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個問題，艾維娜·科爾佩斯明顯有些猶豫，羅傑意識到什麽、他借助“守秘”和“黑暗堙滅”再次屏蔽了這處庭院和外圍的神秘學聯係，這才讓艾維娜重新開了口。
    “祂在西拜朗。”
    過了好一會兒，艾維娜才吐出了這麽一句話。
    “西拜朗哪裏？”
    羅傑繼續追問道。
    “星星高原南麓，那裏還有‘玫瑰學派’的一處設施。”
    聽到艾維娜的這句話，羅傑才微微放鬆了下來。
    因為星星高原南麓與東拜朗遠古森林的位置關係恰好是對角線，中間相隔數千公裏，而“神孽”本身又不是擅長快速旅行的非凡者類型、沒有辦法在第一時間趕回來。
    事實上，哪怕“神孽”斯厄阿真的過來了，羅傑也不害怕。
    這並不意味著他能通過剛正麵打贏斯厄阿，而是因為這次南大陸之行關係到法布提的重生，這對於羅傑和亞當來說至關重要，所以亞當肯定會想辦法製造各種巧合來拖住“神孽”斯厄阿。
    甚至，羅傑都懷疑斯厄阿是被亞當給支開了，不過不管怎樣，隻要不和斯厄阿正麵遭遇，羅傑這邊就沒有問題。
    “你剛才說，赫爾波特·哈裏斯所在的那處地堡裏麵有什麽？”
    雖然當下在羅傑的“暗線預知”之中，他知道赫爾波特所在的位置就有他此行要找的東西，但是經過先前“欲望母樹”的雕塑事件，羅傑意識到這位舊日支配者似乎有能力幹擾自己的“暗線預知”，所以他也必須要多審問艾維娜一句。
    “那裏有……”
    艾維娜的麵龐又一次扭曲了起來、似乎在受到某種力量的幹擾。
    “好了，不要說了。”
    羅傑厲聲開口、製止了艾維娜想繼續敘述的打算。
    他通過艾維娜的反應意識到，這個問題的答案很危險，但是另一方麵，這也確認了羅傑的猜測——那就是在那處地堡之中，有某種與“欲望母樹”和“深淵”聯係緊密的事物。
    而這也正是羅傑的目的，因為現在在特裏爾、“永恒烈陽”教會的行動已經進入了白熱化的階段，而他這裏的行動與“永恒烈陽”教會的行動其實是相輔相成、遙相呼應，任何一邊出現了大的進展都能夠幫到另外一邊。
    之後他又和艾維娜確認了一下那處工事的詳細位置和一些內部兵力的細節，這才將她再一次收回了體內。
    待回到三層建築內，林賽已經指揮著他的戰術小隊將現場基本清掃完畢。
    這一趟他們收獲頗豐——不僅得到了大量的非凡特性，還找到了一些現金和貴金屬，林賽主動將應當屬於羅傑的那部分交給了羅傑、而後將剩下的資源平均分配，自己手上則是沒剩多少東西。
    “你這家夥，對自己手下是真不錯啊。”
    羅傑看著現場戰術小隊的模樣，低聲對著林賽說道。
    “畢竟大家都是把腦袋別在褲腰帶上為我做事，如果我在獎勵上再克扣的話，那可就太不得人心了。”
    林賽喝了一口自己隨身帶著的酒，又道：
    “其實我這還是跟您學來的，您對我不也很好嗎？
    “某種意義上，我從您這裏已經得到的夠多了，所以給弟兄們多分一些好處，我也樂意。”
    “那倒是。”
    羅傑點了點頭，而後他又道：
    “不過其實有一點你忽略了。”
    林賽聞言，看向了羅傑：
    “請您見教。”
    羅傑輕輕頷首，而後又開口道：
    “在……很久很久以前，一些家族豢養一種叫做‘死士’的打手，這些打手在必要的時候可以為了家族去死、而且完全不會猶豫，你知道是為什麽嗎？”
    “因為這些家族給的很多？”
    林賽試探著開口問道。
    “不。”
    羅傑搖了搖頭：
    “確實，那些家族給的很多，多到幾乎能他們一直過上人上人的生活，但是除此以外，他們還有別的可以約束這些人的方式。”
    羅傑亦是喝了一口酒，接著說道：
