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 一份來自九龍的提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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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一早。
    整個香港的報攤,都像是被引爆了的火藥桶。
    《昨夜,九龍城寨驚爆“警民衝突”,十餘名便衣警員被“請”走!》
    《陳山再掀風雲!九龍城寨之王與總華探長雷洛徹底決裂!》
    《憤怒的居民:他們想搶我們孩子的讀書錢!》
    各大報紙的頭版頭條,無一例外,全都是關於昨天發生在基金會門口的那場衝突。
    鬼叔派人連夜洗出來的照片,清晰地刊登在報紙最顯眼的位置。
    一張,是幾個便衣警察抬著木樁,準備強行撞門的凶狠模樣。
    一張,是梁文輝帶著幾個年輕人,用血肉之軀死死頂住大門的悲壯身影。
    還有一張,是成百上千的城寨居民,將警察們團團圍住,人人臉上都寫滿了憤怒和不屈。
    這些照片,極具視覺衝擊力。
    再配上那些煽動性極強的文字,瞬間就點燃了全港市民的情緒。
    一時間,輿論嘩然。
    茶樓裏,碼頭上,工廠裏,寫字樓裏……
    所有的地方,所有人,都在議論這件事。
    “這些差佬也太過分了吧?連慈善基金的錢都想動?”
    “是啊,我聽說那個基金會,是城寨幾萬居民一人一塊湊出來的,專門給孩子讀書和老人看病的。”
    “這簡直就是斷人活路啊!跟明搶有什麽區別?”
    “那個陳山,還真是條漢子!敢直接把差佬給扣了,解氣!”
    “噓!你小聲點!那可是雷洛的人!聽說雷洛現在是九龍總區的土皇帝,誰敢惹他?”
    “惹他怎麽了?他再大,大得過民意嗎?這次他做得這麽過火,我看他怎麽收場!”
    輿論的風向,完全倒向了陳山和九龍城寨這一邊。
    警隊的形象,一夜之間,跌入了穀底。
    尤其是雷洛,更是被推上了風口浪尖。
    他那個所謂的“規費”製度,也被一些膽大的小報給捅了出來,雖然語焉不詳,但足以讓市民們浮想聯翩。
    貪婪,霸道,濫用職權……
    這些標簽,死死地貼在了這位新晉總華探長的身上。
    總督府。
    港督辦公室的電話,從早上開始就沒停過。
    各大商會,社會賢達,議員,甚至是倫敦那邊,都在質詢這件事。
    大衛·布萊克焦頭爛額,他剛剛才從陳山那裏吃了個大虧,屁股還沒坐穩,雷洛這邊又給他捅出了一個天大的簍子。
    “廢物!蠢貨!”
    布萊克在自己的辦公室裏,憤怒地咆哮著。
    他沒想到,自己一手提拔起來,用來製衡香港華社的這把刀,居然這麽快就失控了,還反過來砍向了自己。
    港督的臉色也陰沉得能滴出水來。
    他看著桌上那些報紙,雪茄一口接一口地抽著。
    “大衛,我需要一個解釋。”港督的聲音冰冷。
    “為什麽,我們的警察,會去查封一個慈善基金?為什麽,會引發如此大規模的警民對峙?”
    “我……我……”布萊克語塞。
    他能怎麽解釋?
    說這是雷洛為了斂財搞出來的潛規則?
    那不是在打他這個政務司的臉嗎?
    “現在,不是追究責任的時候。”港督緩緩吐出一口煙圈。
    “現在最重要的問題,是怎麽平息這場風波。以及,把我們被扣押的警員,安全地要回來。”
    “我已經命令雷洛,讓他保持克製,絕對不可以用暴力解決問題。”布萊克急忙說道。
    “克製?”港督冷笑一聲,“我怕他想用暴力,也沒那個膽子。”
    “陳山,現在,是整個九龍城寨,甚至大半個九龍華社的民意代表。”
    “我們再用強硬的手段對付他,隻會讓我們自己,陷入更大的被動。”
    港督站起身,走到窗邊,看著外麵繁華的維多利亞港。
    “看來,我們又得派人,去跟他談一談了。”
    他的語氣裏,充滿了無奈和疲憊。
    他發現,自己這個港督,在那個年輕人的麵前,似乎越來越沒有主動權了。
    ……
    九龍城寨,染坊。
    與外麵的風聲鶴唳不同,這裏一片平靜。
    陳山正和梁文輝,坐在辦公室裏,悠閑地喝著茶。
    桌上,攤著一張剛剛擬好的文件。
    文件的標題,寫著一行醒目的黑體字:
    《關於成立“九龍社區環境及治安綜合治理管理隊”的提案》。
    這,就是陳山準備向港府開出的“條件”。
    “山哥,這份提案,寫得是不是太……直白了?”梁文輝推了推眼鏡,有些不確定地說道。
    這份提案,與其說是提案,不如說是一份通牒。
    裏麵條理清晰地列出了成立“城管隊”的必要性和緊迫性。
    理由很充分。
    第一,鑒於近期發生的“不幸事件”,充分表明香港警隊在處理九龍內部事務時,存在嚴重的水土不服和方法失當,極易激化警民矛盾,引發不必要的社會動蕩。
    第二,九龍城寨內部環境複雜,人口密集,曆史遺留問題眾多,需要一支更了解本地情況,更接地氣的專業隊伍,來進行日常的市容管理和治安維持。
    第三,成立“城管隊”,可以有效地將內部矛盾,消化在內部,避免問題擴大化,從而減輕港府和警隊的管理壓力。
    最後,提案的核心訴求,也寫得明明白白。
    要求港府,正式授予“九龍社區發展委員會”組建並管理這支“城管隊”的權力。
    這支隊伍,擁有在九龍範圍內的,獨立的,基礎執法權。
    包括但不限於:市容管理、違章處理、治安巡邏、以及對輕微刑事案件的初步調查權。
    說白了,陳山就是要港府給他一塊合法的牌子。
    讓他手下的“九龍巡邏隊”,搖身一變,成為一支受官方承認的,擁有執法權的準紀律部隊。
    從而,在法理上,將香港警方的勢力,徹底排除在九龍城寨之外。
    “直白?我覺得還不夠。”陳山笑了笑。
    “對付那幫習慣了高高在上的鬼佬,你就不能跟他們繞圈子。”
    “你得把你的要求,清清楚楚地擺在他們麵前。讓他們知道,這就是我的底線,沒得商量。”
    陳山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而且,我們不是在求他們。我們是在幫他們解決麻煩。”
    “豬油仔那十幾個人,對我們來說是籌碼,對他們來說,就是十幾顆燙手的山芋。”
    “我們現在遞上這份提案,就是給了他們一個台階下。”
    “隻要他們點頭,我們這邊馬上放人。外麵的輿論,自然也就平息了。”
    “他們不僅能要回麵子,還能一勞永逸地,把城寨這個大麻煩甩給我們自己管。何樂而不為?”
