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
    山下，戰鬥驟然升級！
    機槍的怒吼，手榴彈連綿不絕的爆炸聲，還有戰士們震天的喊殺聲，匯成了一片狂暴的戰爭交響樂。
    整個蒼雲嶺，都在這片鋼鐵與血肉的交響中，劇烈地顫抖。
    通訊兵嘶啞的報告聲，通過電話線，不斷地傳到炮兵陣地。
    “一營進攻受阻！鬼子的機槍火力太猛！”
    “三連傷亡過半！請求火力支援！”
    “團長在問，炮兵排什麽時候能開火，端掉敵軍司令部？！”
    氣氛，瞬間被拉到了極限。
    整個炮兵陣地，像一個被狠狠抽了一鞭子的陀螺，瘋狂地旋轉起來。
    王承柱，就是這片混亂中的絕對核心。
    他此刻，再也沒有了半分的執拗和傲氣，整個人，就像一頭蓄勢待發的獵豹。
    “都他娘的別慌！”
    他的聲音，洪亮而沉穩，壓過了周圍的爆炸聲。
    “一號炮，準備試射！目標，正前方11點方向，那塊突出來的岩石！”
    “快！測距！標定諸元！”
    “裝彈手！把炮彈給老子搬過來！輕拿輕放，要是磕了碰了，老子扒了你的皮！”
    炮兵們在他的指揮下，緊張而有序地執行著每一個命令。
    汗水，瞬間浸透了他們單薄的衣背。
    每個人的臉上，都寫滿了凝重和決絕。
    在這片喧囂和忙亂之中。
    隻有一個角落，顯得格格不入。
    耿忠。
    他仿佛自帶一個隔音罩，將外界的一切都屏蔽了。
    他找了一個最安全的戰壕拐角，蹲下身，將他那些“破爛玩意兒”，一件件地擺在了地上。
    一麵破鏡子，一根竹筒，還有一把繳獲來的日軍刺刀。
    他拿起那麵小鏡子，用刺刀的刀柄，小心翼翼地，在上麵輕輕敲擊。
    “哢。”
    一聲脆響。
    鏡子，被他精準地，分成了兩塊大小相仿的方形。
    周圍，幾個負責搬運炮彈的炮兵，忙裏偷閑地，用好奇的目光打量著他。
    “嘿，你看那先生在幹啥呢？”
    “誰知道呢，擺弄個破鏡子，神神叨叨的。”
    “噓……小聲點，那可是團長的心頭肉，能從閻王爺手裏搶人的活神仙，咱們惹不起，也看不懂。”
    耿忠對這些議論，充耳不聞。
    他的世界裏，隻剩下手中的工具，和腦海中那張清晰的圖紙。
    他拿起那根竹筒，用刺刀，在兩端，分別斜著切出了兩個角度刁鑽的卡槽。
    然後，他從地上，和了一些濕泥巴。
    將那兩塊方形的鏡片，小心翼翼地，用泥巴作為粘合劑，分別固定在了兩個卡槽裏。
    他調整著鏡片的角度。
    一會兒偏左，一會兒偏右。
    他的動作，沉穩，精確，充滿了某種難以言喻的韻律感。
    他專注的神情，與周圍炮火連天的戰場，形成了一種極具衝擊力的，動與靜的對比。
    “轟隆！”
    一顆炮彈，落在了陣地不遠處，炸起漫天的煙塵和碎石。
    一個年輕的炮兵被氣浪掀翻在地，耿忠卻連眼皮都沒眨一下。
    他的手指，依舊穩定得像一塊岩石。
    終於，他將兩塊鏡片，以一個精確的45度角，徹底固定住了。
    一個外形醜陋無比，用泥巴和竹筒糊起來的，充滿了“土味”和“野性”的簡易潛望鏡。
    在他手中，誕生了。
    ……
    “團長！催我們了！”
    通訊兵小跑過來，對著王承柱大喊。
    “一營快頂不住了！團長讓你立刻開炮！”
    王承柱雙眼赤紅，他一把搶過標尺，親自進行最後的校對。
    “都給老子準備好了！”
    他深吸一口氣，舉起了負責發令的右手。
    整個炮兵陣地的呼吸，仿佛都在這一刻停滯了。
    而就在此時。
    角落裏的耿忠，也完成了他的作品。
    他緩緩地，舉起了那個奇形怪狀的“怪東西”，將竹筒的一端，湊到了自己的眼前。
    下一秒。
    一個神奇的景象，出現了。
    他明明蹲在戰壕裏，視線卻仿佛穿過了厚厚的胸牆。
    遠處山坡上的景象，雖然有些扭曲，有些模糊，但清晰地，完整地，呈現在了他的眼前！
    他成功了！
    他用最簡陋的材料，複刻出了一個超越了這個時代的戰爭利器！
    他沒有時間去感歎。
    他立刻調整角度，將潛望鏡的視野，對準了遠處那片，他一直高度懷疑的，最適合日軍觀察哨和狙擊手潛伏的山坡。
    就在王承柱準備下達第一次試射命令的那一刻。
    就在他舉起的右手，即將猛地揮下的那一刹那。
    耿忠的瞳孔，猛地收縮了。
    他看見了！
    在他的潛望鏡視野裏。
    在那片布滿了岩石和灌木的，看似平平無奇的山坡上。
    一個微小，但異常銳利的閃光點，一閃而逝！
    來了！
    鬼子的觀察哨，或者說……
    狙擊手！
    他們，已經盯上這裏了！
    而王承柱，對此，一無所知！
    他的右手，已經開始下落！
    “放！”
    一聲石破天驚的怒吼，從王承柱的喉嚨裏爆發出來！
    轟——！！！
    炮彈出膛的巨大轟鳴，瞬間席卷了整個陣地！
    大地，在劇烈地顫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