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8章歸途,暗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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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殘陽如血,夥伴重聚
熬煞窟所在的荒蕪山脈,在夕陽的映照下,呈現出一種悲壯而蒼涼的美。空氣中似乎還殘留著地心火室的灼熱與煞氣的腥甜。
花癡開步履蹣跚地走下山道,每一步都仿佛耗盡了全身力氣。他身上的血跡已經幹涸,與塵土混合,結成了暗紅色的硬塊。臉色蒼白如紙,嘴唇幹裂,唯有那雙眼睛,深邃如同古井,沉澱著剛剛經曆過的生死煎熬與沉重真相。
他體內的狀況極其糟糕。經脈因煞氣衝擊和高熱灼烤而多處受損,內力幾乎枯竭,精神上的損耗更是巨大,那場意誌層麵的對決,幾乎抽空了他的心神。全憑一股不屈的意念支撐著,他才沒有倒下。
就在他視線開始模糊,幾乎要支撐不住時,前方傳來了急促的腳步聲和熟悉的呼喚。
“癡開!”
“花大哥!”
兩道身影如風般掠至,正是小七和阿蠻。
小七依舊是那副機靈模樣,但此刻臉上寫滿了擔憂和焦急,他一個箭步衝上前,扶住搖搖欲墜的花癡開,觸手之處一片滾燙,讓他心頭一緊。“你怎麽傷成這樣?那老怪物呢?”
阿蠻則沉默寡言,但行動更快。她二話不說,從隨身的行囊中取出水囊和幹淨的布巾,小心翼翼地喂花癡開喝了些水,然後用清水浸濕布巾,輕輕擦拭他臉上和身上的血汙。她的動作笨拙卻異常專注,看著花癡開身上那些觸目驚心的灼傷和破裂的毛細血管,她的嘴唇緊緊抿著,眼中閃過一絲難以察覺的心疼與怒火。
“他……敗了。”花癡開靠在阿蠻及時鋪好的軟墊上,聲音嘶啞地吐出三個字,仿佛用盡了最後一絲力氣。
小七和阿蠻對視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震驚與釋然。屠萬仞的凶名,他們一路行來早已聽聞,花癡開能戰而勝之,並且活著走出來,這本身就是一個奇跡。
“先別說話,療傷要緊。”小七迅速冷靜下來,他精通醫理,立刻為花癡開把脈,眉頭越皺越緊,“內息紊亂,經脈受損嚴重,心神損耗過度……需要立刻靜養,不能再奔波了。”
阿蠻立刻起身,警惕地環顧四周:“我去找隱蔽處紮營。”
很快,三人在山脈邊緣一處背風的山坳裏找到了一個幹燥的洞穴。阿蠻熟練地在洞口布置了簡易的警戒機關,小七則拿出隨身攜帶的銀針和藥囊,開始為花癡開施針穩定內息,並喂他服下固本培元、安撫心神的丹藥。
在藥物和針灸的作用下,花癡開沉沉睡去。小七和阿蠻守在洞口,篝火跳躍,映照著兩人凝重的臉龐。
“花大哥這次,怕是傷到了根本。”小七歎了口氣,“那熬煞之法,果然歹毒無比。”
阿蠻沒有說話,隻是默默地將一根枯枝投入火中,火星劈啪濺起。她握緊了放在膝上的短刀刀柄,眼神銳利地掃過洞外的黑暗,仿佛在搜尋著任何可能存在的威脅。對她而言,花癡開的敵人,就是她的敵人。
【2】 夢中回溯,心念鞏固
花癡開陷入了深沉的睡眠,或者說,是一種半昏迷的狀態。他的意識並未完全休息,而是在腦海中不斷回溯著與屠萬仞對決的每一個細節,尤其是最後那置之死地而後生的逆轉過程。
夢中,他再次置身於那灼熱的地心火室,煞氣如潮水般湧來。但這一次,他不再是單純地承受和抵抗,而是以一種“旁觀者”的視角,冷靜地分析著煞氣的構成、流向,以及其中蘊含的情緒碎片。他反複體會著那種放棄對抗、轉而“觀照”與“理解”的心境變化,體悟著“不動明王心經”在絕境中迸發出的真正力量——非是頑石之不動,而是如如不動,照見萬象。
他也再次看到了那尊由千手觀音轉化而來的忿怒明王相。千手法器揮舞,並非盲目攻擊,而是精準地擊打在煞氣流轉的節點,擊碎其中最核心的負麵意誌烙印。這並非他預先設計好的招式,而是在心念通達、意誌凝聚到極致時,自然生發的應對。這是一種超越了固定招式的“意”的運用。
“意……心念之力……”沉睡中的花癡開,無意識地喃喃自語。
他的身體在藥物作用下緩慢修複,而他的精神,則在這次深度的回溯與體悟中,將這場生死賭局中獲得的最寶貴經驗——關於意誌、關於心念、關於技法與心法的融合——徹底消化、吸收、鞏固。這對他未來的成長,其意義甚至超過了擊敗屠萬仞本身。
當他再次睜開眼時,已是第二天下午。雖然身體依舊虛弱,劇痛陣陣襲來,但他的眼神卻比之前更加清明、深邃,仿佛洗盡鉛華,內核更加堅實。
“你醒了?”小七一直守在旁邊,見狀鬆了口氣,又遞上一碗溫熱的藥湯,“感覺怎麽樣?”
