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 臣也略微懂點造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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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明空靜靜地聽著,那雙鳳目裏,閃過一絲藏不住的讚許。
    這個狗東西,總是能把最肮髒的權謀,說得跟唱戲一樣輕鬆。
    她不動聲色地拉開了一點距離,重新掌握了主動。
    “太原王氏,在大周立國之前,便已是天下望族。”
    她的指尖在龍案上輕輕敲了敲。
    “尤其是,如今大周近七成的紙張,都出自他王家之手。那‘王氏澄心紙’,質地絕佳,墨韻生動,就連朕這宮裏的用度,都需向他王家采買。若是逼得太緊,他們用紙張之事要挾朝廷,會直接影響朝政運轉。”
    趙奕聽到這話,臉上那熟悉的,狐狸般的笑容又冒了出來。
    “陛下,您忘了,臣除了是影衛指揮使,可還是工部侍郎呢。”
    那模樣看上去就想讓人打一頓。
    “臣不才,恰好也懂造紙術。成本,不到他王氏澄心紙的一成。可造出來的紙,卻比他那澄心紙,更白,更韌,也更吸墨。”
    武明空的心,狠狠地跳動了一下。
    造紙術?
    這個狗東西,他到底還有多少會的東西?
    她剛想細問,就在這時,殿外傳來了桂公公那尖細的通報聲。
    “陛下!”
    “禁軍副統領周超、吏部尚書孫忠、禮部侍郎王成成,於殿外求見!”
    兩人立刻分開。
    武明空迅速收斂了心神,臉上那點因欣賞而流露出的女兒情態,消失得無影無蹤,重新覆上了帝王的威嚴。
    隻是那耳根處尚未完全褪去的紅暈,還是暴露了她剛才的失態。
    她沉聲道:“宣。”
    很快,周超、孫忠、王成成三人,腳步匆匆地走了進來。
    一進禦書房,三人撲通一下就跪倒在地,連官帽都歪了。
    “陛下!您可要為臣等做主啊!”
    周超一把鼻涕一把淚,哭得那叫一個慘。
    “趙奕他……他縱容手下,當街擅殺我禁軍袍澤!目無王法,形同謀逆!請陛下明察,嚴懲此獠!”
    另外兩人也跟著附和,聲淚俱下地控訴著趙奕的“滔天罪行”。
    趙奕不等武明空開口,直接上前一步,冷笑出聲。
    “三位大人,你們好大的官威啊!”
    他往前走了幾步,那迫人的氣勢,讓跪在地上的三人都感到一陣心悸。
    “我倒是想問問周統領。”趙奕的視線,落在周超身上,“你麾下禁軍一百人,無陛下聖旨,為何會出現在謫仙樓?”
    “是你兒子周虎膽大包天,私自調兵?”
    “還是說,是你周統領親自下的令,意圖不軌?想要造反?”
    周超被這番話問得是啞口無言,額頭上瞬間就冒出了冷汗。
    趙奕又轉向孫忠和王成成,那嘲諷的意味,毫不掩飾。
    “兩位大人家的公子,一個吏部,一個禮部,都是清流人家。不好好在家中攻讀聖賢文章,卻跟王八一樣,氣勢洶洶地圍攻商鋪,又是何道理?”
    “莫非,是看上了我謫仙樓那‘皇家特供’的牌子,想據為己有?”
    “我倒想問問,冒用皇家名義是欺君之罪,那搶奪皇家特供的生意,又算是什麽罪?況且這謫仙樓本就是陛下所許,何來冒用!”
    趙奕這一番話,字字誅心。
    三人當場就傻了。也沒人說還真是皇家的啊!
    來的時候,他們氣勢洶洶,在馬車裏已經把劇本都排練好了。
    你一言,我一語,怎麽把髒水潑到趙奕身上,怎麽哭訴自己兒子受的委屈,怎麽把私仇上升到國法,怎麽引動朝中其他大臣的同情。
    他們想得很好。
    可現在,趙奕隻用了幾句話,就把他們從原告席,直接踹到了被告席上。
    還是謀逆造反的被告席!
    這誰頂得住啊!
    “陛下!冤枉啊!天大的冤枉!”
    吏部尚書孫忠第一個反應過來,他那張還算儒雅的臉,此刻都有點變形。
    他磕頭如搗蒜,腦袋撞在地上上砰砰作響。
    “犬子糊塗!犬子是被那周虎給騙了啊!他就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他哪有那個膽子去調兵啊!”
    他這話一出口,旁邊的周超臉都綠了。
    好你個孫忠!
    賣隊友賣得這麽快!
    “孫尚書!你什麽意思!”
