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荒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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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媽的,這鬼天氣!這破路!”張強抹了把臉上的雨水,聲音在風吼中被撕扯得斷斷續續。
    “娟子,跟緊點!別滑倒!”
    話音未落,仿佛是為了印證他的擔憂,前方傳來一聲短促的驚呼!
    “啊——!”
    走在齊雲前麵一點的李娟,腳下一滑,踩在路基邊緣一處被雨水泡得鬆軟的泥塊上!
    她身體瞬間失衡,慌亂中本能地伸手去抓旁邊的劉文!
    劉文猝不及防,被她一帶,兩人如同滾地葫蘆般,驚叫著從陡峭的路基邊緣翻滾下去!
    “娟子!劉文!”張強目眥欲裂,伸手去撈,卻隻抓了一把冰冷的雨水和空氣。
    變故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
    “糟了!”齊雲眼神一凝,沒有絲毫猶豫,肩膀猛地一聳,將沉重的蛇皮袋“哐當”一聲甩在泥濘的路基上。
    兩人幾乎同時,手腳並用地順著李娟和劉文滾落的軌跡,滑下濕滑陡峭的土坡。
    “小心石頭!”齊雲低喝一聲,提醒同伴。
    坡上碎石嶙峋,荊棘叢生,滑下去的速度極快。
    “哎喲!我的腳!”
    “嘶…疼死了!”
    剛滑到坡底,混雜著痛苦和驚恐的呻吟就從下方濃密的灌木叢和黑暗中傳來。
    “李娟!劉文!你們在哪?”張強焦急地喊著,聲音在雨幕和樹林的回響中顯得有些單薄。
    “這…這裏!”是李娟帶著哭腔的聲音,充滿了痛楚。
    齊雲循聲撥開濕漉漉的灌木枝葉,動作迅捷而穩定。
    張強從隨身的挎包裏掏出一支老式鐵皮手電筒,“啪嗒”一聲按亮。
    昏黃的光柱刺破黑暗和雨簾,首先映照出劉文的身影。
    他正掙紮著從一堆枯枝爛葉裏坐起來,渾身泥濘,臉上被劃了幾道血痕,捂著胳膊齜牙咧嘴,但看起來並無大礙。
    光柱隨即移動,聚焦在幾步之外。
    李娟半躺在地上,背靠著一塊黑乎乎的東西,正掙紮著想用手撐地站起來。
    她臉色慘白,雨水混合著泥漿糊在臉上,頭發淩亂地貼在額角。
    她剛試圖用左腳發力,一股鑽心的劇痛猛地襲來!
    “啊——!”她痛呼出聲,身體一軟,又跌坐回去,眼淚混著雨水滾落,“腳…我的腳扭了!好疼!”
    “娟子別動!”劉文見狀,顧不得自己,連忙想爬過去。
    就在這時,李娟下意識地用手撐住身後那塊給她提供了一點支撐的“石頭”,想借力調整姿勢。
    昏黃的手電光恰好打在她手扶的位置。
    那不是石頭。
    青灰色的表麵,粗糙的質感,雨水衝刷下,隱約可見幾行模糊的、被歲月侵蝕的刻痕——豎排的繁體字。
    李娟的手猛地一縮,如同被烙鐵燙到。
    她驚恐地瞪大了眼睛,借著那昏黃的光線,死死盯著自己剛剛扶過的地方。
    墓碑!
    那是一塊半埋在泥土和枯葉中的、殘破的墓碑!
    “啊——!!”
    比腳踝劇痛更淒厲十倍的尖叫猛地從李娟喉嚨裏爆發出來,瞬間蓋過了風雨聲,充滿了極致的恐懼,“碑!是墓碑!!”
    她嚇得魂飛魄散,手腳並用地向後蹭,仿佛要遠離那塊冰冷的石頭,卻再次牽動了扭傷的腳踝,痛得她渾身抽搐,隻剩下無助的嗚咽。
    “什麽?”劉文和張強聞聲看去,手電光徹底籠罩了那塊青石。
    那確鑿無疑的墓碑形狀,以及上麵模糊但依稀可辨的“顯考”、“諱”、“之墓”、“歿於庚午年”等字樣。
    張強臉色發白,強自鎮定,聲音卻帶著不易察覺的顫抖:“怕…怕什麽!不就是塊石頭嗎!刻了字的石頭!