    梁文輝聽得連連點頭,心中對陳山的敬佩,又上了一個新的高度。
    山哥這一手,簡直是陽謀的極致。
    把自己的野心,包裝成了一個對雙方都有利的“解決方案”。
    逼得你,不得不接受。
    “那我,現在就派人,把這份提案,送到總督府去?”梁文輝問道。
    “不急。”陳山擺了擺手。
    “火候,還差一點。”
    他看著窗外,眼神變得深邃。
    “等他們,主動派人來找我們。”
    “我們要讓他們知道,現在,是誰求著誰。”
    “隻有這樣,我們才能在接下來的談判中,占據絕對的主動。”
    梁文輝明白了。
    山哥這是在熬鷹。
    熬到港府那隻不可一世的鷹,徹底沒了脾氣,主動低下高貴的頭顱。
    就在這時,辦公室的門被敲響了。
    賴狗走了進來。
    “山哥,總督府那邊,來電話了。”
    “是港督的私人秘書,林德義。”
    “他說,他就最近的事件,與您進行一次緊急會晤。”
    陳山的嘴角,終於露出了一絲笑容。
    “魚,上鉤了。”
    他對梁文輝說道:“阿輝,準備一下吧。”
    “告訴林秘書,我可以在染坊等他。”
    夜幕再次降臨。
    還是那輛沒有任何牌照的黑色轎車。
    還是那個穿著筆挺中山裝,看起來斯文儒雅的中年男人。
    林德義,港督的首席私人秘書,再一次,悄無聲息地踏入了九龍城寨。
    與上一次來訪時,那種帶著試探和施舍的微妙心態不同。
    這一次,林德義的心情,沉重且屈辱。
    他知道,自己今天來,不是來談判的。
    而是來聽取“條件”,並且盡可能地,為港府保留最後一絲顏麵。
    車子依舊停在染坊的後門。
    梁文輝已經在門口等候。
    同樣的場景,同樣的人,但氣氛,卻已截然不同。
    梁文輝的臉上,不再有之前的緊張和恭敬,取而代之的,是一種不卑不亢的平靜。
    “林秘書,我們老板,在樓上等您。”
    林德義點了點頭,沒有多說,跟著梁文輝走進了這棟讓他感覺無比壓抑的建築。
    還是那間僻靜的茶室。
    還是那盤上好的檀香。
    陳山依舊坐在主位上,慢條斯理地衝泡著功夫茶。
    仿佛外麵那場風暴,與他毫無關係。
    “林秘書,又見麵了。”
    “陳先生。”
    林德義拉開椅子坐下,聲音有些沙啞。
    “我想,我們之間,不需要再繞圈子了。”
    “我今天來,是帶著最大的誠意,來解決問題的。”
    “哦?是嗎?”
    陳山將一杯剛剛泡好的茶,推到林德義麵前。
    “不知道林秘書所謂的誠意,是什麽?”
    林德義深吸一口氣,他知道,接下來的對話,將決定香港未來很長一段時間的局勢。
    “隻要陳先生願意,立刻釋放被扣押的警務人員。”
    “並且,公開澄清,昨天發生的事情,隻是一場誤會。”
    “那麽,港府方麵,願意做出前所未有的讓步。”
    他停頓了一下,看著陳山的眼睛說道。
    “雷洛總探長,將會被停職。”
    “警隊內部,會進行一次徹底的整肅,杜絕類似‘規費’的事件再次發生。”
    “並且,港府願意,以官方的名義,向‘重建九龍’基金會,注資一百萬港幣,以表示對城寨民生建設的支持。”
    林德義拋出了他的籌碼。
    這個籌碼,不可謂不重。
    犧牲一個總華探長,來平息陳山的怒火。
    再用一百萬,來收買人心。
    在港府看來,這已經是他們能給出的,最大的誠意了。
    如果換做任何一個江湖大佬,聽到這樣的條件,恐怕早就感激涕零,納頭便拜了。
    然而,陳山聽完,臉上卻連一絲波瀾都沒有。
    他隻是靜靜地看著林德義,就像在看一個說書人,講著一個與自己無關的故事。
    茶室裏,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檀香的煙氣,嫋嫋升起,將兩個人的表情,都籠罩得有些模糊。
    林德義的心,一點點沉了下去。
    他從陳山的沉默中,讀懂了兩個字。
    不夠。
    遠遠不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