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門！”
    院門外麵，響起了陌生的男聲。
    聽著聲音，看著外麵火光的陣仗，人不在少數。
    看著父親往外走，邱秀英挺身就要跟上去。
    顧司衍一把將她拉住。
    “乖，你去陪媽待著，我跟著爸出去看看。”
    “有我在，你還不放心嗎？”
    邱秀英愣了幾秒，輕輕點頭。
    “嗯，有事喊我。”
    顧司衍唇角微揚，抬手摸了摸她的發頂，“好！”
    兩人分頭行動。
    她剛跨進主臥，發現薑母也已經起來了。
    “外麵怎麽回事？”
    “是不是你大哥在外麵惹事了？”
    邱秀英從旁邊拿過外套，順手給薑母披上。
    “我也不確定，顧司衍跟著爸一起出去看了。”
    “媽，您放心，肯定沒事兒的。”
    屋內話音剛落，外麵的人已經進了院子。
    錯綜複雜的腳步聲，穿過院子，朝著廳屋這邊走來。
    從記事以來，邱家像今天這樣，被陌生的人半夜闖入，總共也隻經曆過兩次。
    上一次，是薑母去省城做手術，她一個人在家。
    接著，便是今天這一次。
    “走，先出去看看。”
    薑母白著臉色道。
    很顯然，她的心中已經有了強烈的不好預感。
    廳屋燈火明亮。
    母女倆跨進廳屋時，發現廳屋裏已經擠滿了男人。
    廳屋高位上，坐著一位頭發全白，已經有些禿頂的老爺子。
    其他的人，或站或坐。
    顧司衍跟著邱父一起，陪同站在老爺子旁邊。
    大部分人，邱秀英都不認識。
    倒是邱父斜對麵，有一位和他父親年紀相仿的男人，她還有些印象。
    那是河對麵許家村，許倩的父親。
    “許家村的人，怎麽半夜跑到咱們家來了?”
    薑母下意識用力捏著邱秀英的手，緊張地道。
    “媽，別急！”
    “我們先看看情況。”
    邱秀英一手牽著薑母，另一隻手鬆鬆攬著她的後背安撫道。
    “邱關林，你家的好兒子呢？”
    坐在上首的老爺子，直奔主題問道。
    邱關林顯然有些無措，“我兒子？”
    “他，他還沒有回來，許叔半夜過來找我家誌遠，不知為了何事？”
    “有什麽事情，您直接和侄兒說便是。”
    邱關林的語氣，聽起來多少有些氣短。
    後來邱秀英才知道，原來現在坐在上首的，是許倩的爺爺。
    而這天晚上，跟著一起過來的，全是許倩的叔伯兄弟。
    “什麽事？”
    許老爺子突然抬手，“砰”拍在了高桌桌麵上。
    “都是你兒子幹的好事！”
    隨著許老爺子一聲吼，整個廳屋都安靜了下來。
    邱秀英被嚇一跳，下意識望向顧司衍。
    隻見顧司衍朝她眨了眨眼，示意無事，讓她安心。
    頓時，她那顆七上八下的心，慢慢又安定了下來。
    “今天晚上，你家邱誌遠肯定是回不來了。”
    “人被扣在了許家村，你們就說說，這件事情怎麽解決吧！”
    一直聽到這裏，邱關林仍是一頭霧水。
    就連旁邊的薑母，也是滿頭的問號。
    倒是邱秀英，像是突然明白了什麽。
    她那平日裏話不多，一向老實巴交的大哥。
    該不會是偷偷和許倩約會，被許家村的人抓了現行吧？
    然而這個時候，她顯然是低估了他大哥的能耐。
    邱關林還沒來得及開口，薑母就急了。
    “平白無故，你們扣著我兒子做什麽？那是犯法的！”
    “我兒子品行善良，不偷也不搶，你們別冤枉了好人！”
    很顯然，薑母已經想偏了。
    莫非許家村的人，誤會自家兒子做了什麽不軌的事情？
    畢竟兩年前的那一次，兩家結親未果。
    說打死都不讓許倩嫁到他們邱家的，就有這個許老爺子的份！
    兩家之間，說起來隻有仇，沒有任何情份。
    肯定不存在其它的可能。
    一聽這話，高位上的許老爺子，簡直氣得胡子發抖。
    “品行善良？不偷不搶？”
    “依我看，你們家那小子就是個臭流氓！”
    “無媒無聘，……我這張老臉都沒法說出口！”
    就在這時，許老二的身後，擠出來一位婦人。
    婦人臊紅著臉，快步走到薑母身邊。
    然後將人拽到一邊的角落，也不逼著已婚的邱秀英，直接道：
