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力？”
    陳偉眉頭微蹙，努力在記憶中搜尋，一個熟悉的身影慢慢地浮現在腦子裏，“我記得你之前在前院負責打掃？”
    王力咧嘴笑了，“沒想到少爺還記得小的。”
    陳偉微抬下巴，問道，“父親讓你來接我們，可做了安排？”
    王力垂手恭立，“老爺自是希望少爺、小姐快些到榆陽，但現在已過申時，咱們趕到榆陽，
    隻怕城門都關了，屬下的意思，少爺、小姐在陳縣住一夜，明日一早再出發。”
    聽了他的安排，陳偉利落地翻身下馬，徑直走到馬車旁，掀開車簾，半個身子探了進去，壓低聲音問：“阿姐，咱在陳縣住一夜？”
    陳瑤，“嗯，你去和任鏢頭打聲招呼。”
    王力豎起耳朵，見到大少爺事事詢問大小姐，才理解喜子哥那句，府裏要變天了是什麽意思？
    片刻，陳偉從車隊前麵返回，對著王力說道：“既然你已經安排好了，那就在陳縣留宿一夜。”
    鏢頭吆喝一聲，車隊繼續前行，在陳縣城門口和陳瑤一行人分開。
    王力這才發現，小爺、小姐竟然也帶了五六名家丁，而且這些人身形挺拔，眼神銳利，看著比家裏的護衛有氣勢多了。
    一看就是練家子，他就更不敢怠慢了。
    見陳力一直沒有動作，吳東仁濃眉一挑，甕聲甕氣地斥道：“看什麽看？沒見過少條膀子的麽？還不前頭帶路！”
    “哎！哎！是是是！幾位爺這邊請！這邊請！”王力被那眼神一瞪，後背一涼，連忙點頭哈腰，不敢再看。
    陳瑤掀開青布車窗的簾子一角，看著這個有些陌生的城池，她來過，但是記憶已經有些模糊，好像有些變化，又好像什麽都沒變。
    陳偉放棄騎馬，坐到馬車的前轅上，炫耀道，“我記得陳縣的甜粽子非常出名，既然來了，肯定不能錯過。”
    今年的端午節，他們是在路上過的，雖然吃了粽子，總感覺有些不盡興。
    “還有，還有他們這裏蹄膀也不錯，咱們也要嚐嚐。”
    陳瑤敷衍道，“行，你看著買。”
    天氣炎熱，走了一路，她隻想換身衣服，睡個好覺，至於吃食什麽的，她實在提不起興趣。
    陳瑤在客棧裏洗了個舒服的溫水澡，剛坐到桌子前就聽到敲門聲，然後胡禾端著一個茶壺走了進來。
    “少爺吩咐奴婢給小姐煮一壺酸梅湯，剛放在井裏吊了一會兒，現在入口剛剛好。”
    “快，給我倒一杯。”陳瑤把手裏的茶杯朝胡禾棉前推了推，這個季節來一口酸梅湯，消暑又開胃。
    連喝兩杯酸梅湯，陳瑤心口的那口濁氣才被壓下去些，她問道，“阿偉呢，可是在休息？”
    胡禾捂嘴輕笑，“少爺那脾氣能睡得著，剛才把東西搬進客棧，就跑去買粽子了，放心，吳良跟著呢。”
    不多時，陳偉興衝衝地跑回來，手裏捧著一個油紙包，獻寶似的打開：
    “阿姐快看！這個叫‘水晶桂花粽’！我看好多人排隊，肯定好吃。”
    粽子小巧玲瓏，被翠綠的粽葉包裹著。
    剝開粽葉，露出了一個晶瑩剔透三角粽子，上麵點綴著金黃色的幹桂花，宛如白玉中嵌入了點點碎金，賣相極佳。
    輕輕咬一口，外皮軟糯彈牙，帶著箬葉的清香，桂花倒也香氣濃鬱，口味上並無出彩之處勝在造型有新意。
    “阿姐，如何？”陳偉眼巴巴地看著她，像隻等待誇獎的小狗。
    他自己嚐過之後，隱隱覺得似乎沒有記憶裏那麽驚豔，但他還是存著一絲的希望，萬一阿姐喜歡呢？
    陳瑤將手裏的剩下的半塊粽子塞進嘴裏，拿起帕子拭了拭嘴角，點頭道：“味道不錯。”
    話落她將油紙包往胡禾那邊推了推，“大家都嚐嚐吧。”
    陳偉歎了一口氣坐在凳子上，“我就知道是這樣，我明日早點起來去排隊買蹄髈，我不相信都不好吃。”
    他今日去的晚了，賣蹄髈的攤子已經收了。
    翌日天剛蒙蒙亮，陳偉就跑去賣豬蹄的店鋪，喊開店門，硬是強製買了幾蹄髈。
    “那店家說還差些火候，不夠入味。”陳偉一邊吃一邊嘮叨，“哪裏不入味了，我看這樣就很好。”
    陳瑤吃了小半個，評價道，“這個好吃，咱們回去的時候，可以多買些。”
    陳偉咧開嘴，“哈，阿姐果然和我的口味相同。”
    城門一開，馬車駛出陳縣，朝著榆陽府城的方向加速行進。
    車輪碾過官道上的碎石土塊，發出單調而有節奏的聲響。兩個時辰後，高大的榆陽府城牆映入眼簾。
    城門口車水馬龍，比陳縣熱鬧繁華了不知多少倍。王力和賈三熟門熟路地引著馬車從側門排隊入城。
    剛進入城門，就見路邊一個穿著藏青色細布長衫、頭戴小帽、管家模樣的人帶著兩個青衣小廝，翹首以盼。
    見到王力，管家的臉上立刻堆滿了笑容，小跑著迎了上來，對著小馬上的陳偉躬身行禮：“外院管事陳安，給少爺、小姐請安！”
    “嗯，快些回府吧。”陳偉不耐道。
    陳安走在前麵帶路，一個小廝已經提前跑回去報信了。
    馬車穿過喧囂的市井街道，最終停在了一座氣派的府邸門前。
    朱漆大門，黃銅門環擦得鋥亮，門前立著一對威武的石獅子，台階被打掃得一塵不染。
    府門洞開，身著水紅色杭綢褙子、鬢邊簪著赤金點翠步搖的胡玉娥，正扶著一個穿蔥綠色比甲的小丫鬟的手，站在高高的台階上。
    看到騎在棗紅馬上、身姿挺拔、眉目間依稀有著丈夫年輕時俊朗模樣的兒子，
    出現在視線裏，胡玉娥眼中瞬間湧起淚花，扶著丫鬟的手也不自覺地收緊。
    兒子，這是她的兒子，幾年未見，竟然成長如斯。
    陳勇可惡，竟然一直瞞著陳偉的下落，怪不得那兩個老不死的一來，他就和自己吵了一架，自己搬去了外院，
    看來那兩個老不死的也知道阿偉的消息。
    這次要不是阿偉考上了秀才，他們還不知道要瞞到什麽時候呢？
    陳偉看到淚眼婆娑的胡玉娥，並沒有立刻上前拜見，
    而是利落翻身下馬，徑直走到馬車旁，伸出手臂，對著馬車內的人說道：“阿姐，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