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逝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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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開始挑戰的時候,陳舟正好25歲。
    來到島上多年,不知不覺,他已經34歲了。
    九年時間彈指一揮間,島上的種種事項都有了合適的人員接手,陳舟漸漸退居幕後,住進了他位於果樹山穀的莊園內。
    ……
    得益於神秘獎勵送來的植株,莊園附近的山林間種了許多種樹木。
    荔枝樹、榴蓮樹、可可樹、秋白杏、桃樹……
    它們有的尚顯稚嫩,有的已經長成了參天大樹,結下累累碩果。
    出了門,用木柵欄圍起來的草坪向來是修剪整齊的,院內挖了一口井,井上安裝了壓水器。
    不過這個壓水器可不是陳舟最初從船上拆下來的那個了,那個壓水器因為多年未用,早已朽壞,這個壓水器是陳舟找島上的鐵匠鍛打的——
    是的,如今島上的工匠們已經成熟到能根據設計圖自行鍛打鐵器了。
    陳舟托基利安從歐洲帶來了不少渴望發財的老匠人,由他們教導島民,發展島上的製造業。
    木匠、鐵匠、泥瓦匠、獸醫、皮匠,這些隨著學習慢慢掌握職業技能,了解傳統手工業技藝的人越來越多,推動島上的工業進入了一條前途光明的道路。
    壓水井旁用磚石砌出了幾個苗圃,其中種著產自島嶼的不知名花卉,再遠一些則是一口魚塘,陳舟釣到的魚通常被放生在魚塘中。
    來到這裏,魚也算是過上了養尊處優的生活,無需捕食,每日便有人送飯上門。
    隻是貓兒調皮,常常伸爪子去夠魚塘裏的魚,或是在魚塘旁徘徊,聞著魚腥味兒蠢蠢欲動。
    有時它們腳滑落到水中,匆忙跳上岸,踩了滿爪泥濘,再回屋時,就會在別墅幹淨的地板上留下一行髒兮兮的爪印。
    ……
    又是一個旱季,天氣炎熱,林中的蟲兒都噤了聲,莊園內非常安靜。
    院裏幾棵纖細的不知名小樹綻放著五瓣的白色小花,陽光從天空照下來,曬透了花瓣,使它們顯得份外晶瑩,宛若白瓷一般。
    那些薄薄的綠葉也被光打透,外緣像是鑲了一圈金邊兒。
    虎頭慵懶地躺在苗圃的花叢中,肚子一起一伏,時而起身舔舔肚子上的毛發,然後躺下接著睡覺。
    家中的狗被熱得直伸舌頭,趴在別墅外的木質長廊上,顯得無精打采。
    陳舟仰躺於藤編躺椅上,微微眯著眼睛享受和風的吹拂,手邊圓桌上放著一本翻開的書。
    頭上屋頂不時傳來一陣淩亂的扇動翅膀聲,那是他養的鸚鵡在打鬧——
    這些原產自島嶼的鳥兒顯然更適應這裏的氣候。
    有時它們會調皮地學小狗叫,汪汪汪地吸引人的注意,待弄得貓嫌狗厭了,再撲棱一下鑽進附近的樹林中,藏匿起來。
    ……
    莊園後麵的山坡上被打理得很幹淨,坡地上鋪著方磚,其中有一個格外顯眼的小墳包。
    小墳包沒有墓碑,旁邊搭一個避雨棚,棚中放著一個精致的木質小別墅,其中有小龍貓最喜歡的食碗與跑輪。
    小龍貓是前些日子死的。
    最近兩年它常常一動不動地站在窩裏發呆,陳舟發現它死的時候,它就靠在籠子角落,身體依舊站著,兩隻小小的前爪稍微並攏,像是在跟人作揖。
    它活著的時候,陳舟經常將一些小物件塞進小龍貓手中,待它乖巧地拿一會兒後再給它零食吃。
    小龍貓向來是很聽話的,總瞪著它那雙烏溜溜的眼睛,不亂動也不作聲,隻拿著主人塞給它的東西等待獎勵。
    逝去的時候,或許它攥著爪中無形的小物件兒,在等待陳舟將炒熟的瓜子兒喂給它。
    莫名其妙被抓,莫名其妙過上衣食無憂的生活,與一眾稀奇古怪的同樣長著毛的生物作伴,誰也不知道小龍貓那不怎麽大的小腦仁會怎麽思考它這一生。