    周超也顧不上哭了,他指著孫忠的鼻子,怒吼道。
    “你兒子跟在我兒子屁股後麵,出謀劃策的時候,你怎麽不說他手無縛雞之力?現在出事了,就把我兒子推出來頂罪?!”
    “我侄子是蠢!是混蛋!可他也沒蠢到敢自己調兵去謀反!這背後要是沒人撐腰,沒人煽動,他敢嗎?!”
    禮部侍郎王成成也急了。
    他雖然跪著,但世家子弟那份骨子裏的傲氣還在。
    “陛下明鑒!我太原王氏,曆經數朝,忠心耿耿,從未有過二心!侄子王綱,更是飽讀詩書,恪守禮法,絕不可能參與此等大逆不道之事!”
    “他定是受了奸人蒙蔽!才會讓他犯下此等糊塗事!”
    這三人,瞬間就從同盟,變成了互相撕咬的瘋狗。
    一個比一個撇得幹淨。
    趙奕站在一旁,抱著胳膊,看得津津有味。
    嘖嘖嘖。
    塑料兄弟情,說碎就碎。
    他悄悄抬眼,給了龍椅上的武明空一個“該您登場了”的表情。
    武明空接收到他那小動作,心裏又好氣又好笑。
    她清了清嗓子,那清冷的嗓音,瞬間讓底下三個亂咬人的老臣安靜了下來。
    “三位愛卿,都是我大周的肱股之臣,你們的忠心,朕自然是信的。”
    她這話一出,底下三人都鬆了口氣,以為事情有了轉機。
    可武明空下一句話,就讓他們剛放下的心,直接墜入了冰窟。
    “隻是,國法無情。”
    “擅自調動禁軍,圍攻皇家商鋪,形同謀逆。”
    她頓了頓,那雙鳳目緩緩掃過底下三張臉。
    “不過,念在你們三位勞苦功高,朕,可以法外開恩。”
    “此等大逆之罪,隻誅首惡。”
    “從犯,朕可以不追究。”
    隻誅首惡!
    禦書房內,死一般的安靜。
    三人誰也不說話了。
    他們甚至不敢再看彼此一眼。
    每個人都低著頭,那跪在地上的身體,卻在瘋狂地盤算著。
    隻誅首惡?
    誰是首惡?
    是那個帶兵的周虎?
    還是那個出主意的王綱?
    又或者是那個煽風點火的孫孜?
    不!
    不能是我的兒子!
    也不能是我侄子!
    必須是他們!必須是另外兩個人!
    這一瞬間,什麽同僚之誼,什麽共同進退,全是狗屁!
    現在,就看誰的動作快!
    武明空看著底下那三個各懷鬼胎,轉頭,不著痕跡地,瞥了一眼旁邊那個一臉壞笑的狗東西。
    這家夥,真是把人心玩弄到了極致。
    “行了。”
    武明空揮了揮手,那聲音裏,帶著一絲不耐煩。
    “朕乏了。”
    “你們的子侄,現在都在影衛的詔獄裏。誰是主,誰是從,你們自己回去問清楚了。”
    “明天早朝,朕要一個結果。”
    “退下吧。”
    “臣……遵旨!”
    “臣……告退!”
    三人如蒙大赦,連滾帶爬地從地上站了起來。
    他們甚至顧不上整理自己歪掉的官帽和淩亂的朝服,躬著身子,一步步退出了禦書房。
    隻是那後背,早已被冷汗濕透。
    等退到殿外,三人對視了一眼。
    連一句場麵話都懶得說,三人一拱手,便朝著三個不同的方向,快步離去。
    那腳步,快得像是要去奔喪。
    ……
    禦書房內。
    等那三人的腳步聲徹底消失,趙奕才轉過身,對著武明空,露出了一個大大的笑臉。
    “陛下,您剛才可真帥啊!”
    他湊了過去,那雙眼睛亮晶晶的。
    武明空白了他一眼,那風情,讓趙奕的心都漏跳了一拍。
    “狗東西,喜歡嗎?”
    她坐回龍椅上,端起旁邊已經涼掉的茶,喝了一口。
    “把朕的禦書房,搞得跟菜市場一樣,烏煙瘴氣。”
    “你倒是看了一出好戲。”
    趙奕嘿嘿一笑,跟個翹嘴一樣傻傻的回應。
    “喜歡,能為陛下分憂,是臣的榮幸。”
    他往前探了探身子,那張俊臉,幾乎要貼到武明空的麵前。
    “再說了,能看您演戲,那更是三生有幸。”
    “您說,等明天早朝,他們三個,會咬成什麽樣?”
    武明空看著他那張近在咫尺的,欠揍的臉,還有那雙總是帶著幾分放肆的眼睛。
    她伸出手,推在了趙奕的臉上,將他推開。
    “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