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山，那片被李雲龍劃為最高軍事禁區的山溝裏，氣氛有些古怪。
    站崗的哨兵，被嚴令禁止靠近那個神秘的山洞。
    但他們依舊能聞到，偶爾從洞口飄出的，一股子刺鼻的，說不清道不明的怪味。
    團裏，關於“耿先生”在後山煉丹修仙的傳說，也傳得越來越邪乎。
    趙剛，作為一個堅定的唯物主義者，一個受過高等教育的知識分子，自然是不信這些鬼話的。
    但戰士們的議論，還是引起了他高度的警覺。
    出於政委的職責，也出於對耿忠本人那深不可測的，濃厚的好奇心。
    他決定，親自去看看。
    看看那個被李雲龍當成寶貝疙瘩一樣藏起來的“秘密”，到底是什麽。
    他沒有驚動任何人，一個人，悄悄地，朝著後山的方向走去。
    越靠近那個山洞，空氣中那股刺鼻的酸味，就越濃烈。
    趙剛的眉頭，緊緊地皺了起來。
    他雖然主修的不是化學，但在燕京大學時，也接觸過基礎的化學實驗。
    他能分辨出，這股味道，是某種強酸，揮發時才會有的氣味！
    危險！
    這是他的第一反應！
    他立刻加快了腳步，臉上，也帶上了一絲焦急和慍怒。
    他擔心，耿忠是在胡亂地，擺弄一些他自己也無法控製的，危險的“偏方”！
    當他快步走到洞口時。
    眼前的景象，讓他那顆懸著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隻見山洞裏，耿忠正帶著兩個勤務兵，圍著一堆，他完全看不懂的，用陶罐和竹子搭建起來的，奇形怪狀的裝置。
    其中一個陶罐裏，還在咕嚕咕嚕地，冒著白色的煙霧！
    而耿忠的手裏，正端著一碗，同樣冒著白煙的不明液體！
    整個場麵，看起來，就像一個中世紀煉金術士的，充滿了未知和危險的地下作坊！
    趙剛的臉色，瞬間就沉了下來。
    他不知道耿忠在做什麽。
    但他能百分之百地判斷出，這東西，很危險！
    一旦操作不當，發生爆炸，或者泄露出有毒氣體，後果不堪設想！
    “住手！”
    一聲厲喝，打破了山洞裏的平靜。
    “耿忠同誌！你們在做什麽？！”
    趙剛快步衝進山洞，聲音裏，充滿了不容置疑的威嚴。
    “你們知不知道，這有多危險？！立刻停止你們手上的所有操作！”
    他以為，耿忠是在亂搞什麽，從古籍上看來的，有毒的“煉丹術”。
    山洞裏的兩個勤務兵，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嚇了一大跳，手足無措地，愣在了原地。
    然而。
    麵對著趙剛那充滿了怒火和質問的眼神。
    耿忠，卻並沒有絲毫的慌張。
    他隻是平靜地，將手裏那碗，珍貴無比的濃硝酸，小心翼翼地，放在了一塊平整的石頭上。
    然後，他示意那兩個勤務兵，稍安勿躁。
    他抬起頭，平靜地，看向這位滿臉怒容的新任政委。
    他從趙剛的言語和氣質中，瞬間就判斷出。
    這是一個，可以“講道理”的文化人。
    一個，能聽懂他接下來要說的，“天書”的人。
    “政委，您別誤會。”
    耿忠的聲音，沉穩而有力，帶著一種，能讓人不自覺安靜下來的力量。
    “我不是在製毒。”
    “我是在為我們的戰士，為我們獨立團，製造一樣，既能救命，也能殺敵的，好東西。”
    趙剛的眉頭，依舊緊鎖。
    “好東西？什麽好東西，需要用這麽危險的方式來製造？！”
    耿忠沒有直接回答。
    他轉身，從地上，撿起一截燒剩下的，黑色的木炭。
    走到了旁邊，那麵相對平整的石壁前。
    在趙剛，和那兩個勤務兵，極度不解的目光中。
    他開始，在粗糙的石壁上，書寫。
    他寫下的，不是什麽玄之又玄的符咒。
    而是一個，雖然因為書寫工具的限製，而顯得有些歪歪扭扭，但核心原理，卻無比清晰，無比正確，足以讓任何一個懂化學的人，都為之震驚的……
    化學反應方程式！
    KNO【表情】+ HCl【表情】(加熱【表情】 HNO【表情】+ KCl
    他寫完，指著石壁上，那行充滿了魔力的符號。
    對已經看得有些發愣的趙剛，解釋道。
    “政委，您是文化人，應該能看懂這個。”
    “我用的，是咱們最常見的，硝石，和從城裏搞來的，洋灰水。”
    “通過加熱，讓它們發生置換反應。”
    “最終，製取出來的，就是這個。”
    他的木炭，重重地，點在了“HNO【表情】”這幾個字母上。
    “硝酸！”
    “一種，製造現代無煙火藥，也就是，威力更大，爆炸後還沒有黑煙的烈性炸藥的，最核心的，原料！”
    ……
    轟！
    當趙剛，看清石壁上那個清晰無比的化學反應式。
    當他，從耿忠這個，被李雲龍稱為“土郎中”的年輕人口中，清晰地，聽到“硝酸”、“置換反應”、“無煙火藥”這些，極其專業的化學名詞時。
    他整個人，都懵了！
    他的大腦，仿佛被一顆重磅炮彈，給狠狠地擊中了！
    一片空白！
    這……這已經完全，超出了他對耿忠，乃至對這個世界的認知！
    他，趙剛，是燕京大學的高材生。
    是那個時代，鳳毛麟角的，接受過最頂尖現代科學教育的知識分子。
    他雖然主修的不是化學，但這些基礎的化學原理，他懂！
    他甚至比任何人都更清楚，“無煙火藥”這四個字，對於一支，還停留在黑火藥時代的軍隊來說，到底，意味著什麽！
    那意味著，代差！
    是足以碾壓一切的，技術代差！
    他看著耿忠，那張年輕，平靜，但此刻在他眼中，卻變得無比神秘，無比高大的臉。
    他心中的審視，懷疑，和那身為政委的職責性憤怒，在這一瞬間，土崩瓦解！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找到了同類的，難以言喻的震驚和狂喜！
    他終於明白了！
    他終於明白，為什麽李雲龍，會像護著眼珠子一樣，護著這個年輕人！
    他哪裏是什麽，懂點偏方的“土郎中”？！
    他分明就是一個，擁有著，遠超這個時代認知的，真正的，頂級的，科學技術人才！
    趙剛的態度，發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天翻地覆的大轉彎。
    他不再是製止。
    他快步走上前，甚至帶著一絲，學生向老師請教般的急切和激動。
    他指著石壁上，那個讓他感到靈魂都在戰栗的化學式。
    用一種，探討的，甚至是請教的語氣，問道。
    “耿……耿忠同誌！”
    他的聲音，因為激動，都有些微微地顫抖。
    “那……那你下一步，是不是就要用這個，和纖維素，進行……進行硝化反應？”
    這句話一出。
    就代表著。
    一個，堅定的，唯物主義的革命者。
    和一個，掌握著未來科技的穿越者。
    這兩個，同樣擁有著頂尖智慧和崇高理想的年輕人的聯盟。
    在這一刻，正式，奠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