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撲通！”
    眾人始料未及的，李阿叔對著林海疆直挺挺的跪了下來：“林將軍，這人……是我瞞下未報。”
    哪怕方才已經察覺到自己這兄弟的不對勁，林海疆還是被眼前人的反應打了個措手不及。
    女人見此，慌亂的掙紮著想要去拉起李老二。
    “起來。”
    是非對錯，有軍規國法，林海疆不情願看著平日的手足兄弟就這樣跪在自己麵前講話。
    “林將軍……”李阿叔依舊沒站起身來，麵露苦澀，卻不見幾分悔意，“等下官稟報給將軍定奪。”
    事情其實很簡單，隻是來人的身份確實棘手——海峽對岸的小島被土皇帝占了幾十年，多與倭寇有來往，當地百姓苦不堪言。
    眼前這個女人就從小島上來，一口靠近閩南地區的方言，本就讓李老二心中生起幾分憐憫。
    “她父親是與我乃是同鄉，出海捕魚流落到小島上，與當地老百姓結婚生子，有了這姑娘。”李老二把事情原原本本道來，“後來那土皇帝的兒子看上了這姑娘的阿娘，想要強搶過去。”
    阿爹死了，阿娘被抓走前撞柱自殺，土皇帝兒子的目光自然而然又轉向了女人自己。
    這姑娘隻記得父親臨死時朝著故鄉的方向跪地叩拜，搖著漁船，幾經風浪，又迷失了方向，這才一路飄零到了軍營轄內的海岸。
    “你如何確定她的話就是真的？”林海疆認真的聽了自己這阿弟說的每一句話，收斂了心神，半晌隻吐出這個無解的問題。
    李老二沒說話。
    自己哪裏有什麽證明的辦法？
    “沒有，你們抓我，抓我！”被壓跪在地上的女子到此時當然能意識到，救命恩人因為自己的緣故正被人問罪。
    把被捆住的手向上遞了遞，又把脖頸向前一伸，女人緊閉了雙目，滑下兩行淚來——她不想看到又一個為自己好的人變成父母那樣……
    “其實我藏她那一天，就知道總會有東窗事發的時候。”目光從女人身上收回來，李老二不再沉默，“但她年紀也就和我那阿妹差不多大。”
    “你知道我們是如何找到她的麽？”事情已經發生，林海疆也不知道自己該不該保，又有沒有能力保下李老二。
    早就看見一旁站著的陳水寧了，沉默再次成為了李老二的回應。
    “你值得麽？”
    常言道：男兒有淚不輕彈，又何況是沙場征戰的將士？一滴熱淚卻隨著李老二一眨眼砸落在地。
    自己的一念，讓兒子和玩伴生了一場大病，如今國法軍規，自己又有太多逃不掉的結果……李老二雖然不後悔自己當初的決定，卻愈發覺得對不起自己家人。
    “先把這兩個人都帶到我帳中去罷。”
    這件事，越少的人知道，自己能夠改變的可能性也就越大，林海疆一時沒有頭緒，隻得要親兵將二人帶去帳中。
    “多虧陳大娘，不然……”虧是自己率先得知了此事，一切或許還有回轉的餘地，林海疆並未因此埋怨陳水寧的刨根問底，“此事暫時未完，若是需要，還要請陳大娘再來軍營做客。”
    “秀寧，陳大娘這邊就交與你了。”
    林海疆的心思很亂。
    一邊是手足兄弟，一邊是國法軍規，一邊是渾水一灘的衙門，一邊是涉及海疆安危的外來人……林海疆頭痛的不行。
    眼前的海岸蜿蜒，風靜海安，隻泛起微瀾。金光揉碎在海上，陳水寧抬眼，遙望見海島礁石，心中的波濤愈發翻湧。
    “秀寧，你去海上看過麽？”
    鄭秀寧搖了搖頭。
    有的漁家有忌諱，說女人上船，船會翻覆。
    畢竟是一介女流，跟著林阿伯出海打仗，更隻能在心裏想想……
    “那你想不想遨遊藍海？”陳水寧回過頭來看著這個直爽又別扭的姑娘，“到船上去，到島上去，到更遠的地方去？”
    “想。”
    “我也想。”
    礁石擊起白浪，陳水寧回過身來重新把目光聚焦到鄭秀寧身上：“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