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中間，政委夫人宋琳接過話筒笑著道：
    “建橋修路，是為人民服務的大好事！”
    “大家作為軍屬，一定要做好社會表率作用，踴躍參與，都盡一份心意。”
    “當然了，大家也切忌不要攀比，捐多捐少都一樣！”
    宋琳捐完款後，進行了慷慨激昂的發言。
    邱秀英心道：說了等於沒說。
    王姐在旁邊低笑打趣道：“捐多捐少，能一樣嗎？”
    “捐少了，將來橋頭石碑上刻著的是家屬院集體的名字。”
    “多捐的話，刻的是個人的名字。”
    鄭母在旁邊聽著，覺得不可思議，“真的假的？”
    王姐咧嘴一笑，一副勝券在握的樣子。
    “不信的話，等著往後瞧！”
    邱秀英倒是不以為意。
    刻自己的名字和刻集體的名字，又有什麽區別？
    全世界那麽多的河流，那麽多的橋。
    誰又會去在意，小小一條瀏水，新建的橋頭石碑上，都刻了些誰的名字？
    人群擁簇著往前走，很快就要輪到她們了。
    邱秀英低頭斂目，想要盡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然後擔心什麽，就怕來什麽！
    人群中，不知道是誰挑起的頭，忽然尖聲道：
    “快看，快看！顧夫人也來捐款了！”
    隨著那人的提醒，周圍人的目光瞬間向她匯聚而來。
    “顧夫人，團長夫人和政委夫人在前麵打頭，一個捐了五十，一個捐了四十八！”
    “您準備捐多少呀？”
    邱秀英見最前麵的兩位領頭人，也同時看了過來，目露好奇。
    她不得不淡淡回道：“捐多捐少，都是心意。”
    “我隨便捐點。”
    周圍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是一副看熱鬧不嫌事大的樣子。
    “隨便捐點？”
    “顧夫人，聽說您最近可是天降橫財，那可是普通人一輩子都不敢想的數字。”
    “您可千萬別太家子氣了，回頭顧營長在軍中行走，多沒麵子。”
    有一張半生不熟的麵孔，看似開玩笑，實則是道德綁架。
    邱秀英臉上的笑容，漸漸淡了下來，冷冽直言道：
    “男人們在軍中行走，臉麵是憑自己本事掙的！”
    “隻有那沒本事的男人，才需要女人給他長麵子！”
    “我家老顧，雖然沒什麽本事。”
    “但至少混了個全軍最年輕營長頭銜，連續三屆比武大賽，他都打進了前三！”
    “所以，你家男人今年多大？現在是什麽頭銜？”
    “你剛才又捐了多少錢？替你家男人掙了幾分麵子？”
    邱秀英長得好看，一向鮮少在眾人麵前出沒，平時話也不多。
    大多數人皆以為，她是個嘴笨性子軟的。
    今日一見，真是大開眼界。
    一張櫻桃小嘴開開合合，跟開了刃的刀子似的。
    有那事不關己的圍觀人，哄得笑了起來，邊笑邊道：
    “她家男人今年快三十了，還是個副班長！”
    “剛才愣是一咬牙，捐了十元呢！”
    “這可是她家男人大半個月的工資了，也不知道晚上回去，會不會又挨錘，哈哈哈。”
    眾人的哄笑，讓那婦人臉上青一陣紅一陣。
    那婦人訕訕地道：
    “顧夫人，我就開個玩笑，您別當真。”
    “哎呀，我突然想起來，家裏剛洗好的衣服還沒有曬。”
    “我先回家曬衣服去！”
    說著，婦人擠開人群，落荒而逃。
    排隊捐款，終於輪到她們三人了。
    等了大半天，圍觀的人都不減少。
    大部分人捐完款後，都留在原地，就是想看看，天降橫財的顧夫人，今天捐款會捐多少。
    不管是捐多，還是捐少，一定都會成為今天家屬院最大的新聞！
    鄭母將錢往募捐箱中一塞，走了。
    王姐把錢往募捐箱裏一放，也走了。
    邱秀英深吸了口氣，拿起紅封也準備往裏扔，捐完趕緊走。
    沒想到，突然被旁邊橫出來的一隻手，堪堪攔了下來。
    “顧夫人，您稍等！”
    “您這是捐了多少？請打開看看。”
    原來是旁邊擺著筆墨紙硯，負責記錄的人員攔住了她。
    邱秀銀有些不解，為啥三個人，就攔她一個？
    旁邊的宋琳見狀，趕緊過來解釋道：
    “小邱，是這樣的。”
    “捐款但凡超過十塊錢，都要單獨記錄下來，有用處的。”
    “所以，你看……”
    宋琳淡淡掃了一眼她手中薄薄的紅封，眼中已經閃過了一絲不屑。
    心道：果然，農村來的，就是小家子氣！
    一看就沒見過世麵！
    這麽好的露頭的機會，居然不知道珍惜。
    看那紅封厚薄程度，裏麵肯定隻裝了一張紙幣。
    要麽五元，要麽十元。
    好歹也是個營長夫人，又不是家裏窮得揭不開鍋。
    怎麽就這麽上不了台麵呢？
    邱秀英壓根就不在乎，宋琳心中怎麽想的。
    她抿嘴沉思了片刻，放低聲音道：
    “宋老師，我也不需要登記名字。”
    “要不還是別拆了，就直接這樣捐了吧？”
    “就像您說的，捐款不論多少，都是一片心意。”
    “隻盼著新橋能早日修好，方便兩岸的人通行，其它的都無所謂了。”
    不遠處一直坐著沒說話的團長夫人，一直注意著這邊的動靜。
    她聽邱秀英這麽一說，再瞧了瞧她手裏的紅封，頓時像是明白了什麽。
    於是主動走了過來，笑道：
    “既然小邱不願意出這風頭，咱們就隨了她的心意，讓她忙捐吧！”
    團長夫人的話，已經算是說的很直白了，一看就是個明白人。
    邱秀英朝她感激地笑笑。
    上前一步，準備將紅封塞進去。
    然而，讓她沒想到的是，宋琳居然會趁她不注意，直接將紅封奪了過去。
    一邊拆，一邊道：
    “顧夫人，別害羞！”
    “咱們總不能因為你一個人，壞了規矩！”
    “如今不當麵驗款，萬一回頭對不上賬，那不是徒增口舌？”
    “還是現場拆開的好，大家一起做個見證！”
    宋琳的動作太快！
    她奪過紅封後，直接背過身去拆，一氣嗬成！
    四周圍觀的人群，甚至開始踮起腳尖，翹首以盼。
    雖然大家都不知道，在期待些什麽。
    但冥冥之中總覺得，前麵那幾位夫人，總有一位會鬧出大笑話來！
    宋琳將紅封一拆，頓時就呆住了。
    “這是什麽？”
    她緩慢地，從殘損的紅封裏抽出了一張支票。
    宋琳一向自詡淡定超然。
    然而此刻支票上那一連串的零，讓她覺得眼神開始發花，手都哆嗦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