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異鄉來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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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該死的,又找上門來了。”
    聽著遠處響起的汽車發動機的聲音,維恩咬牙切齒地自言自語。
    他快步走到窗邊,看到汽車的車燈已經亮起,便坐回椅子上,等待這陌生的訪客離開。
    屋外的風很大,汽車開走了,車燈的光也隨之消失,見屋外的土地又恢複了平常的荒蕪,維恩終於鬆了口氣。
    不過他沒有心思歇息或是繼續吃飯,而是立即走到房內的一個單獨小房間。
    房間的門緊閉著,已經有些年沒打開了。
    待維恩拉開房門,呈現在其中的是一台蒙塵的電報機。
    自從安布羅斯的大變故發生,門德斯家族不得不背井離鄉,為避免更大的危險降臨,遠離那個是非之地,逃往全國各地。
    但即便是讓安布羅斯這個名字從大眾視野中淡去,麻煩依舊接踵而至。
    維恩還記得,上一次有陌生人到訪是三年前,那個人得到他提供的信息後毫不停留,當晚就抵達了安布羅斯。
    家族中負責駐守在鎮口的幾名成員幾乎沒有做反抗,便被那人殺死。
    所幸那人對槍械這種武器的提防心不強,最終無法以一敵眾,慘死在安布羅斯。
    而這樣的事,據先祖記載,在家族建立伊始,短則三年,長則十幾年總會發生一次。
    那些對家族抱有惡意的人都有個共同特點,就是行為舉止完全不像這個世界的人,有些人甚至連英語都不會說,也不認識英文。
    但他們全都身懷奇術,哪怕在異國他鄉,依舊能找到家族所在,並毫無理由地屠殺門德斯家族的成員。
    起初發起襲擊的人還算好對付,甚至不是家族普通成員的對手。
    但隨著時間推移,那些異鄉來客的手段便愈發莫測,戰鬥力也節節拔高,尤其是導致家族被迫離開安布羅斯的那個人,幾乎殺死了一半的家族成員。
    即便是以殺人為樂的門德斯家族,遇到這種事也會感到畏懼,近年來,他們的行事風格已經低調了許多。
    維恩還以為那些異世界的殺手已經放過了他們,現在看來,局勢還是不容樂觀。
    “但願這家夥好對付吧……”
    這樣想著,維恩擦了擦電報機上麵的塵土——
    房子旁邊有一根架設在長杆上的銅線,可以用大地作回路與安布羅斯取得聯係。
    這是他們的預防手段之一,假如這人真是意外跑到這裏的普通人,用不了多久,他就會死在駐守者手下。
    倘若他不是,有維恩通風報信,家族那邊也能有個防備。
    其實在維恩心裏已經有了判斷——
    畢竟他這裏已經足足兩年沒有陌生人到訪了,深夜突然前來,看樣子還不是本地人,訪客的目的似乎不言自明,大概率是異世界的獵殺者。
    若非如此,許久沒體驗過屠戮快感的維恩早就悍然下手了,哪會這樣畏懼,連房門都不敢開。
    ……
    電報鍵的銜鐵帶動擊錘敲擊在金屬條上,長短電流聲嘀嗒作響。
    已經很久沒使用過摩爾斯電碼了,維恩發送信息的速度並不算快,時而停下來思考要發送什麽單詞。
    昏黃的燈光照著他胡子拉碴的臉,任誰都想不到,這個模樣仿佛普通老農的獨自居住在荒野間的人,手上染有十數條人命。
    屋外的風還吹著,汽車的聲音再沒響起。
    第一句話還沒打完,維恩突然感覺心頭悸動,有種不祥的預感。
    出於對感覺的尊重,他放下手頭的發報工作,快步走到臥室取出了一把霰彈槍,然後趴在窗口向外望了一眼。
    屋外的世界黑漆漆的,什麽都看不到,隻有被風吹來的沙礫敲打在玻璃上。
    在這種超乎尋常的平靜中,維恩嗅到了一股危險的氣息。
    子彈上膛,他不敢再繼續發電報,而是輕手輕腳地走到了門後,然後俯身趴在地上將耳朵貼緊大地去聽腳步。
    然而沒有,沒有腳步聲,沒有任何可疑的動靜,仿佛所有在心頭狂鳴的警兆都是幻覺。
