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看不慣她這個樣子。”李家舅舅的二女兒說，指的是誰不言而喻。
    “可不是，還平日在家裝的有多好，去哪裏玩還假模假樣地問我們去不去，其實最會排擠我們！”
    “沒錯，大姐最裝模作樣，還排擠我們。”
    幾個小姑娘離李月兒和杜幼菱的距離不遠，兩個人都聽到了。
    杜幼菱秀氣的小眉毛皺了起來，李月兒卻像是沒事人一樣，隻是抱著杜幼菱去往她們馬車那裏走。
    今晚停下來安頓的時候，李家的馬車就和杜家的停到一起了。
    “乖菱寶，姐姐抱著你去車上吃綠豆糕。”
    杜幼菱知道大表姐是不想自己這麽小的孩子，聽到那幾個表姐那樣不好的話，也裝作絲毫不懂得對李雪兒笑：
    “好呀，菱寶最喜歡吃綠豆糕了，表姐最疼我了！”
    “你呀你呀，桂花糕是你最喜歡的，如今綠豆糕也成最喜歡的了？”李雪兒打趣她。
    “是啊是啊，都是最喜歡的。”
    李雪兒看表妹這麽嬌憨可愛，剛剛被那幾個丫頭帶出來的鬱氣也一下子消散了。
    隻摟著表妹親親熱熱地吃糕點。
    李家的下人婆子們在休息好之後立馬手腳麻利地開始做飯。
    李月娘也去自家車廂拿出做好的幹餅子和特製的鹹菜，準備做飯。
    鄒氏攔著她，不願意讓她自己再做飯。
    “妹子，別這麽見外，都是一家人，就在一個鍋裏吃就好，你看你這是做什麽。”
    李月娘笑著拿下了鄒氏攔著她的手腕，
    “嫂子，要是往常去你家，吃再多我都不會覺得不好意思。可這是逃荒，每家帶出來的糧食都不多。雖說，你家帶來的糧食裝了十幾輛車廂，可是你家人也多啊。那經得起我們一家八口人也伸雙筷子啊。”
    鄒氏還是繼續勸道：
    “妹妹，你這說的，都是一家人，吃誰的不是吃，而且今兒算是第一頓，就在我們這邊吃，大家一起吃熱鬧。”
    李月娘：“嫂子，真的不是我客氣，就是我家那幾個你也知道。一個個小牛犢子一樣，那胃就像是無底洞一樣。
    別的不說，就你家那幾個婆子三口鍋，光做飯的速度，可能都不敵我們家那五個小牛犢子吃飯的速度呢。”
    鄒氏：“這，這倒是我疏忽了。”
    李月娘：“所以，嫂子，咱真的別客氣，我這有做好的煎餅子和炒好的小鹹菜，一人給他們拿幾個餅夾著，吃得又快又管飽。”
    “哎呀你看我，也是我思慮不周，這樣，家裏的婆子做好飯，我端兩碗菜過來，這你可不能推辭啊。”
    “嫂子說的哪裏話，都不用你送來，我自己去端。”
    “哈哈哈，對，就應該這樣。”
    姑嫂這邊說的很是開心。
    其他的人家也都各自在弄吃食。
    ……
    就在大家都安靜地準備晚飯的時候，前麵突然傳來了爭吵聲。
    原來是杜家老太和村子裏的另一個潑辣的老太太吵了起來，兩個人手裏搶著一把野菜。
    “你給我撒手，這是老婆子我先看到的。”杜家老太太精神頭十足，分毫不讓。
    一把野菜的另一頭，是一個看上去就比杜老太年紀大很多的老太太。
    滿臉風霜，粗布麻衣上都是布丁，可是布滿皺紋的臉上，看上去卻有些凶狠。
    “去你這個死老太婆的，這明明是我先看到的，我給采下來，你才來搶的！你個不要臉的，你家都不缺糧食，你還給我們家這樣的吃不飽的搶野菜，你怎麽不怕被老天爺天打雷劈啊！”
    杜老太一聽這話更是氣。
    “天打雷劈也是打你！老婆子我先看到的，喊著我孫女去摘，誰想被你個老虔婆搶先一步。”
    王老太太也是不讓人：“你說你先看到的，我還說我先看到的呢，再說誰先看到的，就是誰的嗎！我還看到你家的兩匹馬呢，你怎麽不給我啊！”
    “你個不要臉的老虔婆，好啊，我們在這說野菜，你居然敢惦記上我家的馬車了，看我不撕爛你的嘴！”
    杜老太說著就上去抓王老太太的臉。
    也不知道王老太太是反應有點慢還是故意的，就這樣站著不動，讓杜老太太給抓花了臉。
    一道拇指長的血痕在臉上格外的突兀。
    杜老太太也是沒想到，這老虔婆居然不動讓自己打。
    剛覺得有點不對勁的時候，就發現那王老太太將野菜撒了一地，倒退了兩步站不穩似的往地上一坐。
    接著一道尖銳的哭喪聲就傳了出來。“天爺啊，這不讓人活了啊！”
    “老頭子啊，你走的太早了，你看你不在誰都能欺負我們孤兒寡母啊，我的老頭子哎！我不活了啊啊！”
    杜老太太沒想到她還有這麽一出，有點愣怔的站在原地。
    這老虔婆向來好與她爭長短，從沒有服過軟嚎過喪。
    今天是怎麽回事了，他老頭子死也不是這兩年死的，都死十好幾年了。