花癡開緩緩坐起身,感受了一下體內的狀況,雖然依舊糟糕,但那股瀕臨崩潰的感覺已經消失,內息在丹藥輔助下開始緩慢自行運轉。“好多了。”他接過藥碗,一飲而盡,苦澀的藥液滑過喉嚨,卻帶來一絲暖意,“謝謝你們。”
阿蠻從洞口走進來,手裏拿著烤好的幹糧和獵物,默默遞給他。
“屠萬仞臨死前,說了什麽?”小七忍不住問道,這是他們最關心的問題。
花癡開的神色瞬間變得凝重。他深吸一口氣,將屠萬仞透露的關於父親花千手被害的細節、母親菊英娥被司馬空帶走作為“鑰匙”、以及“天局”那超越賭壇,涉及國運甚至長生之秘的龐大陰謀,緩緩道出。
洞穴內一片寂靜,隻有篝火燃燒的劈啪聲。小七和阿蠻都被這驚人的信息震住了。
“司馬空……‘天局’……”小七握緊了拳頭,眼中燃起怒火,“原來背後的水這麽深!”
阿蠻則看向花癡開,眼神堅定,無聲地表達著追隨的決心。
“接下來,我們該怎麽辦?”小七問道。
花癡開望向洞外,目光似乎要穿透重重山巒:“先回夜郎府。我需要時間徹底養好傷,並將這次所得融會貫通。同時,必須將‘天局’的陰謀告知七叔,他或許知道更多內情。母親的下落,線索指向司馬空和‘天局’高層,我們需要從長計議。”
他知道,擊敗屠萬仞隻是一個開始。前方等待他的,是更狡猾的司馬空,是更神秘、更強大的“天局”。他必須擁有更強的力量,更周全的計劃。
【3】 各方暗湧,風雲漸起
花癡開不知道的是,就在他於山洞中療傷休整之時,外界因他與屠萬仞這一戰,已然掀起了波瀾。
“天局”某隱秘據點。
一間充滿科技感,卻又布置著古老賭具的房間裏,氣氛壓抑。
一個戴著“財神”麵具,身形富態的身影,看著麵前屏幕上關於熬煞窟能量異常波動及屠萬仞生命信號消失的報告,手指輕輕敲打著紫檀木桌麵。
“‘熬煞王’……竟然折在了一個毛頭小子手裏。”他的聲音聽不出喜怒,卻帶著一種令人心悸的寒意,“花千手的兒子……倒是比他老子更出人意料。”
下方,一個代號“判官”,麵容陰鷙的中年男子躬身道:“‘財神’大人,是否需要屬下派人去清理掉這個隱患?他知道了太多不該知道的事情。”
“不急。”“財神”擺了擺手,“屠萬仞敗亡,是他自己煞氣反噬,學藝不精。那小子能贏,靠的恐怕不隻是賭術。司馬空那邊有什麽反應?”
