來的新傷疤。
    再不厭其煩地給它做思想工作,讓它不要繼續以這種逃避的態度麵對提子,鼓起勇氣,重振公貓雄風。
    偶爾,陳舟也會找找提子——它喜歡藏在窯洞的犄角旮旯,和人玩躲貓貓的遊戲,如果長時間不搭理它,它就會自己跑出來,翹著尾巴用腦袋蹭人褲腿。
    至於小龍貓,可能是它的智商太低,或者陳舟不重視它,與它互動較少,導致它根本理解不了陳舟的指令。
    隻能抱著一小片晾幹的草葉,呆愣愣地站在桌子上,像個會動的毛絨玩具,自顧自地將其送入口中,鼓著腮幫子咀嚼。
    就這樣“勞逸結合”,到3月10日晚,陳舟終於完成了皮蓑衣的上半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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