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這，薑梨心底升起一股不平。
    她轉頭看向一臉怒容的邊正業，冷聲道：“邊董，你責怪邊澈之前，是不是應該先反思一下自己？”
    “你這麽罵他打他，有考慮過沈阿姨這個做母親的嗎？”
    邊正業心口一震，不自覺蜷起發麻的指尖。
    最初他要接邊澈回家，沈如柳是不同意的。
    覺得以他的品性做派，太容易把邊澈帶歪。
    是他各種承諾、持續糾纏勸誡，甚至要簽下協議，沈如柳才點頭答應。
    交出邊澈，沈如柳固然也有私心。
    可她作為一手帶大邊澈的母親，再淡漠，對孩子也是有愛的。
    邊澈被打，她在的話一定會心疼的。
    “別提我媽。”邊澈一把握住薑梨的手腕，手上沒了分寸。
    薑梨吃痛，但抿緊雙唇忍著沒出聲。
    而她的話，明顯衝擊力更大。
    邊正業忽然像是泄了氣，肩膀垮了，原本挺直的後背彎了，渾身上下老態盡顯。
    “你問的事，我沒有參與，知道消息的時候已經阻止不了了。”他頹然開口，終於表現出一點鬱悶。
    邊澈沒回應，也沒看他，得到回答，就轉身打開車門，示意薑梨上車。
    “小澈，”邊正業開口：“魏思學用了不少下作手段，大肆收購邊氏股份，眼看就要掌權了……”
    邊澈背對他，冷冷道：“那關我什麽事？”
    邊正業始終不理解他放棄邊氏的行為。
    多少人死盯著邊氏這塊肥肉，他再怎麽心高氣傲，都不可能完全不放在眼裏。
    “那是邊家的產業，是你的東西，你甘心讓給魏家的人？”
    邊澈嗤笑，“你都跟魏家人住在一起了，我又有什麽好在乎的。”
    “我是假裝拉近關係！找機會收集證據！想盡早讓他們滾蛋！”邊正業語氣焦急，但極力壓著聲音，仿佛擔心被鳩占鵲巢的魏家人聽到。
    邊澈聽得好笑，淡漠道：“那祝你一切順利。”
    說完，他鑽進後座，直接關上車門。
    邊正業兩步上前拉門，拉不開又大力敲窗，極力想再說點什麽。
    邊澈不為所動，沉著臉吩咐司機：“開車。”
    汽車駛離別墅，一路往山下開。
    車內始終靜悄悄的，薑梨望著黑魆魆的車外，邊澈則一直望著她。
    到山腳時，邊澈終於忍不住開口：“生我氣了。”
    薑梨搖頭，側顏線條柔和如往昔。
    “阿梨……”邊澈試著碰了下她的手，見她沒有躲開，才把她往自己懷裏圈，又捏住她的下巴，讓她看向自己。
    “我剛才不是衝你，我隻是不想我媽和邊正業再有任何牽扯，哪怕她隻是出現在邊正業的腦子裏都不行。”
    薑梨點頭，表示能理解。
    沈阿姨最大的心願，就是和邊正業撇清一切幹係。
    她這輩子過得太煎熬太苦悶，邊澈心疼她是應該的。
    邊澈看她不說話，忍不住用額心貼向她腦側，進一步放低姿態，“你別生我氣行麽？我剛挨過打，你再不理我那我就太慘了。”
    薑梨看向他的側臉。
    光線問題，看不清楚紅沒紅，更不知道一會兒會不會腫……
    心下歎了口氣，她平靜開口：“沒生氣。”
    說生氣不準確，其實心裏更多的是後悔。
    她剛才不該插嘴，隨便去幹涉他們父子之間的矛盾。
    或許她得改改管閑事的毛病。
    不是任何事鬧到眼前，她都得陪著操心，那樣會很累。
    聽她的語氣，邊澈直覺不太對，“不然你還是生氣吧，你這樣我心慌。”
    過往的經驗告訴他，她悶不吭聲的時候最危險。
    反而是大開大合發脾氣，才代表她沒藏心事，不會暗暗做下什麽對他不利的決定。
    “別鬧了，生氣其實很累人。”薑梨和他稍微拉開點距離，依向車座，閉上眼睛，“我睡一會兒，到了叫我。”
    邊澈看著她，眼神很深。
    他知道眼下他們之間的關係還很脆弱。
    卻沒想到，會脆弱到這個程度。
    他隻是因為亡母沒忍住吼了她一聲，情有可原，也及時解釋了，她卻直接變了態度，又開始冷淡對他。
    回到江畔別墅已經過了午夜。
    薑梨獨自去後院待了會兒，去之前明確要求邊澈別跟著。
    邊澈沒跟，但站在後門附近等。
    等她回來了，就朝她張開雙臂，靜靜觀察她的反應。
    薑梨抬起纖長濃密的眼睫，留意到他臉頰有些腫。
    “冰箱裏有冰塊嗎？”她問，沒有要主動投進他懷抱的意思。
    邊澈放下手臂，壓下失落和不安，澀然一笑，“當然有，你想做什麽？心情不好想喝酒？”
    他顯然沒意識到自己臉上的傷。
    薑梨搖頭，指指自己臉頰，“你需要冰敷，明天不能腫著臉去醫院。”
    下意識摸了把臉，邊澈有種心髒重新恢複跳動的感覺。
    “你不生我氣了？”
    薑梨莫名其妙看著他，“說了沒有生氣。”
    頓了頓，她不太能理解地問：“你喜歡我發脾氣的樣子？”
    邊澈過去抱住她，臉埋進她頸側的長發裏深吸一口氣，“喜歡，你什麽樣子我都喜歡。”
    他毫不吝嗇地用肢體和語言表達感情。
    薑梨卻接受得很小心，伸手回抱他時，動作異常輕。
    第二天，薑梨陪邊澈去了趟醫院。
    後續幾天又去了兩次，終於把康複治療的方案確定下來。
    一件心事放下，薑梨好好睡了一覺。
    睡醒就收拾東西，準備出發回穆家。
    提前知道她要回來，老爺子和穆閆明特地趕回國，想一大家子聚一聚，熱鬧一下。
    隻是穆家眾人誰都沒想到。
    這次會見到邊澈。
    老爺子是唯一一個知情的。
    見邊澈提著兩瓶好酒進門，就抬了下手，招呼他坐，樣子不客氣，卻沒顯露出不歡迎的態度。
    早一步到家的薑梨正好這時候過來，察覺原本鬧哄哄的客廳這會兒忽然安靜，心裏就多了抹局促。
    她知道家裏人大多不歡迎邊澈。
    可他們現在還是夫妻，又正試著重新在一起，她不想把自己和邊澈的關係藏著掖著，大家總要知道的。
    臨開席，穆閆明才回來。
    進門見到邊澈也當沒看見，徑直去到薑梨身邊坐下，和周圍長輩解釋路上堵車。
    沒人和他計較，所有人都有意無意盯著邊澈。
    邊澈安穩坐在薑梨的另一邊，開席後，就主動端著酒杯站起來。
    但剛要開口，外麵傳來詢問聲：
    “外麵楚家少爺來了，要領進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