    或是孤獨,或是幸福,總之它已經永遠離開了這個世界。
    在它死後,陳舟並沒有再抓捕龍貓,還下令將龍貓的棲息地保護了起來。
    當那些於碎石坡上穿梭,謹慎地規避捕食者狩獵的小精靈躲回地道中,會不會知道有這樣一位同伴,用自己的一生為它們換來了永遠的安寧呢……
    ……
    與陳舟共同在走廊下乘涼的是來福和小灰灰。
    來福的年紀的確是太大了,它那身醒目的金黃色毛發已經褪去了顏色,變成了灰白色,鼻子和嘴邊也發白了。
    最近一年,來福開始掉牙,口中那幾顆最長的犬齒全都脫落了,就連長在口腔後麵的用於撕扯生肉的裂齒都掉了幾顆。
    它呈現出一種類似於八十歲老人一般的老態,身姿不複從前的挺拔,後腿也愈發無力了。
    陳舟呼喚它的時候,它總像耳背一樣,愣一會兒才反應過來,慢慢地站起身,緩緩走到陳舟身邊,然後執拗地抬起頭,努力將自己毛絨絨的大腦袋送進陳舟手心,再伸出濕漉漉的舌頭舔舔陳舟的胳膊。
    它已經很老了,但它對主人的愛還與從前一樣,從未消退。
    作為島上資曆最老的元老級侍衛,陳舟給了來福極高的待遇——
    這條曾被島民當成神獸的大狗擁有獨屬於它的十人保姆團,專門負責為它製作一日三餐,打掃衛生。
    來福掉牙以後已經很難撕扯生肉,即使將肉煮熟它吞咽起來也很艱難,必須得把肉撕成一小條它才能順利食用。
    盡管那些保姆從來不敢怠慢來福,總殷切地追著來福喂飯,但來福向來不買賬。
    它似乎意識到主人已經有足夠的時間陪伴它,便像個任性的孩子,必須得陳舟親自撕肉喂它,它才肯賞臉多吃幾口。
    有時候來了興致,來福會站在木質走廊的盡頭,努力挺直後腿,朝著天高聲吼叫幾聲。
    但它畢竟不是當年年輕力壯的大狗了,叫起來的聲音不複從前那般渾宏有力,反而有些沙啞,像壓了一口痰。
    每到這時,陳舟總要走到來福身旁,揉揉它的腦袋,蹲下將來福摟進懷裏誇讚道。
    “好夥計,好小夥子……”
    來福便興奮地搖著尾巴,用腦袋拱著陳舟,驕傲地嗚咽著。
    從前來福往陳舟懷裏使勁時,力氣大得很,一個不注意就會把陳舟拱的坐倒在地,引來陳舟輕罵。
    現在它沒了力氣,陳舟卻分外懷念起過去那個強壯的來福。
    ……
    星期六的畫畫得越來越好,陳舟說他早就青出於藍而勝於藍了。
    自己一個半吊子“繪畫愛好者”,能教出一位這樣出色的學生,陳舟倍感驕傲。
    幾年前看到星期六的畫作時,陳舟便仿佛看到了堅持愛好的另一個自己,他曾經打算就此放下畫筆,專心去做其它事,更有意義的事。
    然而最近這段日子,他又重新拾起了畫筆,用最純粹的素描,在紙張上勾勒出最準確的造型,將來福、小灰灰、虎頭、提子、咣當它們一一留在紙張上。
    星期六偶爾來莊園匯報工作時,也會同他的老師,他的“父親”一起繪製這些小動物。
    隻是無論星期六畫其它東西畫得多麽優秀,一涉及到這些貓貓狗狗,他的畫總沒有陳舟畫得生動,畫得栩栩如生。
    星期六常說是他繪畫的技藝比不上陳舟。
    隻有陳舟知道,那是因為星期六的畫裏缺少愛。
    ……
    基利安送到島上的第一批母狗都懷孕後,陳舟便再沒讓來福交配過,對一隻垂暮的老狗來說,這不是輕鬆的差事,陳舟想讓來福多陪伴他幾年。
    母狗中有一隻同樣生有金色毛發的,模樣很像後世的金毛。
    它生下了十一隻狗崽,每一隻都很像來福。
    這十一隻狗崽都養在陳舟的莊園中。
    來福還沒開始掉牙時,常常跟小狗崽一起嬉鬧。
    小狗崽們出生後第17天才睜眼,隨後慢慢地開始蹣跚著學習走路,身體逐漸硬朗後,它們便邁著胖乎乎的小腿跟在來福後麵,待來福站下,紛紛蜂擁到來福腹下,扒著來福的腿尋找奶水。
    初次當爹,來福對小家夥兒們也沒什麽辦法,隻能就勢躺在地上,任憑小狗崽蹂躪。
