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1醫院。
    神經內科走廊內。
    李成豐一路走過護士站，眾人紛紛起立敬禮。
    主任醫師袁曉也從辦公室中迎了出來。
    “李司令員來了？”
    “嗯，李主任，小呂情況怎麽樣？”
    袁曉隻是默默的搖頭，心中有一絲愧疚。
    呂鋒賢受傷之後，袁曉曾經是治療專家組的成員之一。
    等到他的外傷幾乎痊愈，神經方麵的後遺症還比較大。
    所以袁曉又成為了他的主治醫生。
    作為一個全程經曆了呂鋒賢病情的人。
    他對病人感到既惋惜，又無力。
    “從目前看，外傷是沒有問題的，恢複的還不錯。”
    “問題還是出在神經損傷這塊。”
    “不但右手有問題，外傷壓迫脊柱這塊才是最棘手的。”
    “我們手術了一次，效果不是很理想。”
    類似的話。
    李成豐已經聽過很多次了。
    截肢這個事實他已經接受了。
    但創傷不止一處，還有脊柱方麵的損傷。
    斷了隻手，木已成舟，沒法再要求什麽了。
    但是脊柱的創傷會導致一係列的後遺症，十分影響生活。
    李成豐有些不甘心：“難道他就沒有恢複正常生活的，希望了嗎？”
    “沒有。”
    袁曉回答的斬釘截鐵。
    “那隻手我就不說了。”
    “現在的關鍵是神經性損傷。”
    “最樂觀的情況，他也就是恢複到正常殘疾人的水平。”
    “但現在的情況很悲觀。”
    李成豐心痛的問道：“能有多悲觀？”
    “他現在因為神經性影響，四肢末端有特發性震顫，具體表現就是手抖。”
    “這種震顫暫時我們沒有很好的辦法處理。”
    李成豐揪心道：“轉院呢？全國找專家會診呢？”
    李成豐不是說說而已。
    以他的能力，調集全國的專家，也就是幾個電話的事情。
    袁曉也知道這一點，他絲毫不避諱的解釋道。
    “這種病在國際上，都是疑難雜症。”
    “目前是沒有有效的解決方法的。”
    “甚至我們對這種病的具體成因，都不太了解。”
    “不是我自誇，我們711醫院這個科室還算是國際一流的。”
    “我治不好，別人也很難了。”
    711是醫院的代號。
    它的全稱是航天總醫院。
    因為部隊的特殊性，他們的主要服務對象是飛行員。
    因此醫院的神經科和外科水平很高。
    袁曉作為國內的專家，對這種病束手無策，也就基本宣布了呂鋒賢的死刑。
    李成豐當然很難接受這一點。
    自己手下最好的一個兵，現在變成殘疾人，甚至還有嚴重的後遺症。
    無論是作為上級，還是作為一個年長的長輩。
    他都無法欣然接受。
    畢竟呂鋒賢才不到三十歲，還有美好的未來。
    “最壞，最壞他會變成什麽樣？”
    袁曉長歎一口氣。
    “這種特發性神經震顫會伴隨他一生。”
    “尤其還受情緒的影響。”
    “激動、憤怒時，震顫幅度會劇烈加大。”
    “還有，他在專心做一件事的時候，也會加大。”
    “就比如拿筷子，拿筆這些需要手來實現的動作。”
    “他越想實現，震顫幅度越大。”
    說話間。
    袁曉帶著一行人來到了病房外。
    透過門上的觀察窗，袁曉小聲說道。
    “我看的出來，呂主任是個要強的人。”
    “醒來的第一時間，他就不信邪，想證明自己。”
    “但結果就像眼前看到的這樣……”
    隨著袁曉的介紹。
    李成豐偷偷望向門內。
    呂鋒賢躺坐在病床上，一隻手拿著水果刀，小桌板上擺著一顆蘋果。
    他盡力的想用左手切水果，給護士證明自己可以的。
    可越是這樣，他的手顫的越厲害。
    甚至連蘋果的表麵都無法觸及。
    看到這兒，李成豐鑽心的疼。
    要知道。
    這個人在一年前，還是自己最優秀的航天員。
    別說切蘋果了。
    他能閉著眼睛在一分半內組裝一把全自動步槍。
    “所謂人生無常，大概就是這個樣子……”
    正在感歎見。
    突然。
    身後的魏修上前，一把推開病房門，徑直走進房間內。
    “嗨，呂副主任，又見麵了。”
    魏修聽著醫生擱那兒逼逼。
    實在是沒有耐心了。
    其他人也沒有辦法，隻能跟著魏修走進病房。
    呂鋒賢看著魏修，有些好奇。
    但更多的是發自內心的抵觸。
    “魏總？你怎麽又來了？”
    魏修嘿嘿一笑，直接來到病床旁：“我專門過來看看你。”
    呂鋒賢：？？？
    他對魏修的印象不怎麽好。
    上一次，就是魏修身旁的那個跟班往自己身上戳刀子。
    還好。
    這次那個人沒來。
    李成豐也是一臉問號。
    好家夥。
    章口就來啊。
    哪兒就專門了？
    魏修則十分自在的坐在了呂鋒賢身邊，指著他震顫的左手：“你瞧瞧，這手多好啊。”
    “？？？？”
    眾人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哪壺不開提哪壺啊！
    魏修沒感覺到氣氛的變化，繼續說道。
    “你這手，以後都不用買電動牙刷了。”
    “買根普通牙刷就行。”
    “震動頻率可比電機大。”
    ？？？
    ！！！
    ？？？
    魏修說完。
    病房內一震窒息。
    所有人都看著魏修，大氣不敢喘一聲。
    不是，你瘋了？
    病人剛從一場失敗的手術中蘇醒。
    你就照著人的痛處戳，你還是個人嗎？
    李成豐更是愣了。
    我一路上都跟你說不要刺激他。
    你倒好，電動牙刷都來了？
    你是嫌他不夠慘是吧？
    沒等李成豐開口阻止，魏修繼續說道。
    “我聽李司令員說你準備轉業？”
    呂鋒賢沒有回答。
    “轉業好啊，就你這個手顫的程度，估計也就告別部隊了。”
    “別說辦公室主任了。”
    “我估計你這個手，寫個一，能畫出一副心電圖。”
    李成豐：“小魏！你咋說話呢！”
    魏修沒有理會李成豐的憤怒。
    依然看著呂鋒賢的眼睛。
    “既然不想在部隊上幹了。”
    “要不你跟我幹吧。”
    “離開部隊自食其力怎麽樣？”
    話說到這裏。
    呂鋒賢的眼前一亮。
    其實他對於受自己殘疾什麽的，還是能接受的。
    隻是周圍的人覺得自己不能接受。
    他真正不能接受的，是周圍所有人都沒有把自己當一個人。
    他們都把自己當做了一個殘疾人，甚至是孩子一樣對待。
    吃飯要喂到嘴邊，上廁所要扶到門口。
    甚至部隊為了留下自己，還專門設立了辦公室副主任這麽個蘿卜坑，就是為了讓自己領工資。
    呂鋒賢接受不了這樣的對待，所以想要離開部隊。
    自從自己生病以來，隻有魏修有什麽說什麽，沒有把自己當做特殊案例對待。
    “魏總你缺人？”
    魏修點點頭：“是的，既然部隊帶不了，跟我去混社會，一樣能出人頭地。”
    他這一說不要緊。
    李成豐徹底繃不住了。
    “不是讓你勸和，你咋還勸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