    荒山野嶺的,有墳頭不是很正常!”
    他像是在說服別人,更像是在說服自己,“建國都多少年了!破除封建迷信!哪來的鬼!”
    劉文也咽了口唾沫,雨水流進嘴裏都渾然不覺,結結巴巴地附和:“對…對對!張強說得對!墓碑而已,就是塊石頭!
    世上哪有什麽鬼!都是自己嚇自己!娟子你別怕!”
    他一邊說,一邊想靠近李娟,眼神卻不由自主地瞟向周圍濃得化不開的黑暗,仿佛那黑暗中潛藏著無數雙眼睛。
    手電光開始慌亂地向四周掃射。
    光柱所及之處,更多的輪廓在風雨飄搖的樹林陰影中顯現出來。
    歪斜的、斷裂的、半埋土中的墓碑,不止一塊!
    殘破的石供桌,傾倒的石獸。
    這裏赫然是一片廢棄已久、早已無人祭掃的荒墳野塚!
    雨水衝刷著墳頭的泥土,形成一道道渾濁的小溪,空氣中彌漫著潮濕泥土、腐爛枝葉和一種難以言喻的、陳舊的石腥氣。
    齊雲站在李娟身旁,沉默地看著張強和劉文強作鎮定的表演,聽著他們蒼白無力的“石頭論”和“無鬼論”。
    他嘴角極其細微地扯動了一下,一個無聲的弧度。
    沒有鬼?
    希望如此吧。
    “好了!”齊雲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奇異的穿透力,瞬間壓過了風雨聲和張強等人的自我安慰,讓慌亂的幾人稍稍安定下來。
    “李娟腳扭傷了。”他目光掃過眾人,“我來背她上去。”
    他的語氣平淡。
    張強和劉文一愣,看看齊雲並不算特別魁梧的身材,但想到此前齊雲一人扛著那沉重的行禮也很是輕鬆,也都知道,齊雲的力氣是他們中最大的!
    “齊哥,這坡太滑了,你一個人背她上去行嗎?
    要不我們……”劉文有些猶豫。
    “沒事。”齊雲打斷他,直接走到李娟麵前,蹲下身,“上來。”
    李娟此刻哪還顧得上男女間的羞澀,巨大的恐懼和腳踝的劇痛讓她隻想快點離開這個鬼地方。
    她忍著痛,帶著哭腔“嗯”了一聲,在劉文的攙扶下,顫巍巍地趴到了齊雲背上。
    齊雲雙手托住她的腿彎,穩穩地站了起來。
    李娟很輕,對他被五髒拳打熬過、又被絳狩火溫養過的體魄而言,這但重量不算什麽。
    就在他背起李娟,準備轉身尋找落腳點往上爬的瞬間,他托著李娟腿彎的手指,無意間觸碰到了李娟剛才扶過的那塊冰涼墓碑的邊緣。
    “嗡——!”
    一股極其微弱、卻異常陰冷滑膩的觸感,如同毒蛇的信子,順著他指尖的皮膚瞬間鑽入!
    與此同時,他心竅中那點溫熱的絳狩火種,毫無征兆地輕輕一跳!一股灼熱的氣流瞬間湧向指尖,將那絲陰冷感瞬間驅散、焚滅!
    齊雲的動作微不可查地頓了一下。
    不是錯覺。
    這墓碑,這荒塚,果然不幹淨。
    一絲陰穢之氣,如同附骨之疽,藏在這冰冷的石頭裏。
    他不動聲色,仿佛什麽都沒發生,隻是托著李娟的手更穩了些,目光銳利地掃視著濕滑的土坡,尋找著最佳的攀登路徑。
    “張強,劉文,你們倆先上去,在上麵接應,幫忙拉一把。”齊雲冷靜地分配任務。
    “好…好!”張強和劉文如蒙大赦,連忙手腳並用地往上爬,也顧不上泥濘了。
    回到道路上。
    風雨更狂了,仿佛無數冰冷的鞭子抽打著天地。
    他們狼狽地抹開臉上的雨水,焦急地向前望去,心髒猛地一沉。
    前方,那代表著隊伍和希望的昏黃光暈,隻剩下遠處雨簾中一個模糊的、搖曳的小點!
    隊伍早已遠去,風雨的咆哮吞沒了他們滑落和救援的聲響,根本無人察覺少了四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