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1665年的一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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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專為首領做飯的兩名大廚早已掌握了陳舟的作息規律。
    陳舟起床之前,他們便已洗淨食材,備好調料。
    待從廚房明亮的大窗看見首領帶著那條大狗遠遠走來時,他們立即點燃爐灶,拿起鍋鏟,開始動手做菜。
    今日陳舟的餐食一如往常,葷菜是一條煎魚,一盤爆炒魷魚須,素菜則是醬茄子加西紅柿炒蛋,配上一杯冰鎮檸檬汁,兩個饅頭,雖稱不上十分豐盛,但在這小島,也算是頂級待遇了。
    ……
    在用餐室吃飯時,兩名廚師就守在餐桌旁,陳舟時常與他們攀談,了解一些島上的家長裏短。
    這大半年的時間裏,除了研究製造紡織羊絨的機器,陳舟還順便完成了許多從前設想過的小事。
    比如捕捉棲息在水邊,形似大雁的那種大鳥,關進家中飼養。
    靠著草繩編織的大網,島民們蹲守幾日便抓到了一批大鳥,並剪掉其翅膀上的飛羽,將其關入籠中,每日喂食糧食。
    經過數月的飼養馴化,這些大鳥都被喂得肥頭肥腦,仿佛鄉下的大鵝,整日扭著身子在地上活動,似是忘記了飛行的本領。
    由於腹中油水太多,有些雌鳥甚至喪失了產卵能力,害得島民還得想方設法為其減肥。
    陳舟吃的西紅柿炒蛋,其中的蛋就是大鳥所下。
    隻是大鳥畢竟不是現代經過完全馴化的家鵝,雖能下蛋,但產卵量太低。
    心情好時,雌鳥每隔半個多月才下一顆蛋,心情不好了,養一兩個月都見不到它下蛋。
    放在現代,這種不合格的家禽早就被淘汰掉了。
    但島上少有能產卵的禽類,除了大鳥,可以放在家中飼養的隻剩鴿子。
    而鴿子卵個頭又太小,根本吃不過癮,相較之下,大鳥還真是獨一份兒的香餑餑。
    島上草籽粗糧不少,每日捕撈船返航時還能帶來不少細小的魚蝦貝類,飼養大鳥毫無壓力,陳舟也就沒動殺心,一直留著大鳥——
    實在不行還能殺了吃肉嘛。
    他這樣對飼養大鳥的島民說。
    至於多年以後,具體能不能馴化大鳥,將它從雁變成家鵝,陳舟倒是不敢誇海口。
    現在他是首領,首領所說的每句話都是有分量的,每一個無法達成的承諾都會毀壞他的威望。
    ……
    除了抓捕大鳥飼養外,陳舟還抓了些鸚鵡。
    島上鸚鵡的種類不少,其中有體型大的,有體型小的,鸚鵡的顏色也多種多樣,白色、黃色、淺粉、紅色、綠色……
    陳舟不知道魯濱遜在島上生活時飼養的是哪種鸚鵡,便吩咐島民每樣都給他抓了一隻,然後關在籠中一起飼養。
    經過一番觀察挑選,他最終留下了二樓臥室中的那隻鸚鵡。
    那鸚鵡長相雖不出眾,但格外聰明,且做事非常神經質,養了它,便有種養了哈士奇的感覺。
    陳舟年紀大了,家中喂養的貓貓狗狗也漸漸佛係,有時候一整天房間裏都沒有什麽動靜,顯得格外冷清。
    這種時候,他偏偏喜歡鬧騰一點的動物,這隻會模仿角磨機聲響,機靈的鸚鵡正合他心意。
    ……
    陳舟吃飯時,來福也沒閑著。
    兩位廚師為首領做飯時,順便準備了來福的夥食。
    不過來福目前正在減肥期,它吃的東西就沒有那麽多油水了,碳水含量也比較少,主要以水煮羊腿為主,不加鹽,吃起來寡淡無味。
    來福對這煮的發白的肉並不感興趣,低著頭看著陶盆中切碎的肉塊,湊過去舔一舔,又抬頭看看陳舟。
    見主人專心吃飯,不搭理自己,來福不由皺起了眉。
    桌上飯菜的香味傳入它的鼻孔,使身前的食物更顯得難以下咽。
    這樣的夥食,來福已經連著吃了一周,今天它實在不想再吃了。
