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阿瑪什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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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胤禛告病假這幾日,朝堂上一樁,康熙四十六年,江南發生重大旱澇災害,賑災銀及鹽稅被貪汙幾百萬兩的舊案,震動朝野。
    前兩日,一位年輕學子將部分證據和民間萬民傘秘密帶回京城,交予其父親生前好友,都察院一位耿直的江西道禦史手裏。
    這位學子的父親,也是一名禦史,但康熙四十六年得知此事,想拚死上奏,卻突然在寓所內“突發急病”,一夜之間暴斃而亡!
    現場毫無掙紮痕跡,被順天府以“急症身亡”草草結案。
    而後,家眷在返鄉途中,被過路的山匪劫殺,這位學子還是因為跟同窗在外遊曆,才逃過一劫。
    但後來他也遭到追殺,直到在父親生前好友的幫助下,改名換姓才得以安寧下來。
    這幾年他一直在收集證據,此次,借由明年春闈,上京告禦狀。
    康熙收到由血淚寫就的萬言訴狀和一應初步證據,震怒不已,在朝堂上公開要嚴查此事。
    這個案子,涉案官員眾多,且多為太子一黨的中堅力量。
    而且,此案還牽扯出一名上奏揭發此事的禦史莫名暴斃的舊案。
    殺害禦史,堵塞言路,此乃帝王大忌,是對皇權的公然挑戰和蔑視!
    太子複立後,並沒有因此收斂其行為,反而更加縱容屬下貪腐、甚至殘害忠良,已然觸及了康熙的底線。
    此舊案一出,所有人都知道這事和太子胤礽有關,畢竟,這次賑災是太子全權負責。
    康熙此舉,是有意打壓太子。
    朝中大臣誰都不敢接這個燙手山芋!
    太子胤礽是康熙親自教養大,上次皇上把他廢了,背地裏卻又暗戳戳讓朝臣複立太子。
    人家父子倆鬧矛盾,他們參與進去,事後,父子和好,他們這些參與的人就成了挑撥父子關係的人。
    所以,就有大臣上奏康熙,派一名皇子總理此事。
    然而,在委派那位皇子主理此案時,康熙卻陷入了深思。
    此案,既要徹查清楚,以正朝綱,又需把握分寸,不能過度打擊太子,引發朝局動蕩。
    他本來屬意的人選,是胤禛。
    胤禛雖近年和太子胤礽漸行漸遠,但他以前是太子一係的人,且他辦事素有“冷麵王”之稱;
    既能保證查案公正,又不至於因私廢公,且他與太子的關係,定會在一定程度上保全太子的顏麵。
    但就在康熙下旨之時,才想起胤禛還告著病假,宣太醫來詢問,得知:
    “雍親王此次乃積勞成疾,邪風入裏,以致高熱反複,仍需靜養。”
    還說:“若是不好好靜養康複,會留下難以修複的病根。”
    康熙聞言,一時犯了難,他總不能因為太子,不顧另外一個兒子身體!
    而雍親王府內。
    胤禛雖近期“病”著,但對朝中大事卻了如指掌。
    而且,此事他們比康熙還早知道,那個訴狀之所以能從江南,那麽順利的到康熙手裏,四爺黨的人還出了一份力。
    隻是,之前大家都拿不準,康熙會不會像以前一樣,為了保全太子而把此事壓下去!
    所以,隻等靜待事件的發展!
    如今,此事被揭開,幕僚鄔思道、戴鐸等人立刻被秘密召至書房暗室商議。
    “四爺,爾等覺得這個差事非四爺莫屬,
    皇上將此案公之於眾,還避過太子,已是對太子生了嫌隙!
    太子廢而再立,再廢也不無可能。
    若是四爺接手這個差事,即可清除太子黨羽勢力,又能得聖心看中,此乃,一舉多得之事。”
    胤禛坐在上首,聞言點了點頭,宮中傳來消息,皇阿瑪也有意讓他總理此事 。
    他也覺得這是一個重創太子的機會!
    隻是他心中還有些顧慮。
    上次疫病一事,皇阿瑪和太子就對他多有猜忌,這次的差事,皇阿瑪並沒有再廢太子的心思,若是這次差事辦完,豈不是又要被他們猜忌。
    胤禛看向一直沒有發言的鄔思道:“先生,有何見解!”
