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室裏，蓬頭噴出熱水，嘩啦啦地灑在李茂森袒露的身體上。
    李茂森渾身舒爽，他仰著臉，把頭發向後梳起，手掌碰到頭頂的包塊時，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
    心裏暗罵那幾個孫子也太狠了。
    直接用磚頭照著頭頂拍。
    也不怕把人打死。
    不。
    準確地說，前身已經沒了。
    他雖然也叫李茂森，卻不是武術冠軍李茂森，而是00後戛納電影節最佳導演李茂森。
    出事之前，他帶著劇組在神農架拍攝外景，中途女主角娜紮跑去草叢裏尿尿時忽然消失不見，他帶人四處尋找，一不小心掉進一個地下溶洞裏。
    那個溶洞非常深，他走了三天三夜，一直走到手電筒沒電，後麵又摸黑在溶洞裏前行，不知道走了多久，忽然眼前一亮。
    睜開眼睛時他正躺在一個巷子裏，遍體鱗傷。
    醒來後他也接受了前身的記憶。
    前身也叫李茂森，從小練習八極拳，16歲獲得魯東省武術比賽青少年組冠軍，18歲在全國武術套路比賽中，獲得第二名，冠軍是李蓮傑。
    去年在全運會上代表魯省獲得傳統拳三類和傳統器械兩項冠軍。
    在國內武術界也算小有名氣。
    可惜英雄難過美人關。
    小時候家裏人告訴前身，鞏麗是你的老婆，你要照顧好她。
    前身把這句話死死記在心裏。
    從小學到高中，為保護鞏麗不被人欺負，他與別人打過很多次架。
    可隨著年齡增長，雙方分歧越來越大，鞏麗越來越討厭他。
    到高中畢業後，鞏麗來了京城讀書。
    他也拚命練武，想要來京城與她匯合。
    經過多年努力，前身在全運會上拿到兩項冠軍，還在京都武術院找到工作。
    本以為到了京都就能和鞏麗在一起。
    隻是前身不了解女人心思。
    他越是逼得緊，鞏麗越想擺脫他。
    去年鞏麗回到高密拍攝《紅高粱》，前身放下工作，跑到劇組給鞏麗當助理，照顧她的生活。
    因為這件事鞏麗非常生氣，幾乎不跟他說話。
    《紅高粱》劇組的人也非常不待見他。
    每次見他進片場，劇組導演都會叫人驅趕他。
    主演對他爆粗口，罵他小心眼，一點男子漢的心胸也沒有，還要叫警察把他抓走。
    編劇莫言私底下告訴他，小李，強扭的瓜不甜，鞏麗不適合你，你別再執迷不悟了。
    前身卻堅持呆在劇組不離開，直到《紅高粱》殺青。
    不久前《紅高粱》在港島地區率先上映，前身看到一篇報道，上麵說鞏麗和男主角因戲生情。
    報紙上還貼出幾張照片，兩人在做活動時有說有笑，看起來比較親密。
    前身差點沒氣死，在家裏喝了半瓶酒，跑去男主角家裏鬧事，叫他離鞏麗遠一點，不然見他一次打一頓。
    這話惹惱了在場幾個人。
    他們抄著家夥衝上來。
    前身仗著武功高強想要以一敵十，結果功夫再高也怕板磚。
    李茂森在醒來後心裏依然充斥著強烈的不甘和憤怒。
    這種情緒太過劇烈以至於到現在他也滿腔怒火。
    李茂森深吸了口氣，光著膀子站在鏡子前。
    鏡子裏的麵孔與自己有九分相似，高挺的鼻梁，明亮深邃的眸子，搭配著刀削般利落的下頜線條，讓整張臉呈現出雕塑般的立體感，以及練武之人特有的硬朗剛毅。
    比起尊龍的俊美，也要多出幾分侵略性。
    唯一影響到這張臉的是額角的傷口和臉上憤憤不平的怒氣。
    “安心去吧，你的仇我替你報了。”
    “鞏麗我也會替你照顧好。”
    “你要是去了我那邊，也記得替我照顧好娜紮熱巴幾個。”
    說完這句話，他身體突然一輕，腦子裏湧現出許多畫麵，是前身過去十多年練習八極拳的經曆。
    一招一式全印刻在骨子裏。
    他身體各處肌肉也開始發熱，還有一股熱流在體內緩緩流動。
    “這是報答嗎？”
    “沒有必要的。”
    他是導演，腦子裏有無數後世經典電影的資料。
    他說的報仇是通過電影來擊敗薑紋等人，將原本屬於他們的榮譽和財富、女人搶過來，而不是通過暴力手段解決問題。
    前身把武功傳給他根本沒什麽用。
    “李茂森！李茂森！”
    外麵傳來幾聲叫喊。
    是鞏麗的聲音。
    這女人在電影裏表現得溫柔大方，在家裏卻從不會收斂脾氣，潑辣得很。
    李茂森關上淋浴器，擦著濕漉漉的頭發從浴室裏走出來。
    “你有事？”
    “你，你怎麽不穿衣服？快回去把衣服穿上。”
    鞏麗紅著臉頰轉過身。
    李茂森身上隻圍著一條浴巾，暴露出健壯的上身，像是畫冊裏那個叫‘大衛’的大理石雕塑。
    “就在這裏說吧，小時候一個盆裏洗過澡，沒什麽見不得人的。”
    李茂森大大咧咧地坐在椅子上，拿起果盤裏的柑橘扒皮，把滿是汁液的果肉塞進嘴裏。
    剛在接受武功傳承時活動量太大，肚子裏傳來強烈的饑餓感。
    鞏麗瞪他一眼，“你剛才去哪了，是不是找張導麻煩去了？”
    “張導？你很關心他？”
    “別廢話，你是不是把張導給打了？我早說過我和張導在合作拍電影，沒有你想的那種齷齪關係，你跑去打人家幹什麽？”
    鞏麗氣惱地問道。
    “誰告訴你我打張怡謀了？我找薑紋去了。”
    “薑紋？你找他幹什麽？”
    鞏麗愣了愣。
    李茂森指了指桌上的報紙。
    鞏麗也看到了那篇緋聞。
    她捂著額頭，很無奈地說，“你這人有沒有點腦子，這是港島發行公司在做宣傳，用緋聞炒作電影，引起影迷們的關注，懂嗎？不懂就多問。”
    “宣傳電影？為什麽不提前告訴我，我是你的未婚夫，你不告訴我這件事，家裏人打電話過來問我情況，我怎麽回答？”
    “我提前告訴你會答應嗎？”
    鞏麗抱著手臂冷笑。
    “不會。你一個有夫之婦，遇到這種事應該主動拒絕，避免產生誤會，而你沒有。我不想用婦道來指責你，但在這件事情上你的的確確沒有尊重我。現在你用宣傳電影當借口，義正嚴辭地指責我，鞏麗，是誰給你的底氣讓你這樣做？”
    “我……”
    鞏麗唇瓣動了動，不知道怎麽反駁他的話。
    提前告訴他，他不答應。
    不告訴他，是對他的不尊重。
    鞏麗心裏很為難，看向李茂森時也有些疑惑，這家夥好像變了。
    從前李茂森處處忍讓著她，不會跟她鬥嘴。
    可現在一點也不讓著她。
    難道他被薑紋打一頓後，受到刺激，心性大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