    “我家那死丫頭，最近幾天，早上起來總是惡心幹嘔。”
    “正好她爺爺就是大夫，今天白天搭脈一看，發現居然是懷孕了。”
    “家裏逼問了一整天，她把自己關在房間裏不吃不喝，打死都不肯說。”
    “再後來，那臭丫頭晚上悄悄出門，被她堂妹帶人堵在了老房子裏。”
    “然後這件事情，就驚動了老爺子……”
    薑母聽完這件事情的來龍去脈，簡直目瞪口呆。
    反應過來後，身體直接一個踉蹌。
    幸好邱秀英反應快，及時一把將人扶住。
    “媽，您別著急！”
    “身體要緊！”
    “所有的事情，都會有解決的辦法的！”
    薑愛敏又急又氣，渾身發抖，頭皮都是麻的。
    不遠處的邱關林一看這邊情形，什麽也顧不得了，直接衝了過來。
    “大妹子，你跟我媳婦兒說什麽了？”
    “她可是剛做完大手術的人，身體還弱著呢。”
    許倩的母親見狀，一下也手足無措起來。
    薑母趕緊去扯邱關林的衣服，“好了，當家的你別說了！”
    “都是我們的錯！”
    說著，薑母把邱關林拉到一邊，將事情的來龍去脈又細說了一遍，邊說邊抹眼淚。
    “小畜生！”
    “老子打不死他！”
    趁著邱家父母，消化這個信息的間隙，邱秀英悄悄給顧司衍使了個眼色。
    兩人默默退到了院子裏，商量起了事情的對策。
    聽到這件事情，顧司衍竟然絲毫不覺得意外。
    反而像是，一切都在他的預料中一樣。
    “我看許家趁著天黑而來，既沒有叫外人，也沒有驚動村長。”
    “想來是短時間內，並不想把事情鬧大。”
    邱秀英很快就反應過來。
    “所以，他們並不是單純上門鬧事，也是想來解決事情？”
    “如今生米已經煮成了熟飯。”
    “解決問題的方法，目前來看隻有兩種。”
    “要麽，堅決不讓兩人在一起，讓我們家賠錢。”
    “要麽，就是趕緊讓兩人結婚，趁著沒有外人知道，把準生證領了。”
    顧司衍笑著點頭，“嗯，聰明！”
    “很顯然，看他們現在的行事做派，應該是傾向於第二種解決方法。”
    “隻不過，在這件事情上麵，女方顯然是失了麵子。”
    “他們之所以這麽大陣仗，虛張聲勢，無非就是想找回麵子。”
    “懂了嗎？”
    邱秀英眼前一亮，當下就明白接下來該怎麽做了。
    這一夜，邱家燈火通明。
    邱秀英滿臉帶笑，趕緊搬出家裏備用的桌子凳子，將“客人”們分成兩撥。
    許老爺子和許倩的叔伯，全部留在廳屋，餘下的堂兄弟們，全部請去了偏廳。
    正好今日兩人回家，帶了很多點心糖果幹果，還有不少好酒。
    邱秀英全部搬了出來，一邊招呼，一邊忙著去後廚做宵夜加熱菜。
    晚輩們跟過來，本來就是為了虛張聲勢。
    邱家客客氣氣地，拿出好喝好吃的來招待，自然就閉上了嘴。
    廳屋裏，顧司衍陪坐著，隻幫忙斟酒。
    許家長輩們幾杯酒下腹後，終於聊上了正題。
    天剛蒙蒙亮，許家人終於鬆了口。
    顧司衍開車帶著許倩的一位堂兄，很快就把邱誌遠接回家了。
    邱關林陪了一通宵的客，又喝了不少的酒。
    看見自己唯一的兒子，一身狼狽的被女婿接回來。
    屋裏屋外，站著那麽多許家未來的親戚，在看著笑話。
    邱關林氣就不打一處來。
    邱誌遠剛跨進廳屋，邱關林就一聲嗬斥。
    “小畜生！”
    “你給老子跪下！”
    邱誌遠耷拉著腦袋，二話不說就跪了下去，腰背卻始終挺的筆直。
    顧司衍眼神微閃，默默別過頭去，沒有看他。
    眾目睽睽之下，邱關林起身朝巴掌裏啐了一口唾沫。
    緊接著，從大門背後翻抄出來一根新扁擔，照著邱誌遠的後背就一扁擔抽了下去。
    “我打死你個小畜生！”
    “居然不學好！”
    “放著光明正道不去走，偏偏要搞邪門歪道！”
    ……
    邱關林一扁擔連著一扁擔抽下去，每一下都打的實實在在。
    邱誌遠居然從頭到尾，咬牙硬是沒吭一聲。
    打到最後，就連許家老爺子都看不下去了。
    “算了，算了！”
    “管教孩子，也不能往死裏打。”
    “誌遠這孩子，也是一時迷了心竅，相信今後肯定會改的。”
