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真當自個兒是文明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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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後院最裏頭,才是車夫們的住處。
    環境自然好不到哪兒去,是十多個漢子擠在一起的連炕。
    炕席磨得油光鋥亮,鋪蓋卷泛著暗黃色油氣。
    滿屋子汗酸氣混著腳臭,熏得祥子壓根睡不著。
    他寧可夜裏拉車,好歹白天能睡個安穩覺。
    入了後院,祥子就瞧見一個足有七尺的壯漢,正盯著幾個年輕漢子紮馬步。
    那壯漢嘴裏念叨著要領,手上還拎著百來斤的石鎖,舞得虎虎生風,看得旁邊幾個小年輕直縮脖子。
    想要在清風街坐穩車把頭的位子,自然要些實力。
    這些漢子,都是劉四爺養著的護院。
    而這壯漢,便是護衛的頭兒,聽說武道已摸到明勁的門檻了。
    當然,祥子就是個拉車的,也不懂這些門道。
    ..........
    “祥子,回來了?夜裏順當不?”
    領頭那壯漢脖頸青筋微微鼓著,輕飄飄把石鎖放下。
    “唐哥,您早!”祥子停下腳,拱了拱手。
    這壯漢叫劉唐,本來不姓劉,隻因被劉四爺從小收作義子,才改了姓氏。
    像他這樣的義子,人和車廠還有三個,人稱清風街四大金剛。
    這年頭世道亂,這種義父義子的關係,勉強能算半個血緣牽絆,別說劉四爺這般江湖梟雄,就是那些軍閥頭子,也興這法子。
    “唐哥您是什麽身份,跟個三等車夫搭什麽話?”一個年輕護院也放下手裏的磨盤,笑著說道。
    人和車廠規矩大,車夫也分三六九等。
    頭一等,是被劉四爺派出去拉包月的,專在使館區拉那些腳不沾地、高高在上的世家子弟。
    二等,是人和車廠的固定車夫,拿劉四爺的工錢,不拉客人,專門給四爺拉貨。
    三等,才是祥子這些交份子錢賃車的,能不能拉上車都得看劉四爺的臉色。
    護院們比普通車夫高一等,每人都有單獨的屋子。
    祥子隻是個三等車夫,吃住卻都在車廠,幾乎跟二等車夫一個待遇,自然格外惹眼。
    聽了這話,劉唐沒吭聲,眼皮隻一耷拉,那年輕護院立馬閉了嘴。
    “肥勇,管好你那張瓢嘴!廠子裏的章程,輪得著你多舌?”
    幾個年輕護院你看我我看你,沒料到唐哥竟會為個三等車夫訓斥肥勇。
    要知道,這肥勇的表哥,可是清風街的副警長。
    劉唐眼皮一抬,幾個年輕護院趕緊練了起來。
    他的目光落在祥子背影上,忽然發現,這小子好像比前些日子又高壯了些?
    說起來,倒是個練武的好苗子。
    隻可惜,晚了點。
    不過,劉唐高看祥子一眼,倒不是因為這個。
    作為劉四爺的義子,劉唐自然知道祥子這些日子在幫虎妞管賬。
    這五大三粗的小子,保不齊將來能當上個人和車行的賬房先生。
    已入武夫品級的劉唐,犯不著去巴結一個賬房先生,但留些情麵總是好的。
    ...............
    從懷裏掏出兩個炊餅,擱在爐火上烤了烤,再夾幾塊鹵牛下水。
    鹵水被熱餅燙化開,濃鬱的肉香味兒漫了出來。
    十八歲的小夥子,正是長身子奔前程的時候,比起昂貴的牛羊肉,這種牛下水便宜得多,十個銅子就能買上小半斤。
    幾口就吃完了,也隻混了個半飽。
    又灌了半壺涼開水,祥子這才覺得肚子沒那麽空落落的。
    其實,劉四爺先前說過,祥子可以跟二等車夫一起去食堂吃飯,可祥子從沒去過。
    這是分寸。
    自己現在就是個三等車夫,能住在車廠,就已鬧得沸沸揚揚,何必去自討沒趣,平白徒惹笑話。
    這寄人籬下、小心翼翼的日子,簡直如地獄一般難熬。
    祥子歎了口氣。
    幸好,還有【職業麵板】。
    【職業:車夫(入門)】
    【進度:97/100】
    【技能:健步如飛】
    【擁有此技能,你極為擅長奔跑,同時小幅加強下肢力量】
    顧名思義,但凡他能掌握一門技藝,便能開啟一個職業,隻要不斷下功夫練,就能精進。
    正是靠著這個“車夫”職業,他才能在人和車廠快速站穩腳跟。
    沒個一技之長,早就流落街頭了。
    況且,這看起來不起眼的“車夫”技能,還能相應增強他的身子骨。
    拉車一個月,祥子現在一條腿的力氣,已經能踢斷一棵小孩胳膊粗細的小樹了。
    千裏之行始於足下,靠手藝先混口飯吃,不寒磣。
    而且,車夫職業還差 3點就能升級!
    祥子心裏盼著,要是升了級,這職業麵板能有啥新變化。
    當然,車夫職業隻是個開始。
    最好還能學一門武藝,說不得,便能再開啟一個關於武道的職業。
    這年頭,武者的地位真不低。
    就拿剛才那劉唐來說,才入品的武夫,一個月就能從劉四爺那兒領走 60塊銀元。
    而就算是被劉四爺派出去,給使館區那些世家拉包月的一等車夫,一個月也才領 15塊銀元。
    當初剛管賬的時候,祥子也被這4倍的差距嚇了一跳。
    不過聽說這世上的武夫不光要煉體,還得配些昂貴的湯藥之類,花銷也不小。
    但不管怎麽說,六十塊銀元也是筆大數目了。
    買一輛嶄新的黃包車,也不過百來塊大洋。
    祥子長長呼了口氣,扯過露著棉絮的薄被搭在身上,沉沉睡了過去。
    再晚點,那些二等車夫就該回來了。
    .........
    刺鼻的汗臭味裏,祥子慢悠悠醒了。
    一群臭烘烘的漢子,吵吵嚷嚷地,帶著滿身礦灰進來了。
    這些都是二等車夫,平日裏靠拉貨過活。
    劉四爺手裏有條線,專門從城外的李家礦場,拉礦到四九城裏。
    活計雖說髒點,但每天隻用幹半天,這些二等車夫都搶著去。
    畢竟剩下那半天,還能自己找點營生,補貼補貼家用。
    見祥子醒了,有人笑著打了聲招呼,也有人帶著些不屑。
    祥子也習慣了,把被褥收起來放進櫃子,又去舀了盆冷水,隻穿條短褲,露出一身精瘦的肌肉,在院子門口擦洗起來。
    初春水冷,祥子不由得打了個寒顫。
    吃的差些,睡的差些,倒還能忍。
    唯獨洗不上熱水澡這事兒,真讓祥子難受。
    不過,愛幹淨這毛病,在一些人眼中,就格外紮眼了。
    一個高大車夫站在門口,看祥子這模樣,嗤笑一聲,扯開汗津津的褂子露出胸毛:
    “窮講究個卵!真當自個兒是文明人了?“
    車夫們頓時哄堂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