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傅先生,我是楊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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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照片裏,傅時雍那樣溫柔的將魚躍箍在懷裏。
    如此信任,如此需要,如此希望對方能一生一世留在自己身邊的迫切。
    幾乎要從布滿蜘蛛紋,因為老舊而泛黃的屏幕上衝出來。
    ——【壞女人,肮髒的妓女,爸爸最愛的人是媽媽。】
    ——【你這隻討人厭的狐狸精,為什麽不去死?為什麽要冒出來讓人惡心?】
    有些字還是用拚音代替的。
    魚澡知道,彩信和文字都是傅一一的手筆!
    被親生兒子這般諷刺辱罵。
    她卻自虐一般,一遍一遍,看著兒子發來的全部內容。
    而在十年前。
    媽媽死了。
    爸爸將自己驅逐出家門的那一晚。
    同樣在最愛的父親眼裏,和傅時雍還有傅一一一樣。
    他們能看見的,願意去嗬護疼愛的人,從始至終都隻有一個魚躍,唯有她!
    “魚澡,一個一無所有,連健康活著都成了奢望的人。”
    “你到底在堅持什麽?你在堅持什麽啊!?”
    崩潰無聲無息的襲來。
    離開楊辰的病房,人站在十二層樓高的露台上自言自語。
    四肢肌肉因沒有藥物控製開始痙攣扭曲亂顫。
    從門口經過的路人指指點點,有同情的,有好奇的。
    但更多的,是嫌棄!
    “媽媽,那個漂亮姐姐是在跳舞嗎?”
    “走走走,這人肯定是腦子有病,怪嚇人的,趕緊走!”
    砰!一聲。
    額頭撞在堅硬卻同樣肮髒的金屬圍欄上。
    鮮血混合著難聞的鏽味。
    魚澡故意沒吃藥。
    她有點自暴自棄,或許某一次發病,直接從高樓墜落。
    那是不是就能把這一輩子的糟爛一了百了了?!
    掉在地上的手機。
    魚躍的號碼發來一連串的信息。
    ——【姐姐,都說善有善報、惡有惡報呢。】
    ——【現在看來,真正蛇蠍心腸、品質低劣的人,定然是我貌美如花的姐姐呢~】
    ——【要不然,老天爺為什麽要對我這麽好?】
    ——【時雍愛我愛的不可自拔,就連姐姐的親兒子,也更喜歡我這個媽媽哦!】
    ——【怎麽樣?被一一罵到狗血噴頭的滋味,是不是很爽?】
    ——【魚澡,我要是你,都活成這幅鬼樣子了,還不如一頭撞死算了。】
    ——【哈哈哈,手下敗將,你注定一輩子被我踩在腳下,哈哈哈……】
    囂張、得意、勝利者的驕傲。
    魚澡記得在病房,傅時雍捏著她的臉頰,也說過類似的話。
    他說,“你羨慕嗎?我可以給魚躍信任、財富、愛情,你是不是很妒忌?”
    所以,他們什麽都有,而她,赤條條的,像個小醜一樣苟且偷生!
    十月初的冷風拂麵。
    上弦月散著清冷令人無望的光輝,灑滿魚澡站在圍欄外,搖搖欲墜的單薄身軀。
    閉上眼,竟是連一滴淚都落不下。
    幹澀的眼眶,疼得好像隨時都會爆出血來!
    耳邊,裹著呼呼的風聲。
    她聽到很久很久以前。
    剛從鄉下進城的傅時雍,操著一口憨厚又悅耳的方言,說,“你好,請問清北大學怎麽走?麻煩能不能先帶我過去,你再鬧自殺,謝謝。”
    “小魚!”
    身子如無根浮萍似的,向前傾。
    一道急切的低吼,從身後傳來。
    下一秒,差一點就掉下去的魚澡,硬生生被一隻大手拉了回來。
    “魚澡,你是不是瘋了?你要死,也得等我醒了再死!”
    楊辰被氣的語無倫次。
    而神誌不清的“罪魁禍首”,卻撲騰著,非要死死抱著他的脖子,傻笑。
    “傅時雍,你又救了我一命。”
    “那我是不是就要以身相許了?臭小子!”