    “別打壞了孩子，耽誤了接下來兩家的好事。”
    聽到這句話，邱關林這才收了手。
    薑母留“客人”們吃早飯。
    可大家都熬了一宿。
    又親眼看著邱家，把自家唯一的兒子打的這麽狠。
    哪裏還有心思留下來吃早飯。
    這件事情，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你情我願，一個巴掌拍不響的事情。
    到了現在，大家都隻想早點回去。
    爭取到家再眯一會兒，然後好下地幹活。
    大哥邱誌遠，死鴨子嘴硬。
    任由邱父如何打罵，都一聲不吭。
    最後還是薑母在一邊歎氣，“你這孩子，怎麽這麽倔？”
    邱父氣得不行，扁擔一扔，就背著手出了門。
    顧司衍見狀，給邱秀英遞了個眼色。
    邱秀英微微點頭，感激追了出去。
    邱父一晚上都沒睡，又喝了不少的酒，走起路來都晃晃悠悠。
    這大清早的，也不知道要去哪裏。
    邱父背著雙手，氣衝衝地在前麵走。
    似是察覺到身後小閨女追了上來，於是刻意放慢了腳步。
    就這樣，父女倆一前一後，不緊不慢地走著。
    沿著小路，穿過田埂。
    邱父先去水田裏檢查了一下水渠。
    看到有枯葉堵死形成小水壩的地方，便用水將水渠疏通。
    看完水後，邱父又順著小路，繞上了後山。
    清晨的薄霧，籠罩著山林。
    後山的一草一木，全部都掛著露珠。
    邱父東邊瞧瞧，西邊看看，不一會兒就采集了小一把的草藥。
    不經意間，褲腳都濕透了。
    “走吧，回家了！”
    邱父小聲嘀咕道。
    “你爸都這麽大的人了，還怕我走丟不成？”
    邱秀英淡淡笑著，上前接過邱父手中的草藥。
    仔細辨認，全部是日常用來治療跌打損傷，活血化瘀的。
    不用說，肯定是給剛才的病號用的。
    雖然事情的過程曲折，但是結果卻是好的。
    邱秀英湊上前，小聲笑道：“爸，恭喜你，馬上要當爺爺了！”
    “我哥今天早上這頓打，可算是沒有白挨。”
    “直接雙喜臨門了！”
    邱關林停下腳步，回頭瞪了她一眼。
    才瞪到一半，就忍不住嘴角開始往上翹。
    最後強行壓下嘴角的笑意，輕聲哼道：
    “總歸來說，孩子是無辜的。”
    父女倆回到家時，廚房裏已經飄來了飯香。
    顧司衍看了一眼她手裏的草藥，想了想，又從車上拿下來一粒藥丸。
    搗草藥的時候，順手把藥丸放進去，一起搗化了。
    次臥裏，邱誌遠趴在床上，疼得齜牙咧嘴。
    完全不像是剛才在人前的時候那般硬氣。
    顧司衍手裏拿著一塊小竹板，一邊幫邱誌遠的後背上藥，一邊輕輕挑眉，嘴角噙著淡淡的笑意。
    邱誌遠若有所感。
    他猛地扭過頭，正好捕捉到顧司衍眼中殘留的那一抹幸災樂禍。
    “顧司衍，看到我現在這麽慘，你是不是心裏特別痛快。”
    邱誌遠幽幽地道。
    此時此刻，他總算是明白過來。
    為什麽顧司衍會這麽好心，願意傾囊相授了。
    顧司衍倒是也不避諱，笑得越發直白起來。
    “方法確實是我教你的，可路是你自己選的。”
    “你若是願意等，再耗個三年五載，沒準也是能成事。”
    “如今你照著我教給你的方法，最快下周就能領證。”
    “媳婦兒到手了，娃也快抱上了，好事成雙。”
    “不過是挨頓揍麽，男子漢大丈夫，有什麽大不了的？”
    “歸根結底，我也是為了你好。”
    邱誌遠眼神微閃，一想也是。
    當初若不是顧司衍，給小妹買了一輛自行車留在家裏。
    自己也就沒有機會，每周周末，載著倩倩一起去鎮上擺攤，進一步拉進距離。
    也就不會有後來的……
    如今回想起來，邱誌遠仍覺得心裏美滋滋的。
    好像後背的傷，也沒那麽痛了。
    顧司衍見狀，故意手下用了點勁。
    “哎喲，妹夫你輕點兒！”
    顧司衍一臉壞笑，將剩下的草藥放在了旁邊的桌上。
    “今天我們要帶媽去省城複查，你就自己在家裏，好好養傷吧！”
    “對了，今天晚上住在縣城，就不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