    耷拉著臉,端坐在地,認真思考了一會兒,來福終於鼓起勇氣伸出爪子扒拉起主人的大腿,睜大眼睛,可憐巴巴地歪歪腦袋,示意陳舟給它整點好吃的。
    來福的這點小心思陳舟哪能不明白,他滿臉嚴肅,正準備訓斥來福,讓它老老實實減肥。
    可看到來福那副委屈的小表情,陳舟最終還是沒忍心把話說出口。
    “鍋裏應該還剩些醬茄子吧,待會用溫水涮一下,把茄子跟羊肉拌一拌給它吃。”
    揉了揉來福的腦袋,他吩咐道。
    ……
    神秘獎勵為這座物產不算豐富的島嶼帶來了太多改變。
    從最開始的蔥薑蒜辣椒等調味料,到玉米土豆等高產作物,再到現在的茄子、韭菜、芹菜、白菜等農作物。
    可以說,隻要陳舟願意,現代的家常菜他基本都能在島上吃到。
    目前島上唯一欠缺的可能隻有家禽和家畜了。
    可惜的是,自從送來一對牛後,神秘獎勵就再也沒出現過活物。
    陳舟所懷念的雞肉、豬肉始終沒有著落。
    尤其是豬肉,作為北方人,逢年過節吃不上新鮮的燉豬肉,豬血腸,嘴裏總覺得空落落的,像是缺了點什麽。
    隨著年齡增長,陳舟發現自己愈發喜歡懷念過去。
    若身在現代,他這種思鄉情緒或許還沒那麽強烈。
    但他位於一個遙遠的時空,與故鄉的距離不止時間,還有空間,在完成挑戰之前是無論如何都無法返鄉的。
    因著這種獨特的處境,他的一些情緒便變得非比尋常。
    有時候,陳舟真想把自己灌個酩酊大醉,溺死在酒後的幻夢中。
    然而如今他已不是一個人生活,小到龍貓等寵物,大到島上的島民,這一切都壓在他肩上。
    或許有一天,覺得自己難以肩負這重擔時,陳舟會化身昏庸的君主,藏在他位於島嶼深處的城堡中,夜夜笙歌,一醉方休。
    可現在,他畢竟還是個心係島嶼前途的“明君”,即使整日通宵達旦,撰寫資料,繪製圖紙,也要為這個渺小勢力的發展添磚加瓦。
    ……
    讓來福稍微感覺滿意的用餐時間很快結束。
    兩名廚師收拾碗筷,端進廚房洗涮的工夫,陳舟已經帶著來福走出了食堂,朝著海的方向走去。
    陽光明媚,天空一碧如洗。
    平坦的石磚小路筆直整齊,從工廠大門向下延伸。
    島內“精英”的獨棟居所位於小路西側,外觀大致相同,因居民性格不同,裝飾略有差異。
    喜歡耕種的島民連家門口的一小塊土地也要利用,開辟出一小塊苗圃,在上麵種上了辣椒。
    熱帶氣候中的辣椒似乎從一年生植物變成了多年生植物,長了一年也不見有枯萎的跡象。
    最早種下辣椒的島民家門口,幾棵辣椒已經長到一人多高。
    形如小樹的辣椒枝杈上掛著紅彤彤的小辣椒,遠遠望去頗為喜人。
    身在北方,又對植物了解甚少,陳舟每次看到高大的辣椒樹時都會嘖嘖稱奇。
    他不知道的是,其實辣椒本就產自中南美洲。
    在熱帶及亞熱帶地區,隻要降水符合需求,辣椒就不是一年壽命的短命鬼,它可以生長三年五年,甚至十幾二十年,長到四五米高。
    寒冷的北方不具備適合辣椒生長的環境,才造就了陳舟的錯誤認知。
    ……
    過了“高級島民”的生活區,在林中的空地上便是島民們全憑興趣建造的各種生產設施了。
    其中有小型燒炭窯、小型製陶窯、有晾曬葡萄幹的風幹房、有用於輮木的工作室、也有木雕室乃至繪畫室……
    前段時間陳舟閑著沒事,仿照獎勵送來的長簫製造了幾根能吹奏的樂器。
    這又在島上掀起了一陣新潮流。
    島民們紛紛仿製長蕭,並效仿首領將其橫在嘴邊,在家門口故作瀟灑地吹了起來。
    奈何陳舟本人就是個樂癡,能把長簫吹出動靜已經是他竭盡全力造就的成果,想流暢地吹奏曲目對他來說比登天都難。
    首領本人都這個水平,島民們吹奏的曲子更是“嘔啞嘲哳難為聽”。
    自那以後,每天清晨,當距離工廠不遠的居民區吹奏此起彼伏的“簫聲”傳入工廠,陳舟都會滿臉痛苦地從床上爬起來,對自己製造樂器的行為感到後悔。
    沒多久,島上的法典就新添了一條關於擾民行為的規範與懲罰。
    認識到自己的演出會影響別人休息後,居民區的簫聲終於消停了下去。
