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邱秀英雙手下意識抓著安全帶，扭頭盯著車門看，表情怪異。
    昨天楊斌不是說，前車門壞了打不開麽。
    這是隔了一夜，汽車自己“痊愈”了？
    開車的顧司衍一直在悄悄打量她，眼見謊言被戳破，他握拳輕咳一聲，開始解釋。
    “車門沒壞。”
    “楊斌對車況不熟悉，昨天不小心從裏麵反鎖了，所以打不開。”
    邱秀英輕輕點頭，“喔，原來是這樣。”
    汽車後座，薑愛敏終於忍不住開了口。
    “顧營長，不是說小斌開車嗎？怎麽勞煩您親自來送，實在不好意思。”
    顧司衍看了一眼後視鏡，嘴角十分難得的勾出一抹淡笑。
    “阿姨，沒事兒，我正好閑著。”
    “明天是老爺子80大壽，楊斌的未婚妻和未來嶽父嶽母提前一天過來祝壽，他要陪嬌客，一時走不開。”
    “噢，原來是這樣……”
    薑愛敏默默看了前座自家女兒一眼，眼神中閃過心疼和猶豫。
    別人家的孩子，都陸續結親了。
    自家一雙兒女這麽好，若是被她的病情拖累，將來怕是很難配上好人家。
    她又偷偷看了顧營長一眼，多好的後生！
    長得帥，年輕有為，一看就是家境殷實！
    若是自己沒有生病拖累，憑著女兒的高學曆和這副好容貌，踮腳跳起來配顧營長，也不是完全沒可能。
    “顧營長，你有對象了嗎？”
    薑愛敏小心翼翼，脫口而出。
    顧司衍微愣，下意識去看邱秀英的反應。
    見對方也歪著腦袋看自己，一臉好奇，他不由耳根開始泛紅。
    “沒、沒有。”
    “顧營長和小斌是同一年的吧？23歲，也可以抓緊了。”薑愛敏溫和慈愛地笑道。
    “嗯。”
    顧司衍應了一聲，目光微閃，笑容淡了許多。
    他有一個秘密，從來沒對任何人說過：天閹。
    是的，他不行。
    從青少年到成年，該長大的地方都長大了，喉結，胡須……小號內衣也換成了大號內衣。
    但在過去的23年裏，他從來沒有過某種衝動。
    沒有睡濕過床單，也沒有半夜爬起來衝冷水澡的困擾。
    更沒有對任何一個異性，產生過深入交流的興趣。
    在外人看來，他是一個清心寡欲，不近女色的男人。
    有人懷疑過他的性取向，唯獨沒人懷疑全軍區第一硬漢，不行。
    後來，無意中從雜書上看到了這種病：天閹。
    他自我確診了。
    可是經過昨天發生的事，以及昨晚在夢境中，他將一個黑發及腰的漂亮姑娘壓在身下狠狠欺負……
    頭一次，他半夜爬起來衝涼，並換了褲頭。
    他隱隱感覺，之前的自我診斷，好像有點問題。
    “哎，也不知道我家秀英的緣分，將來會在哪裏。”
    薑愛敏一聲歎息，直接打斷了他的神遊。
    副駕駛位上的邱秀英，聽著這聲歎息心裏很不是滋味。
    她側轉過身，麵對著家人揚眉笑道：“媽，大哥都還沒結婚，我急什麽？”
    “現在的時代，一天比一天好！國家也鼓勵晚生晚育，優生優育。”
    “與其瞎著急，倒不如先艱苦奮鬥！”
    “麵包會有的，牛奶會有的，一切都會有的！”
    “我姑且暫定一個小目標：掙它一個萬再說……”
    她明眸善睞，一通瞎扯。
    就連向來寡言的大哥，最近總愁眉不展的父親，都被她哄笑了。
    更別說薑愛敏，直接被她【一個萬的小目標】笑出了眼淚，捂著肚子樂道：
    “都滿了20周歲，吃21歲飯的大人了，說話還這麽沒譜沒邊！”
    “自己一個月掙8塊工資，心裏沒數呀？也不怕顧營長笑話你！”
    誰都想不到，旁邊一本正經開車的顧營長，此刻腦海裏隻閃過一條婚姻法規定。
    【法定結婚年齡，女不得早於二十周歲，男不得早於二十二周歲。】
    ……
    *
    驅車四個小時，下午一點多終於抵達省城沙市。
