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語氣乍一聽尋常，仿佛隨口一說。
    可聲音低弱的下一句，卻暴露了她的緊張和怯弱。
    “哪怕隻有一點點，很少很少的、一點點。”
    從“愛”字入耳，邊澈替她細致上藥的手就頓住了。
    但他很快恢複如常，異常涼薄的嗤笑一聲，“麻煩大嫂不要誤會。”
    “你這條命是我救的，我隻是不想眼睜睜看你死罷了。”
    薑梨遲鈍地反應一會兒，閉著眼睛笑了，側過臉，眼淚流進了床單裏。
    “這樣就很好了。”
    安靜片刻，薑梨又忍不住問：“那你真的愛宋眠嗎？”
    他愛那個把他們害到如今這個地步的凶手嗎？
    邊澈這次不笑了，上藥的手徹底停住，擰上藥膏的蓋子，把藥扔在她手邊。
    “穿衣服。”他冷聲命令她。
    薑梨愣了愣，發脹的頭腦清醒了一些，不安感膨脹到了極致，先扯過被子蓋住自己。
    “對不起，我、我隻是……有點控製不住自己。”
    她一定是燒糊塗了，才膽子大到敢問這些話。
    邊澈俯視她帶傷、病懨懨的臉，又從藥箱裏翻了盒退燒藥丟給她。
    “穿衣服，我送你回去。”
    再怎麽腦熱，薑梨也知道她把人惹生氣了。
    她背過去穿好衣服，把藥管藥盒都捏在手裏，然後抬起臉安靜望著他。
    雖然沒有伸手，但她這是等他抱的意思。
    邊澈心頭“轟”燃起一簇火。
    可人是他弄回來，他隻能怎麽抱回來的就怎麽抱回去。
    回去的半路上。
    薑梨還在道歉，“我不是故意的。”
    如果她清醒，她會覺得自己沒必要道歉。
    她無非是不過腦地問出了自己最在意的兩個問題。
    他可以不回答。
    卻沒必要像是被戳破什麽似的，惱羞成怒。
    第二天。
    邊家的早飯桌上隻有邊澈和宋眠兩個人。
    邊正業沒回來，魏茹則是一大早出了門。
    “阿澈你會遊泳麽？我記得你是會的。”宋眠問，有意想和他關係再進一步。
    昨晚她就是故意讓傭人叫他去房間的，結果她洗完澡出來，才知道他直接去睡覺了。
    “嗯。”邊澈情緒很淡，眼皮都沒抬一下。
    宋眠敏銳察覺到了他不對勁，“你怎麽了？”
    “沒事。”
    “是沒睡好嗎？”
    “有點。”
    宋眠不說話了。
    如果真的是沒睡好，他憑什麽給她甩臉色？
    也就隻有他敢對她這樣。
    “天很熱，你心情也不好，不如今天一起去遊泳，好好放鬆一下？”
    “可以。”邊澈本來就是為她才空出的時間，她有想玩的，他自然沒有不答應的道理。
    隻是僅僅一個晚上，他前後心境差別巨大，陪她的心情，自然也和之前很不一樣。
    去的是宋家的私人遊泳館，為保證幹淨，不管有沒有誰使用過泳池，池水都是一天一換。
    邊澈換了泳裝，看宋眠還沒從更衣室出來，就先下水遊了兩圈，權當發泄。
    等第三圈結束，他浮出水麵睜眼，就見宋眠一身性感的深色三點式泳裝，正坐在池邊的躺椅上笑著看他。
    “身材真棒，遊起來養眼極了，要不是會吃醋，我一定找姐妹過來炫耀，讓她們羨慕死。”
    如果是以前聽到她想炫耀，邊澈最多一笑置之，不會太往心裏去。
    但這會兒聽到，就覺得異常刺耳。
    他多希望宋眠表裏如一。
    哪怕真正的她不善良、不純真。
    見他沒反應，宋眠眼珠動了動，起身過去，突然跳下泳池，然後在水裏撲騰著，斷斷續續叫著“我不會遊泳”。
    邊澈知道她不會遊泳，第一反應是拉她一把。
    但這一瞬，他腦海中莫名浮現薑梨那具滿是傷痕和舊疤的身體。
    以及剛才看到的，宋眠那身白到發光的奶油機。
    那樣肌理光滑膚質細膩的身體。
    薑梨曾經也擁有過……
    眼底爬過一抹陰暗，邊澈克製住救人的本能，浮在水麵上沒動。
    一直等宋眠掙紮力竭，溺水往下沉，他才潛進水裏抱住她，把她托出水麵，一把推到岸上。
    宋眠喝了一肚子水，嗆咳幹嘔半天。
    一緩過來就因為後怕火冒三丈，忍不住直接發起脾氣。
    “你是蠢貨嗎？就在旁邊為什麽不及時拉我起來！”
    邊澈雙手撐著池岸一用力出了水，走到一邊躺椅旁扯了毛巾擦頭發，一句話也沒有說。
    宋眠隻罵了一句就反應過來了。
    她視線找到邊澈的身影，先去看他的神情，發覺竟然是一片冷然。
    他沒照顧好她，讓她淹了水，他反倒比她還生氣？
    她忍不住爬起來走到他麵前，皺眉耐著性子問：“你到底怎麽了？剛才為什麽不幫我？”
    邊澈側過臉擦了下耳廓，說：“我針對薑梨是我的事，你最好不要擅自做主動她。”
    他至今還願意相信，她是受他影響，才會去算計教訓薑梨。
    這次換宋眠不說話了。
    沉默就此在兩人之間蔓延。
    半晌，宋眠驚訝又不無傷心地問：“所以，你剛才那樣，是故意的？！”
    邊澈默認了。
    在經曆背叛之前，他在所有時候都選擇約束自己，做個公認的好人。
    可在那之後，他有時並不怎麽克製自己的陰暗麵。
    放任自己偶爾當個惡人。
    尤其是在底線即將被觸碰的時候。
    “邊澈！如果你剛剛失手了，我就那麽直接溺死了呢？”宋眠難以控製情緒，聲音不自覺拔高，幾乎是在尖叫。
    邊澈扔下毛巾轉身。
    “我陪你一起死在這。”
    宋眠豁然抬眸，死死盯著他的背影。
    隻是知道她針對過薑梨，他就能做出這種事，說出這種話？
    按他的性格，他至少會先和她確認真假，根本不會直接出手教訓她、警告她。
    她之前怎麽沒看出來他是個沉默寡言的瘋子！
    是因為對方是薑梨嗎？
    那他對薑梨的那些恨和厭惡都是假的嗎？！
    宋眠攥緊拳頭，隻要一想到他可能還愛薑梨，就恨不得薑梨立馬去死！
    薑梨對遊泳館內起的風浪一無所知。
    她此刻正坐在穆閆明的車上，被他帶往暫時保密的目的地。
    “又被欺負了，還生了病。“穆閆明話說得很直白，臉色有些難看。
    薑梨下意識用手背碰了下臉上的傷，知道找什麽理由都不可能瞞住。
    “和邊澈起了衝突，然後被婆婆冤枉了，我沒事，你別擔心。”
    頓了頓，她試著轉移他注意力：“我真的沒事……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