    ……
    但流行的浪潮逝去後,總有留下對音樂感興趣的人。
    為了避免遭受懲罰,隻要騰出時間,這部分音樂愛好者就會走入林中,吹響長簫,按動簫上的孔洞,憑著本能一點點尋找能觸動靈魂的美妙的旋律。
    興趣是最好的老師。
    作為剛走出原始社會不久的人,島民骨子裏還未喪失對自然世界的敏感。
    但凡能堅持練習演奏,島民的水平基本都能領先陳舟,將他們崇高的首領遠遠甩在身後。
    婉轉的鳥鳴、穿過森林的風聲、洶湧不絕的浪潮……
    大自然的聲響使他們從中看到自己的心靈與情緒,譜出一段段曲目。
    ……
    越過島民的興趣區,帶著來福再往前走,橫穿森林中開辟出的寬闊土路,海濱林地近在咫尺。
    從前壘砌木石牆時,為圖方便省力氣,陳舟總優先砍伐靠近沙灘的樹木。
    長久以往,靠近海灘那片本就不算茂盛的林地很快就被砍成光禿禿一片。
    近一兩年,隨著島上修建道路以及運輸工具的進步,工人們可以從更遠的地方運輸木材來此了。
    陳舟便讓島民重新在海濱林地栽上了樹苗。
    太靠近大海的地方不適合樹木生長,栽下的樹苗成活率不高。
    好在負責島上事務的星期六把植樹這件事牢記在心,隻要看到有樹苗死去,他就讓島民重新種植。
    到現在,剩下的樹苗大多都已紮下根,迎著陽光茁壯生長了。
    ……
    盡管海濱林地稍微恢複了元氣,但那些纖細的小樹根本無法遮蔽陽光。
    頂著旱季的陽光,陳舟加快步伐,穿過這片沒有林蔭的樹林,徑直走向港口碼頭。
    ……
    如今的海邊新增了好幾塊大型晾鹽場。
    陽光潑灑下來時,那些已經結晶的鹽粒反著光,遠遠望去好似一大塊鏡子。
    岩灘旁邊的莊稼地中,正有戴著草帽的島民認真勞作。
    偶爾可見一兩隻肥碩的被剪去飛羽的大鳥在河岸旁散步,趾高氣昂地巡視它們的領地。
    那裏被一片濃烈的綠意塗抹,即使是在這樣炎熱的天氣,望上一眼也會使人由衷地感覺涼爽。
    ……
    曾經遍布石塊的岩灘經過七個多月的清理,完全換了模樣。
    適合小魚小蝦螃蟹和蟶子生活的環境被完全破壞了。
    厚實的港口道路擋住了海浪,港口內隻剩岩河湧向大海的淡水。
    淤泥大多都從河道中挖了出去,堆在河道旁邊,被太陽照射,散發出衝天的腥臭味兒。
    別看它們其貌不揚,氣味兒也惡心,卻是一種獨特的肥料。
    待晾曬完成,島民便會將淤泥按照比例摻和進莊稼地。
    土地的肥力會因這批肥料得到補充,從而促進農作物的生長與產量。
    ……
    在港口道路上,橫著一排相似的木質房屋。
    那是用於維修船舶的簡易船塢。
    目前島上已有一艘獨木舟、三艘小帆船及一艘中號帆船。
    它們有的用於捕撈,有的用於遠赴群島為島嶼增添人口,都集中在簡易船塢修補維護。
    ……
    距離整排簡易船塢不遠,矗立著一座足有13m高的巨型鋼筋混凝土建築框架。
    島上的工人大多聚集在框架周圍,或是捆綁鋼筋,或是運輸材料。
    他們的工作模式依舊是老帶新。
    熟練的老工人一邊幹活一邊聊著天,不時給新島民講解一下具體細節,表現得遊刃有餘。
    這棟尚在建設中的巨型建築是島上的新造船廠。
    靠著這座造船廠,陳舟將製造出這個世界的第一艘使用蒸汽機作為動力的船隻。
    這艘大船會擁有舉世無二的鋼鐵骨架,裝備17世紀最先進的艦炮,駕駛它的,將是武器精良,且悍不畏死的水手。
    它將代表陳舟的意誌,向整個世界宣告這座島嶼的存在,同時為陳舟帶來無盡的財富。
    盡管現在造船廠還未竣工,但陳舟已經提前製定了鐵骨船隻的第一個目標——群島。
    他很想知道,近三年過去,西班牙人到底有沒有搬走埋藏在島上的金銀財寶。
    如果那群強盜的手不夠快,他不介意來次“黑吃黑”,奪走西班牙人的戰利品填飽自己的口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