    小家夥們越長越大,精力也愈發旺盛,每天都在草坪上瘋跑,或是追著它爸,或是攆著它媽,遇到小灰灰和虎頭也要去逗弄。
    別看小灰灰老早就胖成了球,被狗崽追趕時仍能表現出貓科動物該有的靈活,騰地一下就躍上了桌子,居高臨下俯視下麵一堆金黃色小毛球,滿臉得意。
    如果小家夥們著急,不停汪汪叫,扒著桌子腿卻夠不到它,它就更猖狂了,有時還會故意將毛絨絨的大尾巴伸下桌子,像釣魚一樣勾引小狗,急得小狗們在桌下來回跑動。
    有一次十一隻小狗擠在一起,前推後擁地在桌下等小灰灰下來,有個小家夥被同伴擠到了桌子腿的棱角旁,不留神撞了腦袋,疼得嗷嗷直叫,把狗爸狗媽都引了過來。
    來福已經年邁,自是沒辦法教訓挑事的小灰灰。
    狗媽卻正是年富力強的時候,直接就對罪魁禍首展開了清算,攆著小灰灰在院裏跑了好幾圈,把陳舟打理幹淨的草坪犁出了好幾條印痕。
    打那以後,小灰灰就再也不搭理小家夥兒們了。
    況且隨著狗崽們漸漸長大,它在速度方麵也不再占據絕對優勢,倘若放在平地上競賽,它根本跑不過小狗,隻有在靠近牆邊時它才有機會靠翻牆或跳到高處規避追擊。
    ……
    最像來福的小狗們被留在了莊園,與陳舟作伴。
    其它母狗誕下的小狗崽則被陳舟送給了島上的老資曆們。
    所有得到狗崽的老資曆都將小狗視作珍寶,把它們看得比親生兒子都親——
    這可是首領送來的禮物,是首領飼養的神獸誕下的子嗣,別說這小玩意兒長得這麽招人喜歡,它就是長得像個癩蛤蟆,那也得供在家裏。
    受陳舟影響,島上自大醬風潮、自行車風潮等諸多流行風潮後,又產生了養狗風潮。
    母狗們生下的小狗滿打滿算也不過三十多隻,根本不夠島上這些人分的。
    許多自認“有門路”的“達官貴人”就開始求爺爺告奶奶地打聽消息,甚至想出大價錢從有狗的人手裏買狗。
    奈何“有狗一族”都是陳舟精心挑選的有錢人,根本不差那仨瓜倆棗。
    況且小狗可是首領親自點名送給他們的,他們怎麽敢往外賣,那是賣狗嗎?那分明是在打首領的臉。
    能混到島嶼中高層的人都不是沒腦子的,別說別人隻出錢,就是再搭點別的,他們也不可能將狗送給別人,除非不想在島上混了。
    不能從島上找狗,有些心思靈泛的人便打上了其他主意——
    比如讓經常來到島上的大商人基利安從海外給他們帶幾條狗回來。
    自第一次登島,基利安每年至少要來到島上四次。
    為了貼近與陳舟這個“貴人”的關係,他甚至花大價錢在島上蓋了一所莊園,陳舟莊園內的許多家具就是基利安建設自己莊園時“多出來的”。
    如此頻繁地登島,再加上島上那些因交不出贖金走不脫而被迫安家的西班牙俘虜和後續引進的歐洲工匠,導致島民們與這些相貌各異的外鄉人漸漸熟識了起來。
    普通島民自是接觸不到基利安,但島上的中高層想些辦法總是能跟基利安搭上話的。
    麵對他們迫切需要“狗”的請求,基利安可是一點沒客氣,直接獅子大開口,開出了天價。
    在他們的交易協議中,不同的狗身價也不同。
    小體型狗最便宜,黑色的狗和花狗價格也不高。
    尤屬與來福相似的金毛大狗價格最高,明碼標價,每條價格高達2000甚至5000銀幣,即使島上的老資曆這些年靠著做買賣和其他行業積攢了不少家底,這也是個令他們肉疼的價碼。
    但錢這玩意掙來不就是花的。
    別人都有的東西自己不能沒有,看著別人炫耀首領賜下的狗,老資曆眼睛裏直冒紅光,攀比心一起,別說5000,就是再貴一倍咬咬牙也出得起。
    老資曆一發狠,銀幣就裝滿了基利安的腰包。
    不久後,這筆錢通過基利安的手流到陳舟的手,又悄然回饋給島上的普通民眾,為他們免費修繕了房屋,增添了新家具,改善了生活水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