    至此,維恩不免覺得可能是他太過疑神疑鬼,便站起身來,一手持槍對準門外,另一隻手則要拉開插銷,準備開門看看。
    風呼嘯著,屋內氣氛有些沉悶,金屬插銷帶動掛在門上的細鐵鏈,剛剛發出清脆的聲響,厚重的門板便“喀嚓”一聲被穿透。
    維恩根本沒反應過來,木屑便飛濺到他的臉上。
    隨即,一雙大手仿佛長了眼睛一般準確地扼住了他的喉嚨。
    一直抱有警惕,哪怕瞬間被製住,維恩依舊想要努力抬起槍口衝著門後開槍。
    然而隔著門板,那人卻像有透視能力一樣預判到了維恩的舉動,他隻是攥住維恩的脖頸將其往門上一拽,一股難以抵抗的巨力便將槍管擠得朝下,再不能對準門外。
    在絕對的力量差距麵前,任何抵抗都顯得分外可笑。
    維恩的臉已經憋得發紫,他用盡全身力氣想要重新把槍拿起來,但門後的人幾乎要將他拽的嵌入門板中,他甚至感覺自己就要擠碎門板跑到門的另一頭。
    疼痛和缺氧使他喪失了大部分還手能力,他像一頭重傷的野獸,紅了眼,依舊想要給獵人最後的攻擊,可屬於常人的肉身卻承載不了他最後的意誌,很快維恩就暈了過去。
    ……
    失去意識後不久,當冷水澆在頭上,維恩才緩緩醒轉。
    他發現自己被綁在椅子上,手腳緊緊地束縛住,動彈不得。
    而對麵,他家昏黃的燈光下則坐著那個陌生來客。
    之前隻是匆匆一瞥,如今有充足的光照,他才看清這人的麵貌,典型的亞洲人長相,而且身材格外高大,神色間有種獨特的滄桑感,表現出與年齡不符的成熟。
    僅憑這一眼,維恩就可以斷定,此人絕對不屬於這個世界,正是追殺門德斯家族的異世界殺手。
    甩了甩頭,盡量減輕冷水淋在身上的不適感,沒等對方發問,維恩便率先開口說話。
    “為什麽?”
    陳舟正翻看著從電報機旁找到的紙張,聽此一問頗有些疑惑。
    “什麽為什麽?”
    “為什麽要追殺門德斯家族?
    我們家族究竟跟你們有什麽冤仇,讓你們一次次前來,哪怕我們已經放棄了安布羅斯你們依舊沒有停止,為什麽?”
    維恩知道自己落到這人手裏已經算是具屍體了,不過他倒不像布萊恩夫人那種後續加入門德斯家族的成員一樣貪生怕死。
    在維恩眼裏,生命本就是一個沒什麽分量的概念,他可以接受自己的死亡,但他想死個明白。
    然而言者無心聽者有意。
    維恩以為追殺門德斯家族的異世界來客都是同一世界同一組織乃至同一家族的成員,萬萬想不到陳舟對此竟一概不知。
    他隨口說出的一句話,在陳舟心裏引起了軒然大波——
    在此之前,陳舟一直以為自己在暗殺人魔家族在明,隻要他找到安布羅斯,就能做好充足的準備再行動。
    聽到維恩這番話他才知道,原來接受這份契約的人遠不止他一個,殺人魔家族也早就知道有人追殺他們,而且似乎還知道追殺者並不屬於這一世界。
    此前他隻擔心自己的反常相貌被注意到,從而引起殺人魔家族的警覺,導致被人先下手為強。
    現在看來,敵明我暗這一判斷並不準確,殺人魔家族為對付外敵做出的準備也不會像他想象中那麽簡單。
    更重要的是,殺人魔家族好像沒有他想象中那麽囂張,他們也會畏懼,甚至為避開追殺遠離了故土。
    從俘虜的一句話中捕捉到了太多信息,陳舟製定的計劃一下子就被打亂了。
    換位思考,假設他知道有人正在追殺自己,除了逃跑之外,一定會在家中布下天羅地網等待敵人前來。
    殺人魔家族成員眾多,怎麽會減少防範,如今的安布羅斯說不定已經被打造成了一座堡壘。
    如果說他在一個廢棄小鎮以一敵百還有不小的勝算,那僅憑一己之力攻破一座堡壘簡直就是癡人說夢,現在還執意前往安布羅斯,可真是自尋死路了。
    心裏雖然驚訝,陳舟臉上卻看不到任何情緒波動。
    他已經意識到抓到的這個老家夥是個真正知曉內情的“大魚”,比布萊恩夫婦這種外圍成員有價值的多。
    有這份意外之喜,他自然不能輕易將其殺死,總要榨幹其利用價值,打探出足夠多的情報才好。
    尤其是關於安布羅斯內部的布置,殺人魔家族究竟有什麽實力,家族內部又是怎樣的結構,什麽樣的才能算是核心成員等等問題,自是了解的越詳細越有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