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老狐狸的第一刀,又準又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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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水埗,鴨寮街。
    “廣生茶記”的二樓雅間裏,依舊是那股子陳年的普洱茶香。
    劉福坐在他那張專屬的太師椅上,手裏把玩著兩個光滑的核桃。
    他的對麵,坐著一個身材微胖,臉上總是掛著三分笑意的中年男人。
    正是油麻地警署B組的探長,陳統。人送外號“笑麵虎”。
    “福哥,事情都辦妥了。”陳統的臉上雖然在笑,但語氣裏帶著掩飾不住的得意。“豬油仔那個頭馬"跛腳虎",連同他手下的十幾個夥計,現在都蹲在拘留室裏喝茶呢。”
    “現場繳獲的賭資,三萬兩千八百塊,一分不少,全部入了庫。”
    “人證物證俱在,這次,那個跛腳虎,不脫層皮是出不來了。”
    劉福聽著匯報,眼皮都沒抬一下。他隻是慢悠悠地問道:“雷洛那邊,有什麽反應?”
    陳統臉上的笑意更濃了。“他能有什麽反應?”
    “我辦事,全程都是按照規矩來的。”
    “接到市民匿名舉報,說有人聚眾賭博,影響市容。我這個做探長的,總不能坐視不理吧?”
    “我帶隊過去,人家正在開檔,抓了個現行,這案子,辦得幹幹淨淨,誰也挑不出毛病。”
    “雷洛就算知道了,也隻能打碎了牙往肚子裏咽。”
    陳統笑嗬嗬地說道:“他總不能跑到總警司那裏去告狀,說我砸了他的人的場子吧?”
    “他要是敢去,丟的可是他自己的臉。”
    劉福終於睜開了眼睛。那雙渾濁的眼眸裏,閃過一絲讚許。
    “阿統,你這件事,辦得不錯。”
    “分寸,拿捏得很好。”
    他放下手裏的核桃,端起茶杯。
    “對付雷洛,不能急。”
    “他現在就像一頭渾身長滿了刺的豪豬,你一拳打過去,傷不了他,反而會紮自己一手血。”
    “我們要做的,就是拿一把小剪刀,一根一根地,把他身上的刺,給剪掉。”
    劉福抿了口茶,繼續說道:“他雷洛為什麽威風?不就是因為他有錢,有人嘛。”
    “他的錢,都是從那些上不得台麵的地方來的。”
    “賭場,妓院,煙館,走私……”
    “這些,就是他身上的刺。”
    “我們現在,就要一根一根地,幫他"清理"幹淨。”
    劉福的臉上,露出了老狐狸般的笑容。
    “今天,我們動了他的一個賭檔。”
    “明天,我們就可以查一查他罩著的走私船。”
    “後天,我們再去他小舅子開的妓院裏,查一查衛生。”
    “每一次,我們都不搞大,就搞一點點。”
    “每一次,我們都師出有名,讓他有火發不出。”
    “我們就是要讓他手底下的人知道,跟著他雷洛,已經不安全了。”
    “讓他那些財路,一條一條地,都斷掉。”
    “等他變成一隻沒錢沒人的"跛腳虎",到時候,我們再想怎麽收拾他,不就是一句話的事嗎?”
    陳統聽得心悅誠服:“福哥高見!”
    “我這就回去,讓他們把雷洛在油麻地的所有場子,都給我盯死了!”
    “保證讓他天天都有"驚喜"!”
    “不急。”劉福擺了擺手。“今天剛動了一下,要歇一歇。”
    “給雷洛一點反應的時間。”
    “也看看,陳山那邊,是什麽態度。”
    提到陳山,陳統的臉上,閃過一絲疑惑。
    “福哥,我還是不明白。”
    “那份能讓雷洛萬劫不複的東西,我們為什麽不自己用?”
    “非要送給陳山那個後生仔?”
    “萬一他真的拿去跟雷洛做了交易,我們豈不是賠了夫人又折兵?”
    劉福笑了。那笑容,意味深長。
    “阿統啊,你看事情,還是隻看表麵。”
    “那份東西,是炸彈,能炸死雷洛,但也能炸死我們自己。”
    劉福站起身,走到窗邊,看著樓下熙熙攘攘的街道。
    “你想想,那些賬本,那些照片,牽扯了多少人?”
    “不光是雷洛,整個警隊,從上到下,從華人到鬼佬,有幾個是幹淨的?”
    “真把這東西捅出去,那就是一場大地震。”
    “到時候,港督府為了平息事端,隻會把所有知情人都處理掉,來個死無對證。”
    “雷洛固然要完蛋,但我們這些"功臣",你以為能有好下場?”
    “鬼佬們,最恨的,就是不守規矩的自己人。”
    陳統的後背,滲出了一層冷汗。他現在才明白,自己手裏的,究竟是個多麽燙手的山芋。
    “所以,這把刀,我們自己不能用。”劉福轉過身,重新坐下。“隻能借別人的手。”
    “陳山,就是最好的人選。”
    “他跟警隊沒有瓜葛,跟鬼佬也沒有交情。他是個局外人。”
    “由他把事情捅出來,最合適不過。”
    “可他現在,根本沒有動靜啊!”陳統急了。“他不但不動,還反過來幫雷洛唱讚歌,把雷洛捧成了英雄。”
    “我怕,他真的已經跟雷洛穿一條褲子了!”
