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下午。
    龍星航天廠區。
    淨水潑街，黃土墊道。
    鑼鼓喧天，鞭炮齊鳴。
    歡迎隊伍從馬路一直排到了廠區，仿佛迎接女王出巡一樣。
    當年龍星航天成立的時候，都沒有這麽大的陣仗。
    跟著魏修一起來遊方有點出乎意料。
    他以前也多少聽說過龍星航天的名字，風評不咋好。
    據說這是一家小公司，在行業內屬於中下遊。
    可是看他們這個歡迎儀式的規模，不像是小公司能擺出來的。
    “魏總，看來人家挺重視你的嘛。”
    “沒辦法，這就是口碑。”
    魏修逮著機會裝了一把。
    但他心裏很清楚。
    歡迎儀式越龐大，說明這群孫子越沒底。
    沒底好啊，沒底就對了。
    龍星航天要是有底了，我心裏就沒底了。
    “遊工，待會見麵別急著自我介紹。”
    遊方有些不明白：“為什麽啊？”
    “這樣能給你提供最大化的情緒價值。”
    “？？？”
    遊方雖然不理解，但他表示尊重。
    畢竟現在他已經劃歸到了魏修的手裏，是他的直係下屬。
    不一會兒。
    保輝劍帶著公司大小人員迎了出來，又是擁抱又是握手。
    仿佛魏修是他幹爹一樣。
    但魏修不為所動。
    想拜幹爹人的多了，保輝劍得排著隊。
    “保總，火箭準備的怎麽樣了？”
    一句話。
    對麵龍星航天的所有人表情明顯一怔。
    還得是保輝劍反應快，立刻拍胸脯：“您放心吧！一切都在有序進行中，這樣，咱們先吃接風宴……”
    “不了，直接帶我去看火箭吧。”
    “呃……那好吧。”
    保輝劍硬著頭皮點頭，回過頭又和助理吳兵對了個眼神。
    來者不善呐。
    上一次見到魏總的時候，他還像個麻瓜一樣。
    啥也不知道，就嗷嗷叫著打錢。
    可今天。
    他像是換了個人似的，雙眼目空一切，隻想著公事公辦，認真的一批。
    關鍵他認真，保輝劍就容易露餡。
    不過唯一值得慶幸的是，魏總形單影隻。
    這次下來，他隻帶了一個跟班，還很年輕，估計是助理什麽的。
    應該也看不出什麽毛病來。
    想到這兒，保輝劍緊跑兩步，跟上了魏修的步伐。
    一個不留神，魏修已經來到了箭體旁。
    “保總，這就是你的箭體嗎？”
    保輝劍連忙站在箭體旁，故意遮擋：“是的，這顆火箭是我們龍星航天自主研發龍星一號，箭體設計有好幾項國內獨家的專利。”
    聽到這話的遊方不禁癟嘴。
    這玩意兒，和他前單位某一個項目的廢稿十分像。
    但他不敢確定。
    畢竟應該不會有人這麽大膽，把實驗室淘汰下來的箭體用在項目上。
    魏修也沒有理會保輝劍的畫餅，而是上前一步，擠開了保輝劍。
    他指著箭體的一處磨損：“你這玩意兒怎麽還帶傷疤的？”
    當時。
    龍星航天的所有人心就提到了嗓子眼。
    那不是傷疤。
    隻是工人把原單位的噴塗商標給磨掉了。
    保輝劍立刻解釋道：“這個是運輸過程中的磕碰，但我們的工程師評估過了，不影響使用。”
    “嗷——！”
    魏修拉長了音調。
    語重心長道。
    “那你還是要小心一些。”
    “像火箭這麽金貴的東西，盡量找靠譜的大件運輸。”
    “別心疼錢。”
    保輝劍長舒一口氣：“是是是！我一定注意。”
    就在這時，一旁的遊方忍不住開口。
    “看樣子，這個箭體主體材料是鋁合金。”
    “一點點的磕碰，確實不影響整體強度，隻要評估過關即可。”
    “不過我有一個問題。”
    “為啥不用複合材料呢？”
    遊方的視角很直觀，也很單一。
    他純粹是站在科學的角度看問題。
    火箭箭體的主流材料有很多種。
    鋁合金雖然是常用的材料，但抗拉強度很一般。
    除非是大規模的項目，一次造十幾個，比如長征係列。
    那種的，會考慮成本，用鋁合金的箭體。
    像龍星航天這個項目，目前隻有一根箭。
    因此箭體應該考慮更好的材料，比如碳纖維之類的複合材料。
    聽到這個問題的保輝劍有些措手不及。
    用鋁合金的原因有兩個。
    第一，他是攢的，用什麽材料，他決定不了。
    第二，就算他能決定，他也會用便宜的鋁合金，因為經費有限。
    保輝劍隻能長歎一口氣：“不是我們不想用複合材料。”
    “隻是這個項目經費確實有點拮據。”
    “我們的工程師想在把錢花在刀刃上。”
    “不過你們放心，鋁合金箭體也是完全符合項目要求的。”
    “我們爭取在龍星二號項目上，采用複合材料的箭體。”
    不管你信不信，我先把餅畫在這兒。
    可是魏修一聽到這話，直接急眼了。
    “什麽？龍星二號用複合材料？你瘋了？”
    “啊？不行嗎？”
    保輝劍立刻神經緊繃。
    “那我要麽改一下，讓他們立刻改成複合材料。”
    魏修是老板，先得給他伺候舒服了。
    既然人家不滿意鋁合金的材料，那隻能砸鍋賣鐵上複合材料了。
    “不是，你越說越離譜。”
    魏修有點上頭。
    “誰讓你用複合材料了？”
    保輝劍搞不明白了：“您不是覺得鋁合金不行嗎？”
    魏修：“廢話，鋁合金當然不行，太貴了！這個箭體用不鏽鋼！”
    ？？？？
    一句話。
    現場所有人都懵逼了。
    保輝劍不解道：“不鏽鋼可重啊。”
    “但它便宜啊，我的哥！”
    魏修直接點明重點。
    我這是一顆注定要炸的火箭，你材料整那麽好幹嘛？
    不過了？
    當初我看上你這個公司，就是因為你們技術爛。
    結果箭體你一上來就給我整鋁合金的，咋那麽敗家呢？
    但這些話，他又不好明著告訴保輝劍。
    於是他隻能措辭，一本正經的說瞎話。
    “保總啊，你要這麽想。”
    “我們龍星係列的火箭，絕對不是隻發射一次那麽簡單。”
    “我們要搞商業航天，那可肯定是一百次一千次的發射。”
    “你想想，每一個都用複合材料，得啥家底啊？”
    “最後不是還得降本？”
    “你就不如直接降本，少走三十年彎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