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告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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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風雪交加中,黑衣墨發的男人,骨節分明的手指在黑白琴鍵上飛舞。
    天地間仿佛隻剩下三種顏色。
    黑白紅,極端而又驚豔。
    隨著最後一個音符落下,孟晚溪抬手給他鼓掌。
    傅謹修看到倚在門邊的小女人,沒有化妝,卻膚如白雪,漂亮的不可方物。
    她嘴角噙著疏離又客套的微笑:“彈得很好。”
    好似對她來說,他不再是和她耳鬢廝磨的丈夫,而是一個陌生人。
    孟晚溪盛裝而來,隻為和他告別。
    意識到她的想法,傅謹修心裏更加難受了。
    他緩緩起身朝著她走來,關上門替她拉開椅子。
    “外婆今天好點了嗎?”
    “嗯,雖然喪失了自理能力,好在精神不錯,這次還好有你及時做決定救下了外婆。”
    孟晚溪將盒子推給了他,“生日快樂。”
    “是什麽?”
    “不是什麽值錢的東西。”
    以傅謹修今時今日的財富,再昂貴的奢侈品也並不稀奇。
    當傅謹修打開盒子,裏麵赫然放著一支銀色手表,價值幾千,不是什麽大品牌,卻是十八歲的他最想要的。
    原來她什麽都知道。
    孟晚溪解釋道:“其實早些年就想買給你的,那年我跑龍套攢了幾千塊,你的公司急需用錢,我就一直沒舍得買,如今也算是一償宿願。”
    “溪溪……”
    傅謹修握著盒子的手越發收緊,使得手背青色脈絡明顯,他的眸光掠過一抹黯然,喉嚨有些發緊,“謝謝。”
    侍應生開始上菜,上的卻不是西餐,而是中餐。
    孟晚溪有些錯愣,“搞這麽浪漫,不是西餐?”
    傅謹修嘴角勾起一抹寵溺的微笑:“第一次帶你去吃西餐吃了幾個小時,你說再也不來,又貴還吃不飽。”
    那時候兩人都沒什麽錢,第一次去高檔西餐廳,孟晚溪還特地穿了小禮服,就怕穿著隨便被人趕出去。
    吃完走出大門,孟晚溪就拽著他去吃了一碗餛飩。
    如今傅謹修位高權重,在西餐店裏吃中餐也並稀罕事。
    他給她盛湯,布菜,就像這些年來做過千百次那般。
    “你多吃點,這段時間瘦了很多,以後就不要再喝藥了。”
    孟晚溪沒有拒絕,她點頭回應,“好,你剛生完病,也需要好好進補,徐媽不願再做你就重新找個傭人。”
    “那你呢?”
    “我想要留在外婆身邊照顧她。”
    孟晚溪小口喝著湯,然後抬起頭來看著他,“傅謹修,我們曾是朋友,是親人,也是愛人,唯獨不該是仇人對吧?還有十天左右,這一世我們夫妻情斷,你能就此放手嗎?”
    她的眉眼是那麽溫柔,“就像故事開始的那樣,我們不要帶著遺憾和恨意落幕。”
    他何嚐不知道孟晚溪以退為進,想要讓他就此作罷,不再糾纏。
    他掀起一抹苦笑:“可是溪溪,故事落幕本就是一種遺憾。”
    孟晚溪凝視著他容顏,她主動給他夾了菜,“或許這就是人生,以後要好好照顧自己。”
    人生有幾個十八年呢?
    迄今為止她所有悲歡喜樂都和這個男人息息相關,一想到後半生不會再看到這張臉。
    再也感覺不到他的氣息,觸碰不到他的溫度和懷抱,她心中就像是刀子一刀刀切割下來。
    那是多年來身體養成的本能,不受她的大腦控製。
    傅謹修端起紅酒杯,“喝一杯吧。”
    孟晚溪笑了笑,“我最近胃不舒服,我以水代酒。”
    “我幫你聯係專家好好檢查一下。”
    “沒事,看過了,就是老毛病。”
    孟晚溪端起酒杯朝他碰去,清脆的撞擊聲宛如悅耳的風鈴。
    “阿修,不要再執著於我,將來你會遇上更好的女人,你的人生還很長,我隻是中途下車而已。”
    傅謹修沒有回應,他揚起脖頸,瓷白的喉結滾動著吞咽酒液。
    那種苦一直從舌尖蔓延到了胃裏,再延伸到四肢百骸。
    這世上除了死別就隻有生離最苦。
    孟晚溪閉上眼,她喝的明明是純淨水,那水不僅冰涼而且還刺骨。
    這頓飯誰也沒有再提到那些不愉快的事。
    哪怕傅謹修竭盡所能想要和她多呆一會兒。
    他已經很久沒有陪她好好吃一頓飯了,孟晚溪也許久沒有這麽溫柔對他。
    他小心翼翼哄著她。
    孟晚溪不是不懂,可隻要是局就會散。
    她用紙巾擦拭完嘴唇,嘴角勾起一抹淺淺的微笑,“我吃好了,時間不早,我還得回山上去照顧外婆,就到這吧。”
    她們的人生,也就到這結束吧。
    孟晚溪起身想要去拿外套,傅謹修從背後擁住了她。
    鼻尖是她熟悉的冷調鬆香,清雅幹淨。
    他溫暖的體溫透過她薄薄的旗袍滲透進來。
    男人埋首在她的頸部,他沒有太過用力,大手攏著她的腰際。
    他怕再一次傷了她。
    “溪溪……”他的嗓音沙啞而情深。
    孟晚溪沒有掙紮,轉過身主動環住了他的腰身。
    她將頭埋在他的懷裏,貪婪吮吸著屬於他的氣息。
    眼淚順著麵龐顆顆滾下。
    最後一次,最後再抱他一次就好。
    小手緊緊攥住男人的襯衣,孟晚溪哽咽道:“傅謹修,你為什麽要做這樣的事?明明……”
    明明隻差一點了,她就懷上孩子了。
    傅謹修雙臂交疊,用力箍著她的纖腰,他低沉著嗓音一遍又一遍道歉:“對不起,溪溪對不起,我們還能回去嗎?”
    孟晚溪從他懷中抬起頭來,她早已是淚流滿麵,“我們早就回不去了。”
    傅謹修抬手想要替她撫去眼角的淚水,孟晚溪卻在這時退出他的懷抱。
    雖然她雙眼通紅,但眼底就像渾濁的水逐漸變得清晰。
    她一步步退出了他的懷抱,“你綁我一回,我綁你一夜,傅謹修,以後我們兩不相欠。”
    看著她抬腿離開,傅謹修開口道:“溪溪,我想知道一個月前你說給我一個驚喜,究竟是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