    鄔思道把手上的茶放下,才冷靜分析道:“四爺,我與戴先生他們意見相違,此案看似機遇,實則是燙手山芋,萬萬接不得!”
    “為何?”胤禛正襟危坐。
    鄔思道捋了捋下顎上的胡須,才繼續說:
    “若是四爺接手此案,有兩大弊端:
    其一,四爺您早年確與太子關係匪淺,此為朝野皆知。
    此時,你若查辦太子舊部,無論結果如何,難免會被人詬病,有賣主求榮、‘落井下石之嫌,於您名聲有損。”
    “其二,皇上此刻雖震怒,但對太子卻未有其他實質性的懲處動作,其聖心意難測。
    四爺若接手此案,辦得輕了,皇上會認為您徇私或無能;
    辦得重了,徹底得罪太子不說,皇上事後若心生悔意,那您就會成為皇上和太子共同怨恨的對象!
    裏外不是人!”
    “故此,避其鋒芒,方為上策。"
    鄔思道說到這裏,笑看著胤禛,感歎道:“王爺此次告病,時機正好,也是最好的推脫理由。”
    胤禛聽完,沉吟良久。
    鄔思道所言,句句切中要害。
    而且,不知為何,他想到了薑氏。
    每次隻要事情和薑氏有牽扯,隻要依心所為,最終陰差陽錯的,都是對他有利?
    就如鄔先生所言,他這次告病,恰巧此事就事發!
    最終,胤禛聽了鄔思道的建議,決定等此事有了定論,再病愈。
    不過,前院“靜養”、拒不見人的吩咐可以撤了。
    隻是,前院剛撤了禁令,後院的女人們就聞風而動,又開始紛紛往書房送各種補湯藥材。
    然而,胤禛依舊隻收了福晉烏拉那拉氏送來的東西,其餘院落的,一概由蘇培盛客客氣氣地退回。
    烏拉那拉氏得以進入前院探視。
    胤禛沒有在書房見烏拉那拉氏,而是在正廳。
    胤禛進正廳時,烏拉那拉氏眼神下意識地往胤禛臉上、脖頸等裸露在外的地方看去。
    試圖找到一絲傷痕的痕跡。
    可惜,胤禛臉上的掌印、紅腫早已消退殆盡,恢複如常,根本看不出任何異樣。
    胤禛察覺到烏拉那拉氏的掃視,隻以為她是擔心他的安危,沒有多想。
    清梧苑
    鈕鈷祿氏和耿氏依舊在她們的小院裏對弈聊天。
    耿氏落下一枚黑子,語氣有些酸溜溜的:
    “爺本來進後院就少,這一病又是大半個月沒進後院了。
    想去看看爺,爺不見不說,連送去的東西都退了回來!
    我送去的藥材,可是家裏聽說爺病了,特意送來的,爺也不收!”
    鈕鈷祿氏神色平靜,一隻手拿用帕子捂著鼻子,一手撚著白子,隻意味深長地說了句:
    “誰讓人家是皇上親賜的嫡福晉呢?
    身份擺在那裏,終究是不同的。”
    耿氏聞言,神情有些失落,“是啊,她是福晉!”
    寧心苑
    李氏沒想到,她精心打扮一番,沒見到四爺不說,還冤家路窄的遇到福晉烏拉那拉氏!
    就在她嘲弄烏拉那拉氏也進去不時,她卻見去了!
    李氏心中瞬間妒火中燒!
    她忘不了,烏拉那拉氏見去前院時,後頭看她那一眼,蔑視的眼神!
    氣死她了!
    恰逢弘時下學回來,背書背得磕磕巴巴,立刻成了她的出氣筒。
    “你個沒出息的,天天和你阿瑪在一個書院裏讀書,怎麽就不知道討你阿瑪歡心!”
    弘時轉過頭看向李氏,瞪著鳳眼,有些委屈說:“額娘,阿瑪不見,兒子也沒辦法啊!”
    李氏氣結,指著弘時,恨鐵不成鋼道:“弘晙那個野小子都知道每日去給你阿瑪請安,你怎麽不去!”
    弘時:......
    他能怎麽說?
    三哥去給阿瑪請安,阿瑪雖然不見三哥,但偶爾,還是會隔著門考教功課。
    他.....可沒有三哥厲害,先生教得功課,每天都按時完成。
    要是他去請安,阿瑪也考教他功課,那他就慘了!