    “去哪個醫院手術，之前有聯係嗎？”
    顧司衍一邊開車往市中心走，一邊側頭問道。
    邱秀英眉心微蹙，“沒有聯係過。”
    “聽說沙市的湘亞醫院醫術水平最好，就是不知道臨時趕過去，能不能掛上號。”
    顧司衍輕輕點頭，食指有節奏的擊打著方向盤，淡聲道：“嗯，湘亞醫院確實不錯。”
    “正好，我有一個遠房表姐，在湘亞醫院的腫瘤科當主任醫師。”
    “一會兒我去打聲招呼，看看能不能加個專家號。”
    一聽這話，邱秀英立馬挺直後背坐了起來。
    “真的？那實在是太好了！”
    “顧營長，謝謝你！”
    “你不僅是我的救命恩人，更是我們全家的救星！”
    她雙眼發亮的盯著顧司衍，發自內心真誠的道。
    如果她媽媽有個三長兩短，那她們這個溫馨小家中，那盞常年亮著的溫暖燈光，就徹底熄滅了。
    後果不堪設想。
    她遇見他，才短短兩天的時間。
    顧司衍不僅及時跳進水中救回了自己，更是“出錢”又出力，扭轉了她家的絕境。
    邱秀英在心中暗暗地道：等將來自己有能力了，一定好好報答他。
    顧司衍回頭掃了她一眼，又慌忙轉過頭去目視前方。
    那炙熱絢爛的眼神，像是有一種神奇的魔力，強而有力的深深吸引著他。
    一瞬間，顧司衍隻覺得自己渾身酥麻發軟，怦然心動！
    昨晚夢境中的畫麵，瞬間又被勾了起來……
    *
    有了顧司衍的幫忙，她母親不僅預約到了三天後的手術，並且成功住進了病房提前觀察。
    妥善安置好一切後，邱秀英掏出兜裏僅剩的10塊錢，強塞到了大哥手中。
    邱誌遠說什麽都不接，急得她直跺腳。
    “大哥，你聽我說！”
    “窮家富路，在外處處都要花錢，我在家中看家，吃穿不愁，壓根沒有用得著錢的地方。”
    “你平時下地幹活又不掙錢，在省城人生地不熟，萬一媽想吃個水果罐頭什麽的，你身上有零錢嗎？”
    旁邊看著兄妹倆因愛而爭執的薑愛敏，小聲笑道：“媽不饞，不想吃水果罐頭。”
    手心手背都是肉。
    邱秀英一噎，氣得直翻白眼。
    “算了，我也懶得回去上班看家了，都在這陪著媽，一家人齊齊整整也省心！”
    說完，一屁股坐在床沿上，雙手抱胸，作勢不走了。
    邱誌遠拿自家小妹沒辦法，另一方麵也覺得小妹說的話不無道理，最後還是無奈妥協接了。
    *
    走廊裏，顧司衍剛走到腫瘤科主任辦公室門口，就聽見裏麵傳來講電話的聲音。
    “舅媽，重大情報！阿衍談戀愛了！您們知道嗎？”
    “哎呀，姑娘長得特漂亮！懂禮貌！又孝順！”
    “當然是真的！是這樣的，那姑娘媽媽生病了，阿衍親自帶到我這兒來，主動幫著辦的住院手續。”
    “家是哪裏的？哦，我剛悄悄瞅了一眼，就是沙市瀏縣青山鎮的。”
    “是吧？”
    “沒看到他戰友，就阿衍一個人和姑娘一家！”
    “我覺得也不像是去戰友家給老爺子祝壽，哈哈哈，應該就是找女朋友去了！”
    顧司衍聽著辦公室裏麵，遠房表姐和疑似他媽媽兩人越聊越離譜，終於忍不住敲響了辦公室的門。
    咚，咚！
    “請進。”
    他表姐用手捂住話筒，扭頭望過來。
    一看是他，更加興奮了，對著話筒道：“舅媽，說曹操，曹操就來了！”
    顧司衍淡定的走到辦公桌前坐下，挑眉道：“多大的人了，能不能有點譜有點邊？八字還沒一撇的事情。”
    他表姐先是一愣，回過味來後不僅不收斂，反而對他擠眉弄眼，轉而興高采烈的對著電話另一端的人道：
    “舅媽，搞錯啦！”
    “不是女朋友，阿衍還在追呢！八字馬上就有一撇了……”
    顧司衍擰著眉頭，一聽傳的更加離譜，直接抬手掛斷了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