    杜老太太沒明白，站在他旁邊的杜月如卻一清二楚。
    看來這王老婆子的目的不是這一把野菜，而是要訛他們家點糧食。
    就他們家那個窮酸樣，裏正給大家兩天的時間讓大家買糧食路上帶著。
    他們一家老小五口人，就他兒子推了個獨輪車，上麵放了兩三袋糧食，這麽長的路肯定不夠吃的，她這是打定主意要訛上他們家了。
    想到這兒，杜月如更是生氣。
    她這些時日，斷斷續續想起上輩子的事。
    上輩子，她們家那可是帶了整整6車的糧食北上京城，請的鏢局的人一路護送。
    而現在僅僅隻買到3車，夠不夠她們家吃的還兩說呢，居然還有人想訛她們。
    “奶，你看出來了嗎？她是想訛我們。”
    杜月如一步走到她奶奶跟前，給她奶奶挑明了說。
    杜老太太一聽這話簡直就炸了。
    “好你個老虔婆，你居然還想訛我們。一把野菜，你搶了就算了，你居然還想訛我們家糧食。想都不要想！”
    王老太太被挑明了意圖，也不沒什麽變化，隻是繼續扯著嗓子嚎喪。
    “老頭子呀，誰讓你走的那麽早呢，你看看，這老的小的誰都能欺負我們這孤兒寡母啊！老頭子，你走的那麽早，你怎麽不把我也帶走呀，老頭子呀，沒天理呀，不讓人活了呀……”
    就在這時，裏正帶著一群人去山上找水砍柴回來了。
    剛下來，就聽到這邊嚎哭的聲音，心裏的怒火一下子就起來了。
    “哭什麽哭，吵什麽吵？知道現在是什麽時候嗎？還以為是在村裏邊的時候你們爭搶鬥狠吵個嘴啊，現在是逃荒，逃荒懂嗎！你們還有心思在這吵架罵街，不想跟著走的就給我滾回去！”
    王老太太這會兒也不敢哭了，隻是還低聲啜泣著，一副被別人欺負的不行的樣子。
    裏正走到跟前，看到坐在地上哭的人是王老太太，也是頭疼了起來。
    這王老太太說起來也是個可憐人。
    中年喪夫，老年喪子。一家男丁死了三口，兒媳婦跑了兩個，現在隻剩下自己帶著小兒子和三個孫子過活。
    麵對這樣一個可憐人，裏正也的確說不出其她更嚴厲的批評。
    他走到跟前問王老太：“王婆子怎麽回事，把事情前因後果給我說一下。”
    王老太太還沒開口，杜老太太就搶先得說：
    “裏正你別聽她的，這老婆子就是想訛我們家糧食。”
    “你給我閉嘴，讓你說話了嗎！”
    說起這杜老太太，裏正心裏厭惡感更強。
    這老太太一輩子沒過過什麽苦日子，卻還極為吝嗇，經常和鄰居因為點地邊、野菜吵架。
    家裏麵還有一門做醬的手藝傳給了大兒子，每年靠著做醬就能淨賺個幾十上百兩銀子。就這樣的家庭，卻把二兒子給送上了戰場，就為了不掏那幾兩免役的銀錢。
    王老太太看裏正嗬斥了杜老太，這才拿哭紅了的一雙眼看著裏正，低聲的說起來：
    “裏正，原是一把野菜的事兒。剛剛我找到一小片野菜，馬上就要去摘的時候，那杜老太從老遠喊著她孫女兒讓去摘，我一聽她要跟我搶，那我不幹了呀，連忙趴下去就摘了這一小把。
    誰知道等我摘完了，這杜老太太也走到跟前了，上來就要和我搶。還沒說兩句話呢，就又上來抓我老婆子的臉。
    我一個不注意被她推了個踉蹌就坐在了地上，一時間老婆子我想不開，就想起孩兒她爹來了，都是我命苦啊！”
    周圍的村人聽到這紛紛點頭，都是對杜老太的不讚同。
    “裏正，這事你得管啊。那杜老太她們家又不缺糧食，她還和家境困難的王婆子搶一把野菜，搶完了還打人。”
    “是啊，裏正。我們都知道這杜老太是十裏八村數一數二的富戶，你看那杜老婆子的兒媳婦，正在做的飯裏麵還有肉呢。就這，還跟人家搶一把小野菜。”
    “是啊，這不是欺負人家孤兒寡母嗎？”
    “裏正你可得管管。”
    周圍還有好幾個一起附和，都是對杜老太的指責。
    “你們閉嘴，關你們什麽事，讓你們滿嘴噴糞！”杜老太看這些人對她指指點點，氣的破口大罵。
    “你才給我閉嘴！”
    裏正這下可算明白了，這杜老太也太過分。
    自己家又不缺那把野菜，和這王老太爭什麽呢？
    裏正心裏迅速就有了決斷：
    “這把野菜是王老太摘的，那就肯定是王老太的，我不管是誰先看到的還是怎麽著，誰摘的就是誰的。另外杜老太你把王老太的臉給抓花了，都流血了，這麽長的一道口子。去你們家糧食袋裏給她捧一捧粟米，算賠她了。”
    杜老太一聽就炸了：“裏正，她這明顯就是訛我們家糧食，說什麽我也不會給她！”
    裏正也漸漸沒了耐心：“你不給是吧？杜月如，去叫你爹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