    不過,這些不能和額娘說,不然額娘又要罵他了。
    而弘晙知道胤禛可以見人了,下學後,立馬顛顛的跑去書房找人。
    人還沒到,清脆急切的聲音就先從院外傳進來:“蘇公公,蘇公公!
    阿瑪生病好了,是嗎?
    我可以進去看阿瑪了嗎?”
    書房內,胤禛正在看粘杆處傳來京城各處的消息,聽到弘晙洪亮清脆的聲音時,握筆的手微微一頓!
    隨即,一股難以言喻的暖流悄然劃過心間。
    縱然外麵風波詭譎,但弘晙每日純粹地盼著他好,這種感覺……似乎還不賴。
    隻是,一想到弘晙每日執著的於那頓“賠罪宴”,他就有些頭疼。
    弘晙如此真摯,他若不去,這小家夥定然要失望透頂。
    這時,門外又響起弘晙有禮貌的聲音:“蘇公公,麻煩您進去幫我問問阿瑪,我現在可以進去嗎?”
    胤禛歎了口氣,放下筆,沉聲道:“弘晙,進來吧。”
    門外的弘晙聽到這聲音,小臉上瞬間綻放出巨大的驚喜,朝蘇培盛鞠了個躬就跑了屋。
    蘇培盛見狀,臉瞬間笑裂開!
    心想,那祖宗雖然種種不是,但真的把三阿哥教得很好。
    弘晙一進屋,看到胤禛端坐在書案後,剛想像往常一樣撲過去,但想到規矩,立刻刹住腳步,站正身子,像模像樣地打了個千兒:“弘晙給阿瑪請安,阿瑪吉祥。”
    胤禛看著弘晙此舉,滿意地點點頭,臉上露出慈愛的笑容,朝他招手:“過來阿瑪這裏。”
    弘晙聞言,眼睛閃過欣喜,乖巧的走到胤禛身邊。
    胤禛伸手把人抱到腿上坐好,4歲的弘晙窩在阿瑪的懷裏,頓時覺得許久不見的生疏一掃而空。
    隻是.......
    和烏拉那拉氏一樣,弘晙坐穩後,就抬起頭,目光直直的看向向胤禛左邊臉頰。
    嗯,光潔如初,一點紅印子都沒有了!
    小家夥臉上的笑容頓時更加燦爛真誠,仿佛卸下了一塊大石頭。
    胤禛將他這小動作看得分明,臉上的溫和表情霎時一僵!
    他差點忘了,這小家夥是親眼目睹了他被薑氏扇耳光的全程的!
    胤禛心裏有些後悔叫小家夥進來了!
    而弘晙見掌印沒了,心想阿瑪現在心情應該好了,立馬舊事重提:
    “阿瑪,你的風寒好了嗎?
    今晚可以去靜心齋吃飯了嗎?
    我告訴你哦!
    額娘已經把菜單都準備好了!
    說是黃大廚請人從雲南帶來的美食,額娘說超級鮮美,弘晙還從來沒吃過呢!”
    小家夥越說越興奮,想著他額娘說好吃時的神情,小臉放光,下意思咽了下口水,有些可惜道:
    “阿瑪,額娘說這次吃了,就要吃得等明年了才吃得到了,阿瑪,你……”
    “弘晙,咳咳....”
    胤禛低頭看向越說越興奮的弘晙,有些頭疼,無奈,隻能輕咳了幾聲打斷他,伸手撫著他的小腦袋;
    “弘晙,阿瑪的風寒……還未好利索,還不能沾染油膩。
    你想吃,不必等阿瑪,讓膳房做給你吃便是,咳咳!”
    “啊,阿瑪還沒好嗎?”弘晙聞言,臉上的光彩肉眼可見地黯淡下去,失落的低垂著頭。
    隻是,才過了幾秒,小家夥不知想到了什麽,從胤禛的膝頭滑下來,站直了小身子,一雙又大又有神的杏眸緊緊盯著胤禛,眼圈微微泛紅,聲音裏帶上了哽咽:
    “阿瑪……你是不肯原諒額娘嗎,所以……所以才不去吃飯……”
    說著,金豆豆就吧嗒吧嗒地往下掉,委屈極了。
    “阿瑪,額娘說她已經知道錯了……她說……”
    額!