    “要麽就是這些人原本就蒙受了這些家族的大恩，要麽就是受到某種共同價值觀的強烈驅使，抑或是他們的家眷妻兒需要在自己死後蒙受主家的照顧——當然，這也是另外一種意義上的人質。
    “這樣一來，雖然這些死士之中偶爾會出現一些例外，但是總體上他們的大方向是可以預測的——那就是為了主家去服務、甚至在必要時去死。
    “我需要明確的是，我並不是要教唆你把自己的手下當工具、利用卑鄙的手段控製他們，而是說，你需要有意識地在利益關係之外與他們建立一種新的價值聯絡，這種價值聯絡能夠超越表象的得失，否則你手下的人因利益而聚、最終同樣會因利益而散，那樣的話就不叫兵團，而是叫做土匪。
    “當然，你的隊伍目前並沒有這樣的問題，他們個個都是忠誠的戰士——畢竟，他們在‘神棄之地’中的作為也證明了這點。
    “但究其根本，可能是因為你的管理方式滿足了我剛才提到的那些中的一條或兩條。
    “譬如，你給戰死之人的厚待，對他們家屬的照顧……或者是不那麽具象層麵的，例如戰友之情，但這也是一種共同價值觀的驅使，不是嗎？
    “無論是哪一種，結果是人心被成功凝聚到了一起，你們超越了一開始的隔閡，出現了真正意義上的情誼，這是非常難能可貴的。”
    事實上，羅傑在對於自己的艦隊管理亦是遵循著同樣的準則，他一向都願意去與自己的部下共情、以他們的利益為自身利益，也因此收獲了一批可以依靠的嫡係。
    其中最典型的三個例子就是林賽、宙斯和狄奧尼修斯。
    羅傑幫助狄奧尼修斯從弗薩克救出了他被挾持的弟弟、幫助宙斯獲得了體麵和尊嚴，而林賽就更是如此——羅傑幫助他報了自己和“魔女教派”的血仇、找回了米蘭達的遺物。
    除此之外，還有許多水手是認同羅傑的個人能力和魅力、抑或是認同“群星艦隊”的處世風格……當然，亦有不少人是因為“群星艦隊”的待遇較好而服務於這隻艦隊。
    無論如何，對於羅傑來說，他可以在一開始用好處來雇傭那些出類拔萃的人才、之後才慢慢與他們建立起更深層次的聯絡，但對於那些純粹是因為短期利益團結在自己身邊的人，羅傑也絕不會將最為重要的事情交給他們。
    隻有那些與羅傑有著利益之外聯係的人，才是他真正意義上可以信任的對象，而他先前進入“神棄之地”所帶領的手下絕大部分都有著此類的屬性，這也是他底氣的重要來源。
    林賽聞言思考了一會兒，點了點頭：
    “您說的沒錯。”
    旋即他又道：
    “先前我對於團隊管理這方麵是有一些此類心得的，但是比較偏向於碎片化的經驗，沒有像您說得這麽具象。”
    羅傑輕輕頷首：
    “我之所以要跟你說這些，也是想提醒你建立一套更加明晰和人性化的管理理念……這涉及到你在‘獵人’途徑上的未來。
    “現在你的隊伍雖然已經有一定規模了，但是比起真正的軍團來說還是太小了……如果想要率領更大的隊伍，你就必須要有一套更加完善的管理方式。
    “比如，‘獵人’途徑序列3的晉升儀式要求晉升者帶領屬於自己的隊伍、在一場戰爭中戰勝強大的敵方勢力，而敵方勢力越強，儀式效果越好。
    “要做到這一點，需要你對每一個隊伍成員的能力和性格都了如指掌、做出正確的決策，同時所有人都必須發揮出自己最大的優勢、確保合適的人在合適的職位之上、盡忠竭力做好自己的工作，這樣一來，你的部隊的潛力才能完全體現出來、才有希望戰勝比你們強許多倍的敵人。
    “因此，我剛剛說的隻是一個方麵，除此之外還有很多重要的方麵……例如如何發掘人才、如何識人、如何平衡手下不同派係之間的矛盾和衝突，還有獎懲製度、統一的兵團思想建設等等，都是你需要進一步思考的事情。”
    林賽仔細聽完，深吸一口氣，而後點了點頭：
    “我明白了，船長，我會仔細思考的。”
    “加油吧，兄弟。”