    回精神科病房的路上,魚澡一直在說胡話。
    一會兒哭一會兒笑的。
    可三句不離“傅時雍”和“傅一一”這兩個名字。
    吃了特效藥,打了鎮靜劑,人很快在床上昏睡了過去。
    但那秀麗的柳眉,仍是像打了結一般,死死擰巴在一起,無法舒展。
    “楊主任,魚小姐這情況,看來亨廷頓舞蹈症導致的抑鬱症已經很嚴重了。”
    “我的建議是,解鈴還須係鈴人。”
    精神科方麵的主治醫生專業建議。
    楊辰無奈睨一眼蜷縮在被子裏的可憐蟲。
    他長歎一口氣,搖頭,“小陳,我問你,想愛又不敢愛,愛了又放不下,放下又舍不掉,換做是你,要如何解?”
    “那還不是死路一條?會有人真這麽倒黴?”
    會!
    當然會!
    魚澡就是那個生不如死,偏偏還無路可逃的倒黴蛋!
    傅家別墅。
    酒窖。
    傅時雍喝的酩酊大醉。
    吐狠了,胃酸裏都摻著血絲。
    而牆上,掛滿一幅幅同一主題的油畫。
    有半身赤裸,剛從浴室裏出來的陽光大男孩。
    有初為人父,小心翼翼抱著奶娃娃的新手爸爸。
    還有被強迫穿上女裝,擺出嫵媚妖嬈姿態的俊朗少年。
    下麵,娟秀好看的字,寫滿一行行內心獨白。
    ——【遇見傅時雍的第一百天。】
    ——【遇見傅時雍的第三百六十五天。】
    ——【遇見傅時雍的第五百六十一天,恭喜我吧,我們很快就要畢業了。】
    ——【遇見傅時雍的第七百三十一天,你好,我的小一一……】
    啊啊啊!!!
    男人砸碎一瓶瓶烈酒。
    赤紅滴血的雙眸,在黑暗中如尋不到出路的困獸,低吼掙紮。
    他猛得抬手,想將每一幅親手精心裝裱的畫扯下來,丟進壁爐,燒個一幹二淨。
    可當火舌剛卷上一角。
    傅時雍卻忽的撲過去,任由一雙手被燒掉一層皮,也還是將畫保了下來。
    人醉的厲害。
    腦子裏,翻江倒海都是在楊辰別墅,魚澡奮不顧身維護他的一幕幕。
    高大偉岸的身軀,像一條因妒忌而瘋狂的喪家犬。
    抱著那副險些燒毀的油畫,狼狽的蜷縮在高檔楠木鋪就的地麵上。
    冷白膚色的骨感手指,一遍又一遍,不知疲憊的摩挲著女孩留下的字跡。
    他埋下頭,俊臉藏進臂彎裏,嗓音沙啞撕裂。
    “魚澡,你到底要折磨我到什麽時候?”
    “愛上你是我這輩子最大的錯誤,而我,不會一錯再錯!”
    “我會娶魚躍,我會學著去愛她。”
    “至於你,隻是我和一一生命中最可有可無的過客。”
    一星期後。
    魚澡跟楊辰同一天出院。
    抗抑鬱的藥物增加,病情又進一步惡化了。
    不過活著就要賺錢。
    在京北,有傅時雍的封殺令在,她也就能做一些不需要身份證件的工作。
    “一個小時三十五,把衣服穿好。”
    “我們這裏是情緒發泄館,客人打你的時候你千萬不能動。”
    “但衣服裏做了安全設計,你不會受傷。”
    老板交代完,就把她推進場地。
    另一邊,傅家專用牌照的勞斯萊斯,停到發泄館門外。
    魚躍跟他十指交扣,笑盈盈的催促道:“時雍,走啦,帶你去個好玩的地方,快快快!”
    幾乎同時。
    楊辰的短信,顯示在手機屏幕上。
    ——【傅先生,我是楊辰,方便的話,我想,我們應該見一麵,就你和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