    弘晙突然哭不下去了,他忽然想起他額娘的原話是:
    “你阿瑪要是不來,咱娘倆就自己吃,到時你替你阿瑪多吃幾口!”
    他抬起還淚眼汪汪的小臉,有些不好意思偷瞄胤禛,見胤禛皺起了眉頭,似乎很不高興的樣子!
    小家夥習慣性的便伸出小手,去撫平那眉間的褶皺。
    胤禛聽到弘晙說薑氏說她錯了的話,他怎麽都不相信,忽然見有東西朝麵上來,身體下意識地想往後縮,但看清是弘晙時,才又放鬆下來。
    “阿瑪,別皺眉……”弘晙還有些抽抽噎噎地說,“額娘說,經常皺眉頭,老得快……”
    胤禛:“……”
    隻覺得一股氣猛地衝向腦門!
    這女人!
    都在教孩子些什麽亂七八糟的!
    “弘晙,你額娘……有說阿瑪...老嗎?”
    胤禛突然想起,薑氏當初當著他麵說他老的事,不知為何,此時,他忽然想知道,薑氏是如何在弘晙麵前說他的。
    弘晙被問得一愣,一時沒反應過來話題怎麽跳到這裏了!
    不過這個問題他還真知道答案,上次姨媽她們來,晚上睡覺時,他聽三姨問過額娘。
    小家夥歪著頭,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睛嘰裏咕嚕的轉著,小手怕打著自個的小下巴。
    胤禛見狀,心不由有幾分緊張!
    “阿瑪,額娘說,阿瑪是天潢貴胄,氣質不凡,英俊瀟灑,是個萬裏挑一的俊俏郎君!”
    弘晙的話還未落,胤禛沉靜的臉龐上,閃過一絲動容,嘴角微微揚起!
    算她實相。
    然而,弘暈的下一句話,又讓他心情猶如過上車,忽上忽下,每個預兆!
    “不過……”弘晙打了個膈,繼續道,“額娘好像還跟三姨她們說,阿瑪的胡子讓她沒了欲望!”
    “阿瑪什麽是欲望?”弘晙不解問。
    當時,額娘說完這話,三姨她們都笑著說額娘挑剔!
    弘晙說完,還好奇地湊近,伸出小手指,虛虛地點了點胤禛的唇上胡須,繼續不解地問:“阿瑪,為什麽你要留胡子呀?
    太子二伯、五叔、七叔他們好像都沒有呢?”
    胤禛:“……”
    胤禛此時腦中一直回放著弘晙那句,胡子....欲望....
    薑氏那個女人,胤禛用力的捏緊雙拳!
    那五年前,她怎麽.....
    胤禛閉了閉眼,深呼吸一口氣,許久才睜開眼,平靜的把弘晙哄走!
    滿人入關前確實沒有蓄須的習俗,以驍勇善戰為美。
    但皇阿瑪八歲登基,且主張滿漢一家,自年二十五後便開始蓄須,以示成熟穩重,融入漢文化。
    他作為皇子,自然也隨之效仿,年滿二十五後便蓄了須,自覺威嚴更甚幾分。
    可此刻經弘晙這麽一提醒,胤禛才驟然發現,兄弟之中,蓄須的似乎隻有已被圈禁的大哥胤禔、常年與文人混一起的三哥胤祉。
    其餘竟都未曾蓄須!
    尤其是老八,樣貌俊美,還麵白無須,看著確實……年輕幾分!
    胤禛:......
    “爺……”
    蘇培盛的聲音,喚回了胤禛遊離的神智。
    蘇培盛覺得自家主子爺自三阿哥走後,就有些奇怪,洗漱完畢,卻不上床就寢,反而獨自站在那塊西洋穿衣鏡前,發呆!
    胤禛猛地回神,頓時覺得有些羞惱。
    他怎麽能被薑氏那個女人的話,就亂了心智。
    “就寢吧!”
    胤禛遷怒般瞪了蘇培盛一眼,沒好氣道。
    蘇培盛伺候著胤禛躺下,把床帳放下後,才輕手輕腳走到外間,覺得有些瞪得莫名其妙,他今日沒做錯什麽吧!
    怎麽......哎,主子的心思,是越來越難猜了。
    床上,胤禛抬手,指尖無意識地拂過那兩撇修剪得一絲不苟的胡須。
    “哼,沒臉沒皮的女人。”
    而薑瑤,早已抱著兒子進入了夢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