    羅傑微笑著拍了拍林賽的肩膀，而後他又說道：
    “招呼大家準備吃飯吧。”
    ……
    在吃過飯後，林賽安排迭戈為大家製定了輪換執勤和休息的人員安排，而羅傑則是再次來到了“原動天核”內部的薔薇園中、幫助羅姍做了烹飪的善後工作，而後兄妹倆這才坐在了一起、開始喝起了羅傑帶上來的朗姆酒，吃著烤蘇尼亞海蝦。
    “我說哥，你這真是把我當家政小妹用了。”
    羅姍連著做了兩頓大鍋飯，此時隻感覺腰酸背痛，她一邊吃吃喝喝，一邊吐槽起了羅傑。
    “辛苦你了。”
    羅傑微笑著揉了揉羅姍的頭發，而後又跟她講了一遍自己今天一天的經曆。
    羅姍認真聽完，而後非常神往地開口說道：
    “哥，我也好想變成非凡者。”
    “啊？你？”
    “嗯，對，我比較喜歡‘刺客’途徑。”
    “為什麽？”
    “因為‘刺客’途徑的能力很酷，而且能讓我變漂亮。”
    說罷羅姍抽了抽鼻子，她一直以來都對自己的雀斑有些焦慮。
    羅傑聽完啞然失笑，過了半晌才開口道：
    “傻孩子，在外麵那個世界，女孩子成為‘刺客’途徑非凡者是活不久的。”
    “為什麽？”
    羅姍反問。
    “因為‘刺客’途徑的序列0是一個顛婆，她不允許有純女性刺客存在，在‘魔女教派’中，男性完成生育之後也必須變為女性……當然，與他結合的女性，以前也是男性。”
    羅傑聳了聳肩。
    “咦惹。”
    羅姍立刻露出了嫌棄的表情，她想了想又問道：
    “那‘藥師’途徑如何？它不僅能治病救人，到了高序列也能變美。”
    而後她又試探性地問道：
    “畢竟按你說的，莉莉絲女士是一位女性，還是舊日遺民，祂總不至於殺掉自己下屬途徑的非凡者吧？”
    “這個……莉莉絲雖然是沒有那麽顛，但是這條途徑仍然很危險的。”
    羅傑搖了搖頭：
    “因為莉莉絲上麵那一位是個邪神來的，連帶著‘藥師’途徑的非凡者也容易遭殃。”
    “好家夥，你們這個詭秘世界就沒點正常神嗎？還是說那些會變美的途徑本身就容易出神經病？”
    麵對羅姍的吐槽，羅傑笑出了聲：
    “正常神還是有的，雖然不算很多……
    “另外老妹，你也不要太容貌焦慮，在哥看來你已經很好看了。
    “其實有許多別的途徑其實也很不錯的，比如亞伯拉罕家族掌握的‘學徒’途徑，還有‘黑夜女神’教會掌握的‘不眠者’途徑。”
    “那，哥，我真的能成非凡者嗎？”
    羅姍點了點頭，而後忽然十分認真地問道。
    卻不曾想，這個問題一下子把羅傑給問住了。
    老實說，羅傑並不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因為現在的羅姍從本質上是羅傑在晉升為“黑先知”之後、借助“原動天核”與“秘密”有關的權柄從黑暗中強行拉出來的智慧生命，目前並不具備去到現實世界的可能。
    但是從各個角度來看，羅姍都和活著的人沒有太大的區別——除了以太體不太完整外，羅傑檢查過她的星靈體、心智體和精神體，這些都與常人沒有什麽區別，至少在“原動天核”之內是這樣的。
    “……我不知道。”
    羅傑在思考了一會兒後、開口答道。
    “當然，如果可以的話，我也不想冒這個險，因為成為非凡者是非常危險的事情，天知道你在服用魔藥之後會發生什麽事情。
    “畢竟你的存在狀態和正常人有著很大的不同，天知道你在服用過魔藥以後會不會消失、或者是發瘋失控，如果那樣的話，我就真的追悔莫及了。”
    聽完羅傑的話，羅姍雖然有些失望，但還是乖巧的點了點頭：
    “知道了，哥。”
    她旋即又叮囑道：
    “無論如何，明天的行動你一定要小心。”
    “放心吧。”