“司馬空已經得知消息,他似乎對花癡開更感興趣了,認為他可能是更好的‘鑰匙’載體。他請求動用‘魅影’,試圖在花癡開返回夜郎府途中進行‘請柬’。”
“哼,司馬空總是喜歡玩這些彎彎繞繞。”“財神”冷哼一聲,“告訴他,人可以動,但要活的。菊英娥那邊的‘共鳴’實驗還需要他。另外,加大對夜郎七勢力的監控,我不希望這條老狗在這個時候出來攪局。”
“是!”
另一邊,夜郎府。
夜郎七站在書房窗前,負手而立。他手中摩挲著一枚溫潤的玉佩,眼神深邃,仿佛穿透了空間,看到了遠方山脈中那個正在療傷的少年。
一個黑影如同鬼魅般出現在他身後,單膝跪地:“府主,消息確認,屠萬仞已敗亡,癡開少爺身受重傷,但性命無礙,目前正與同伴在返程途中。”
夜郎七臉上沒有任何表情變化,隻是淡淡地“嗯”了一聲。
“此外,‘天局’外圍人員活動頻繁,司馬空麾下的‘暗梭’也有異動,目標疑似癡開少爺。是否需要屬下帶人接應?”
夜郎七沉默片刻,搖了搖頭:“雛鷹總要自己麵對風雨。這是他必須經曆的路。傳令下去,啟動‘暗樁’,密切關注各方動向,非生死關頭,不得插手。另外……”他頓了頓,“給‘她’傳個信,就說……種子已破土,風雨將至,早做打算。”
“遵命!”黑影領命,悄然消失。
夜郎七望向夜空中的繁星,低聲自語:“千手,你的兒子,沒有讓你失望。隻是,前方的路,比他想象的還要險惡啊……”
某處不為人知的幽暗之地。
一間雅致卻冰冷的房間內,一個麵容憔悴,卻依稀可見昔日風華的女子,正對著一麵銅鏡發呆。她便是菊英娥。
一個侍女打扮的女子悄無聲息地走進來,低聲道:“夫人,外麵傳來消息,‘熬煞王’屠萬仞,敗了。”
菊英娥渾身一顫,猛地抬起頭,眼中爆發出驚人的神采:“誰?是誰擊敗的他?”
“據說是……花癡開少爺。”
“癡開……我的孩子……”菊英娥瞬間淚如雨下,雙手緊緊抓住衣襟,身體因激動而微微顫抖。她既為兒子的成長和強大感到驕傲,又為他即將麵對的更大危險而揪心不已。
“夫人,送信的人還說……‘種子已破土,風雨將至,早做打算’。”
菊英娥擦去眼淚,眼神逐漸變得堅定起來。她不能再隻是被動地等待,為了兒子,她也必須做些什麽。她看向房間角落一個不起眼的梳妝盒,那裏藏著一些她這些年暗中準備的東西。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讓我一個人靜一靜。”
侍女退下後,菊英娥走到梳妝盒前,輕輕打開,裏麵並非胭脂水粉,而是一些極其細微的工具和幾張材質特殊的薄絹。她拿起工具,眼神銳利,開始在一張薄絹上刻畫起來。她被困於此,並非全無價值,至少,她利用某些機會,窺探到了一些關於這個地方,關於“天局”的秘密。這些,或許將來能幫到她的癡開。
【4】 歸途遇襲,魅影初現
花癡開在小七和阿蠻的照料下,傷勢恢複得比預期要快。幾天後,他們離開了荒蕪山脈,踏上了返回夜郎府的官道。為了安全起見,他們選擇了相對偏僻的小路。
這一日,三人行至一片茂密的竹林。竹葉沙沙,環境清幽,卻透著一股不同尋常的寂靜。
花癡開雖然傷勢未愈,但靈覺遠超常人,他率先停下了腳步,眉頭微皺:“有殺氣。”
小七和阿蠻立刻警覺起來,一左一右護在花癡開身前。
就在這時,竹林深處,傳來一陣若有若無的簫聲。簫聲婉轉低回,帶著一種奇異的魔力,仿佛能勾動人的心魂,讓人不由自主地放鬆警惕,沉溺其中。
“小心,這簫聲有古怪!”小七立刻屏息凝神,運功抵抗。
阿蠻則不受太多影響,她更相信自己的直覺和眼睛,短刀已然出鞘,警惕地注視著簫聲傳來的方向。
花癡開感受著那簫聲中對心神的幹擾之力,眼神一冷。這種手段,與屠萬仞的煞氣攻心有異曲同工之妙,但更加隱蔽、陰柔。
“何方高人,何必藏頭露尾?”花癡開朗聲道,聲音中蘊含著一絲“不動明王心經”的定力,將周遭的簫聲稍稍驅散。
簫聲戛然而止。
一道身影,如同沒有重量般,從竹梢飄然而下,落在三人麵前。來人穿著一身寬大的黑色鬥篷,臉上帶著一張似笑非笑、似哭非哭的白色麵具,隻露出一雙深邃如同寒潭的眼睛。他手中握著一支翠綠的玉簫。
“不愧是能擊敗屠萬仞的人,果然有些門道。”來人的聲音中性,帶著一種飄忽不定的磁性,“在下‘魅影’,奉司馬先生之命,特來請花公子前往一敘。”
“司馬空?”花癡開眼中寒光一閃,“我與他不共戴天,有何可敘?”
