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押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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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年掛了電話,走到車尾,“哐當”一聲掀開後備箱。
    他粗暴地拖出齊雲那個鼓囊囊的蛇皮袋,拉開拉鏈,在裏麵翻找起來。
    很快,那件半舊的青色道袍被他扯了出來,濕漉漉地拎在手裏。
    青年拎著道袍,走到齊雲身後幾步遠的地方,發出一聲輕蔑的冷笑,那笑聲在雨裏格外刺耳。
    “嗬,邪修?殺人練功?再披張道士皮裝神弄鬼?
    真他媽有你的!
    說!師承哪門哪派?你師父是哪個老棺材瓤子?!”
    槍口依舊穩穩地指著齊雲的後心。
    齊雲蹲在那裏,背對著槍口和質問,沉默得像塊石頭。
    他能說什麽?五髒觀?玄璣子?絳狩火?北陰酆都黑律法敕令?
    哪一樣說出來,都隻會被當成瘋話,甚至坐實“邪修”的名頭。
    雨水順著臉頰往下淌,他抿緊了嘴唇。
    “哼!不想說?行!”
    青年也不在意,似乎早料到如此。
    他索性一屁股坐到了夏利濕漉漉的車頂上,雨水立刻打濕了他的褲子和後背,但他毫不在意,隻是調整了下姿勢,確保槍口始終鎖定目標。
    “後麵有的是時間,有的是法子讓你開口!
    給老子蹲穩當了!敢動一下,老子一槍崩了你,報告上寫拒捕襲警,照樣立功!”
    兩人就這樣在越來越大的雨中僵持著。
    時間仿佛被雨水泡得粘稠,緩慢流逝。
    偶爾有大巴或者拉貨的卡車經過,遠遠看到路中間停著輛撞壞的夏利,車頂上坐著個持槍的人,旁邊還蹲著一個戴手銬的,都嚇得立刻減速,有的甚至想掉頭。
    這時,車頂上的青年就會猛地舉起一個黑皮證件,雨水衝刷著上麵模糊的警徽輪廓,扯開嗓子吼道:
    “警察辦案!無關人員!速速通過!別停車!快走!”
    他聲音洪亮,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
    那些司機乘客看清了警徽,又見他持槍,臉上驚疑不定,但終究不敢停留,紛紛踩下油門,加速駛離這片是非之地。
    車輪碾過積水,濺起高高的渾濁水花,潑灑在路邊的齊雲身上。
    雲省邊境,亡命之徒不少,但警察,總歸代表著秩序,讓人下意識地選擇服從和遠離。
    這一等,就從午後等到了黃昏。
    雨非但沒停,反而越下越潑,天色陰沉得如同墨染。
    雨水匯成小溪,在路麵上肆意流淌。
    齊雲的頭發、衣服早已濕透,緊貼在身上,冰冷刺骨。
    但他五髒拳已開四竅,氣血遠比常人旺盛,蹲了這麽久,雙腿依舊沉穩有力,不見絲毫麻木顫抖。
    而這些,也都落在死死盯著齊雲的青年眼中!
    就在這雨聲如瀑、天色將暗未暗之際,齊雲耳廓微不可察地一動。
    一陣低沉卻異常狂暴的引擎轟鳴聲,如同悶雷滾過山澗,穿透厚重的雨幕,由遠及近,飛速逼近!
    “嗚——嗡——!!!”
    聲音迅速放大,帶著一種撕裂空氣的蠻橫氣勢!
    緊接著,兩道雪亮刺目的光柱劈開雨簾,如同巨獸的雙眼,瞬間刺破了昏沉的天色!
    一輛鋼鐵巨獸般的身影猛地刹停在夏利車旁,輪胎在濕滑路麵上發出尖銳的摩擦聲,濺起大片水幕!
    “我去!瘋婆子!就你一個來了?隊長他們呢?!”