    “他不會的。”劉福的語氣,異常篤定。“陳山那個人,我研究過。”
    “他的野心,比雷洛更大。”
    “他要的是整個九龍,甚至是整個香港的地下秩序。”
    “他跟雷洛,天生就是敵人,絕無合作的可能。”
    “他現在不動,隻有兩個原因。”
    劉福伸出兩根手指。
    “第一,時機未到。他想等我們跟雷洛鬥得更厲害一點,他好坐收漁利。”
    “第二,他在試探我。”
    “他想看看,我這個送刀的人,究竟有多少誠意,有多少實力。”
    劉福的眼中,閃爍著精明的光芒。
    “所以,我們現在動雷洛的場子,既是剪他的羽翼,也是在做給陳山看。”
    “我們要讓他知道,我們有能力,也有決心,跟雷洛鬥到底。”
    “逼著他,做出選擇。”
    “要麽,站到我們這邊來,一起弄死雷洛。”
    “要麽,他就繼續隔岸觀火。”
    “但他看得越久,我們和雷洛的爭鬥,就會讓整個九龍的地下秩序,變得越混亂。”
    “這,絕對不是他想看到的。”
    “因為,他才是那個,最想建立新秩序的人。”
    陳統聽得目瞪口呆。福哥這是在下一盤大棋啊!
    雷洛,陳山,甚至整個警隊,都成了他棋盤上的棋子。
    “福哥,我明白了。”
    “我這就回去,等您的下一步指示。”
    陳統走了。
    劉福重新拿起那兩個核桃,在手裏緩緩轉動。
    “陳山啊陳山,你到底,會怎麽選呢?”
    他喃喃自語。
    “可千萬,別讓我失望啊。”
    ……
    與此同時,九龍城寨,染坊。
    陳山聽完了阿明關於油麻地賭檔被掃的詳細匯報。他的臉上,依舊是那副古井無波的表情。
    白頭福在一旁,卻已經有些坐不住了。
    “山哥,劉福這老狐狸,出手了!”
    “這一刀,砍得不重,但夠惡心人的。”
    “這是在逼我們表態啊!”
    陳山沒有說話。他隻是看著桌上那份,剛剛由梁文輝派人送來的報紙。
    報紙的頭版,用醒目的標題寫著:
    《警民合作創佳績,九龍罪案率再創新低!》
    下麵,是一張巨大的照片。
    照片上,雷洛正親切地慰問一個被搶了錢包的市民,臉上帶著關切的微笑。而他的身邊,站著兩個穿著城管隊製服的隊員,正在配合地做著筆錄。
    場麵,要多和諧有多和諧。
    陳山的手指,在那張照片上,輕輕敲了敲。
    “福哥,你說,雷洛現在看到這份報紙,會是什麽心情?”
    白頭福一愣,隨即反應過來,哈哈大笑。
    “他怕是要氣得吐血!”
    “我們把他捧得越高,他就越下不來台。”
    “劉福那邊動他的場子,他連火都不敢發,還得憋著,繼續扮演他的"英雄探長"!”
    “沒錯。”陳山笑了。“劉福想看我們的態度,那我們就給他一個態度。”
    他站起身。
    “通知梁文輝,讓他以委員會的名義,給油麻地警署,送一麵錦旗過去。”
    “就寫,"雷霆出擊,破案神速"。”
    “再讓報社的記者,跟過去,好好拍幾張照片,明天繼續上頭條。”
    白頭福的眼睛,瞪得銅鈴般大。
    “山哥,你這……這是要幹什麽?”
    “劉福剛打了雷洛一巴掌,我們反手就遞上了一朵大紅花?”
    “這不是明擺著告訴雷洛,我們站劉福那邊嗎?”
    “誰說我們站劉福那邊了?”陳山反問。“我們隻是在表彰一個"盡忠職守"的警隊而已。”
    “掃平賭檔,維護治安,這難道不是警察該做的嗎?”
    “我們送錦旗,合情合理。”
    “至於這件案子,是誰辦的,是誰的人掃了誰的場子,那是他們警隊內部的事情,跟我們這些普通市民,有什麽關係?”
    陳山看著一臉懵逼的白頭福,嘴角的笑意更深了。
    “劉福,想拉我下水,讓我當他的棋子。”
    “他以為,我陳山,是那麽好擺布的嗎?”
    “他想看戲,我就偏不讓他看。”
    “我要把這潭水,攪得更混。”
    “讓所有人都看不清,我到底站在哪一邊。”
    “我要讓劉福和雷洛,都去猜,去琢磨。”
    “讓他們,自己跟自己玩。”
    陳山走到窗邊,看著外麵城寨裏,亮起的萬家燈火。
    “這場戲,才剛剛開始。”
    “我們不著急。”
    “買好瓜子,看戲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