    羅傑輕輕頷首，安撫了一番自己妹妹的擔心。
    之後兄妹倆又聊了一些以前的事情，羅傑便暫時離開了“原動天核”。
    臨走之前羅傑又試著製造了一些自己熟悉的人，但是這些人無一例外都沒有羅姍的那種靈動和智慧，最終羅傑隻能悻悻然地將那些沒有靈魂的生命體抹去、而後再一次回到了現實之中。
    此時此刻，林賽手下的戰術小隊成員們大多已經入睡，而有少數則在門口站崗、一邊抽煙一邊聊天。
    眼見沒什麽特別的情況，羅傑便也和衣而臥、躺在林賽的身邊，很快就睡了過去。
    等到第二天清晨，羅傑安排自己的手下吃了一些行軍糧，而後清掃了前一晚的痕跡後，這才再一次向著西北方向出發。
    按照艾維娜的交代，“玫瑰學派”的那處地堡距離當前位置不算很遠，大約有十幾公裏左右，這對於一支非凡者隊伍來說不算什麽遙遠的路程。
    而經過了昨晚他們所留宿的那處設施，再往後的路途便不複先前那樣多的陷阱和偵測手段——“玫瑰學派”明顯是將艾維娜和她的手下給當成了預警的前哨，而羅傑的這一點猜測也獲得了艾維娜本人的親自確認。
    這樣一來，事情就變得簡單了很多，羅傑他們隻需要按照既定方向隱蔽前進、將偶爾出現的偵測手段和徘徊在密林之中的活屍和亡靈等等清除即可。
    在原始森林中行軍固然艱難、經常會遇到蛇蟲鼠蟻之類的東西，但卻有一個很顯著的好處，那就是大部分時間不用擔心水源的問題，因為這裏麵到處都是流動的活水，且其中大部分都是無毒無害的清冽山泉水，隻需要簡單煮沸之後即可飲用。
    在第三次補充水源之後，時間也來到了中午，羅傑等人翻過一座丘陵、便聽到了遠處的水聲。
    那水聲並非是他們先前見過的那些溪流般平靜，而似乎是從高處墜落、因此發出了轟鳴之聲，哪怕隔著兩公裏左右的距離，羅傑都能將其聽得一清二楚。
    “瀑布？”
    林賽聽了一會兒、試探著問道。
    “嗯，瀑布。”
    羅傑輕輕頷首：
    “大家進入戰鬥準備，如果不出意外的話我們很快就要遇敵了。”
    聽到這句話，所有人皆是蓄勢待發、將自己的武器和封印物等取了出來。
    羅傑再次模擬了林賽的身份、以此進入了小隊頻道，簡單交代了一下自己的計劃後，他便將指揮權再次交給了林賽。
    下一秒，羅傑忽然消失在了所有人的視野之中、就像進入了他們的視線盲區一般。
    已經進入了“心理學隱身”狀態的羅傑借助“反重力”漂浮在空中、向瀑布的方向飛行著，如此一來他就不會因為踩到枯枝落葉而發出聲音、從而引發“玫瑰學派”那些巡邏者的警覺。
    很快，羅傑便遇到了兩名正在巡邏的、一男一女兩位“活屍”和他們操控著的屍體。
    但是他並沒有第一時間殺掉他們，而是靜靜地跟在二人後麵兩步左右的距離、聽起了他們的交談。
    “拉蒙，老實說我有點害怕。”
    那女性“活屍”低聲開口道：
    “這兩天地堡裏人心惶惶，據說是哈利斯大人發瘋了、不知道是著了什麽魔……他殺了幾十名我們的自己人。
    “據說就連麥金利大人也被他打成了重傷，如果不是卡拉曼大人留下的藥劑，她估計早就死了。”
    “噓。”
    旁邊那位名叫拉蒙的男性“活屍”開口製止了自己的同伴繼續談論那些半神的事情、同時警惕地抬頭環視了一圈周遭。
    他的視線從羅傑的身上掠過、而後又回到了前方，在確定了沒什麽人後，拉蒙這才低聲說道：
    “我聽說哈利斯大人變成那個樣子，是因為在他將一件‘罪犯’途徑的高序列封印物作為祭品、想要從神像那裏祈求祝福的時候遭遇了什麽恐怖的事情、然後才發瘋了。
    “而根據我親眼所見，他現在的狀態……比起人，倒更像一具失去控製的木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