    車頂上的青年看清來人,立刻大聲招呼。
    “趙嶽!”一個清冽的女聲響起,帶著明顯的江南軟語的味道,語調不高,卻字字清晰,壓過了引擎的餘音和雨聲。
    “老娘給你臉了?你叫我什麽?”聲音的主人顯然對那個稱呼很不滿。
    “哈哈,陳姐!陳大小姐!小的給您老請安了!
    您大人不記小人過,行了吧?”
    趙嶽立刻嬉皮笑臉地改口,但持槍的手依舊紋絲不動地指著齊雲。
    “行了!少貧!人不是讓你給製住了嗎?
    隊長他們在城裏,老娘過來配合你押送!就他?”
    狂暴的轟鳴聲戛然而止,隻剩下雨水敲打鋼鐵的單調聲響。
    “就是這小子,起來,慢慢起身,轉過來!”
    齊雲依言照辦。
    轉過身,迎麵就是一陣刺目的車燈!
    等到眼睛適應了光線,這才看清那輛停下的,竟是一輛線條硬朗、體型龐大的哈雷戴維森!
    黑色的油箱在雨水中油亮反光,粗壯的鍍鉻排氣管兀自冒著絲絲白氣,寬大的輪胎上沾滿了泥濘,透著一股狂野不羈的力量感。
    這玩意兒在95年的中國山路上出現,本身就是一種強烈的視覺衝擊!
    更讓齊雲心頭一跳的是跨坐在哈雷上的女子。
    她摘下頭盔,甩了甩頭,一頭微卷的栗色長發如同瀑布般散落,有幾縷貼在光潔的額角。
    身上是一套貼身的黑色騎行皮衣,勾勒出極其婀娜卻充滿力量感的曲線。
    雨水順著她輪廓分明的臉頰滑落,五官明豔大氣,尤其是一雙眼睛,此刻正銳利地掃視過來,眼神冷靜得像淬火的刀鋒,帶著審視和一絲不易察覺的探究。
    而就在這強光與雨幕交織的逆光中,他清晰地看到,即便剛才和那個“陳姐”對話打趣,趙嶽握槍的手臂依舊穩如磐石,槍口牢牢鎖定自己。
    那份專注和冷酷,讓齊雲心確信,此前但凡自己膽敢異動,這家夥,是真的隨時會開槍!
    “喲,還真是他。”
    陳姐的目光在齊雲臉上掃過,又瞥了一眼趙嶽丟在車頂的那份《南江日報》,點了點頭,語氣帶著一絲讚許,“趙嶽,你倒是走了大運,半路都能撿到這麽條‘大魚’。”
    趙嶽坐在車頂上,抹了把臉上的雨水,哈哈大笑,帶著點得意。
    “他娘的!老子自從來這雲省地界兒,喝水都塞牙!
    這回總算時來運轉,黴運走到頭了!哈哈!”
    女子沒接話,利落地從摩托後座一個防水包裏取出兩樣東西。
    一副沉重的腳鐐,一個厚厚的黑色頭罩。
    她走到齊雲麵前,動作幹脆利落,沒有絲毫拖泥帶水。
    “抬腳。”
    冰冷的腳鐐“哢噠”一聲鎖住了齊雲的腳踝,沉重的感覺立刻傳來。
    接著,那個散發著橡膠和灰塵混合氣味的黑色頭罩,不由分說地套了下來,瞬間剝奪了齊雲的所有視線,世界陷入一片壓抑的黑暗,隻剩下雨聲和近在咫尺的呼吸聲。
    “押上車後座。你開車,我騎摩托盯著。”
    陳姐的聲音在頭罩外響起。
    齊雲被趙嶽粗暴地推搡著塞進了夏利轎車的後座。
    車門“砰”地關上,隔絕了部分雨聲,他聽到外麵哈雷引擎再次低沉地咆哮起來,如同蟄伏的猛獸。
    齊雲戴著頭罩,靠在後座冰冷的皮革上,聽著夏利轎車重新發動,在泥濘中艱難起步,旁邊是哈雷摩托低沉的轟鳴聲如影隨形。
    兩股聲音,載著他,衝破越來越大的雨幕,駛向未知的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