“司馬先生對公子極為欣賞,認為公子是完成‘大業’的關鍵‘鑰匙’。若公子肯合作,不但母子團聚可期,未來榮華富貴,長生久視,亦非虛妄。”“魅影”的聲音充滿了誘惑力,仿佛帶著魔力,直透人心。
“癡心妄想!”阿蠻怒喝一聲,不等花癡開回答,身形已然暴起,手中短刀化作一道寒光,直刺“魅影”咽喉!她最恨這種裝神弄鬼、威脅花癡開的人。
然而,“魅影”的身法如同鬼魅,輕輕一晃,便避開了阿蠻淩厲的一擊,玉簫點向阿蠻手腕要穴,速度快得驚人。
小七見狀,也立刻加入戰團,銀針如同點點寒星,射向“魅影”周身大穴。
花癡開沒有貿然動手,他傷勢未愈,強行運功隻會加重傷勢。他凝神觀察著“魅影”的身法和招式,此人身法詭異,攻擊中帶著精神幹擾,顯然擅長暗殺與控製,正麵戰力或許不如屠萬仞,但棘手程度猶有過之。
小七和阿蠻聯手,竟然一時奈何不了“魅影”,反而被他那神出鬼沒的身法和詭異的簫聲幹擾弄得有些束手束腳。
“魅影”一邊應對兩人攻擊,一邊繼續對花癡開說道:“花公子,何必讓同伴徒增傷亡?司馬先生是誠心相邀。”
花癡開知道不能再等下去。他深吸一口氣,強行壓下體內的不適,眼神瞬間變得空明,進入了那種“觀照”狀態。他沒有動用內力,而是將剛剛鞏固的心念之力凝聚起來,如同無形的尖錐,猛地刺向“魅影”!
“魅影”正與小七、阿蠻纏鬥,突然感到一股銳利無比的精神衝擊直刺腦海,讓他動作不由得一滯,那擾人的簫聲也出現了瞬間的紊亂!
高手相爭,隻爭刹那!
就在這瞬息之間,阿蠻抓住了破綻,短刀如毒蛇般遞出,在“魅影”手臂上劃開一道血口!小七的銀針也幾乎同時射至,逼得“魅影”連連後退。
“魅影”捂住手臂,麵具下的眼神首次露出了驚疑不定之色。他深深看了花癡開一眼:“心念攻擊……果然小看你了。今日暫且別過,花公子,我們還會再見的。”
說罷,他身形一晃,如同融入陰影般,迅速消失在茂密的竹林深處,隻留下那若有若無的簫聲餘韻。
小七和阿蠻還想追擊,被花癡開攔住:“窮寇莫追,此地不宜久留。”
他臉色更加蒼白,剛才那一下心念衝擊,對他負擔不小。
“司馬空竟然派出了‘魅影’……”小七臉色凝重,“看來他們是真的盯上你了。”
花癡開望著“魅影”消失的方向,眼神冰冷:“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我們先盡快趕回夜郎府。”
他知道,歸途,已然不再平靜。而回到夜郎府,也並非終點,而是另一場更大風暴的開始。
【第368章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