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一線生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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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報信小弟撕心裂肺的哭喊,如同一盆冰水,澆滅了在場所有人心中剛剛燃起的那一絲荒謬的火苗。
    門口的刀疤臉先是一愣,隨即臉上那僵硬的表情瞬間化為一抹殘忍而得意的獰笑。
    他朝地上啐了一口濃痰,眼神裏的輕蔑更甚。
    “看來,不用等三天了。”
    “你們和義堂,今晚就得散!”
    說完,他不再多看一眼屋裏這群失魂落魄的喪家之犬,帶著他的人,轉身消失在昏暗的巷道裏,那囂張的腳步聲仿佛在為和義堂提前敲響喪鍾。
    他們一走,那股虛張聲勢的壓力驟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更加沉重,更加令人窒息的絕望。
    陳山沒有理會逃走的刀疤臉,他手中的斧頭“哐當”一聲落在地上。
    他的視線死死鎖在那報信小弟的身上。
    “阿虎在哪兒?”
    他的聲音不大,卻帶著一股不容置疑的穿透力,讓那哭嚎的小弟都下意識地止住了抽泣。
    “在……在後院的柴房……”
    陳山赤著腳,撥開呆若木雞的人群,徑直朝著後院走去。
    癲狗和鬼叔對視一眼,也立刻跟了上去,其他人猶豫片刻,也麻木地挪動著腳步。
    一股濃鬱的血腥味混合著草藥的怪味,在踏入柴房的瞬間便撲麵而來。
    柴房裏,唯一的油燈光線昏黃,將人影拉得歪歪斜斜。
    一個渾身是血的男人正躺在一張破爛的門板上,正是和義堂的紅棍之一,王虎。
    他的胸口有一道長長的刀傷,從左肩一直劃到右腹,皮肉外翻,深可見骨。
    王虎的嘴唇幹裂發白,雙眼緊閉,臉頰上是病態的潮紅,呼吸急促而滾燙,整個人像是在火上炙烤,已經陷入了重度昏迷。
    一個穿著長衫,山羊胡上沾著不明汙漬的幹瘦老頭,正捏著一撮香灰,哆哆嗦嗦地往王虎的傷口上撒。
    他就是城寨裏遠近聞名的土郎中,人稱“李半仙”。
    看到陳山進來,李半仙停下手裏的動作,搖了搖頭,一副悲天憫人的模樣。
    “堂主,沒用了。”
    “阿虎這傷口見了不幹淨的東西,中了屍毒,傷了魂,已經回天乏術了。”
    “準備後事吧。”
    “屍毒”兩個字,像是最後的審判,讓本就搖搖欲墜的眾人,徹底跌入了冰冷的深淵。
    王虎,是和義堂除了癲狗之外,最後一張能拿得出手的牌。
    他要是倒了,和義堂就真的隻剩下一盤散沙。
    “放你娘的屁!”
    癲狗雙目赤紅,一把揪住李半仙的衣領,幾乎要將他提離地麵。
    “你他媽再說一遍!”
    李半仙嚇得魂飛魄散,連連擺手。
    “癲狗哥,我……我說的都是實話啊!這種傷,神仙來了都救不活……”
    然而,一隻手,蒼白卻有力,輕輕搭在了癲狗的手腕上。
    是陳山。
    “放開他。”
    癲狗一愣,回頭看著陳山那雙古井無波的眼睛,不知為何,滿腔的暴怒竟像是被冰水澆過,一點點平息下來。
    他不甘地鬆開了手。
    陳山走到門板前,蹲下身子。
    他無視了那刺鼻的腥臭,也無視了那恐怖的傷口,隻是伸出兩根手指,輕輕按在了王虎滾燙的頸側動脈上。
    感受著那微弱卻急促的搏動,又看了看那傷口。
    他一把推開了還在旁邊絮叨的李半仙。
    “這不是屍毒。”
    陳山站起身,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到了每一個人的耳朵裏。
    “是傷口嚴重感染。”
    他平靜地吐出了一個在場所有人都聞所未聞的名詞。
    “要救他,隻有一個辦法。”
    陳山環視一周,目光從眾人茫然、絕望的臉上掃過。
    “盤尼西林。”
    這四個字像一顆炸雷,在死寂的柴房裏轟然引爆。
    盤尼西林!
    城寨裏的人或許不懂什麽是破傷風,什麽是敗血症,但他們絕對聽過這個名字。
    那是洋人醫院裏的神藥,是隻有大人物、有錢人才用得起的救命玩意兒。
    傳聞中,一支盤尼西林的價格,比黃金還要貴。
    剛剛升起的一絲希望,瞬間被更加殘酷的現實擊得粉碎。
    “盤尼西林?!堂主,我們手裏那批砸了的貨……它就是盤尼西林啊!”
    “福義興的路子,說是港府那邊有大買家等著要,能翻幾倍的利。”
    “誰知道貨剛到手,港府就下了禁令,禁止市麵上大規模私自買賣。”
    “那批貨……現在全砸在了我們手裏,比廢品還不如。”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議地看著陳山,又看看鬼叔,仿佛在確認自己是不是聽錯了。
    癲狗的嘴巴張得能塞下一個雞蛋,臉上的表情從絕望,到震驚,再到一種近乎荒誕的狂喜。
    那批讓和義堂傾家蕩產、淪為整個城寨笑柄的廢品。
    竟然就是此刻能救王虎性命,比黃金還珍貴的……盤尼西林?
    “天不亡我和義堂!”
    癲狗猛地一拍大腿,聲音因為激動而變得嘶啞。
    “癲狗,去!把我們那批貨給我搬過來!還有,打一壺城寨裏最烈的白酒!要能點著火的那種!”
    “鬼叔,帶幾個人,立刻去燒一大鍋滾燙的開水!越多越好!”
    “其他人,把這柴房裏所有能點著的東西都給我搬出去,把地掃幹淨,用開水燙三遍!”
    陳山連發三道命令,語氣不容置疑。
    “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