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桌上鋪著米白色的餐布，銀質餐具旁擺著剛剛做好的食物。
    塞拉斯進到餐廳時，腳步都比平時輕快些。
    “早，爸媽。”
    正在用銀勺攪拌咖啡的瑪麗手頓了頓，抬眼看向他，眼底滿是詫異：“你今天居然這麽早就起來了？”
    “今天天氣好，所以起得就早。”
    卡隆放下手裏的晨報，目光從兒子臉上掃過，聽見他的話後望向窗外。
    今天和昨天、和這一個月的每個早晨都沒兩樣。卡隆眼底掠過一絲笑意，慢悠悠開口：“看來不是天氣好，是看天氣的人心情好。”
    塞拉斯耳尖微微泛紅，拿起刀叉切了塊煎蛋塞進嘴裏，含糊道：“就是覺得早上空氣好。”
    瑪麗放下咖啡杯，撐著下巴笑：“別裝了，我還不知道你？說吧，今天有什麽打算？”
    提到正事，塞拉斯立刻坐直身子，眼神亮了亮：“今天打算先陪阿什莉去維爾斯特報名，再陪她去買點學習用品。”
    塞爾凱恩是老牌貴族學校，大家族的孩子成年後都會收到“邀請信”，說是邀請，實則都已經默認會去塞爾凱恩上學。
    維爾斯特雖也有名，卻更看重天賦，送信時間隻有一周，過了就得親自去報名核驗天賦。如今送信期早過了，阿什莉隻能跑一趟。
    “維爾斯特？”瑪麗的驚訝毫不掩飾，她放下銀勺，往前傾了傾身子，“阿什莉去維爾斯特是她自己決定的嗎？”
    塞拉斯點頭，見母親眉頭微蹙，又追問：“怎麽了？”
    瑪麗歎了口氣：“我以為你會勸她去塞爾凱恩，畢竟你就在塞爾凱恩上學，現在還是學生會主席。阿什莉要是去了，你也好多照顧她。”
    按理說，阿什莉入了波旁的族譜後其實要去塞爾凱恩上學。
    但是因為她身上的俄不若天賦，所以她去哪裏上學就變成了一個未知數，畢竟魔法界除了她以外就隻有維爾斯特的校長擁有俄不若天賦了。
    這也是為什麽塞爾凱恩的校長會找到波旁家讓阿什莉去塞爾凱恩上學。
    塞拉斯卻搖了搖頭，切麵包的動作慢了些，語氣格外認真：“我相信阿什莉做出這個決定一定是經過深思熟慮的。
    她不是那種會被別人左右的人，我不能因為想照顧她，就讓她放棄自己想去的學校。
    我支持她的決定！”
    瑪麗聽完，眼睛一下子睜大了，隨即捂著嘴笑出聲：“塞拉斯，你真的到現在沒談過戀愛嗎？”
    塞拉斯臉頰瞬間紅透，放下刀叉無奈地歎口氣：“媽！你又笑我！我真沒談過戀愛，你又不是不知道。”
    他活了二十一年，到現在，真正是他好朋友的隻有兩個人。
    其餘繞在他周圍的，不管男生女生，要麽是看重卡佩家身份的，要麽是性子嬌縱的。
    一直沉默著看熱鬧的卡隆突然開口，語氣平淡卻帶著些認真：“那你和阿什莉現在有在談嗎？”
    瑪麗聽到後立刻放下杯子，眼睛亮得像星星，死死盯著塞拉斯。
    拉斯手裏的叉子“當啷”一聲掉在餐布上，耳根紅得能滴出血來。他張了張嘴，腦子裏一片混亂。
    是啊，他們算在談嗎？名義上是未婚夫妻，可認識才幾天？
    但是那天在浴池撞見，他被她看光了，後來一起睡在一張床上，她還抱過他。
    今天還要一起去采購，說是“約會”也不是不行……
    可他又想起初見時，阿什莉嫌棄的樣子，那表情不像是裝的
    難道是自己的身材不夠好？他悄悄摸了摸腰腹的腹肌，暗下決心：從今天開始每天要多鍛煉兩個小時。
    “塞拉斯？”瑪麗見他盯著桌麵發呆，忍不住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你和阿什莉現在是戀人嗎？”
    塞拉斯猛地回神，撓了撓頭，聲音小得像蚊子叫：“我、我也不知道……我還沒有和阿什莉表白。”
    卡隆放下咖啡杯，“那你喜歡阿什莉嗎？”
    “喜歡！”塞拉斯幾乎是脫口而出，說完又趕緊低下頭，手指絞著餐布，“但、但我不確定阿什莉喜不喜歡我……她好像對我沒什麽特別的感覺。”
    “什麽喜不喜歡的？”
    清亮的女聲突然從門口傳來，阿什莉走了進來。
    塞拉斯的臉“騰”地一下紅到了脖子根，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瑪麗卻像是找到了樂趣，立刻朝著阿什莉招手，語氣興奮：“阿什莉你來啦！塞拉斯剛才說他喜歡你！”
    “媽！”塞拉斯急得差點跳起來，慌忙轉向阿什莉，手忙腳亂地解釋，“沒有，沒有！我不是那個意思！我……”
    阿什莉挑了挑眉，走到餐桌旁坐下，拿起一片麵包咬了口，慢悠悠開口：“哦？我明白了，原來你不喜歡我。”
    “不是！我沒這麽說！”塞拉斯急得聲音都變調了，手舞足蹈地想解釋，可話到嘴邊又卡住。
    他本來遇見阿什莉就不會說話，一著急更是說不出完整的句子，隻能漲紅著臉盯著阿什莉，像隻被踩了尾巴的貓。
    卡隆和瑪麗憋著笑，眼睛一眨不眨地等著他的下文。
    可塞拉斯憋了半天，最後猛地站起身，抓起椅背上的外套：“我、我去換衣服！”說完，幾乎是落荒而逃，跑出門時還差點撞到門框，引得瑪麗笑出了聲。
    瑪麗和卡隆頗為遺憾，以為自己能在上班前看到表白呢。
    瑪麗和卡隆走後，阿什莉就收起了臉上的表情，仿佛剛才那場關於“喜歡”的鬧劇，不過是早餐時偶然飄過的一陣風。
    一個小時後，兩人都換完了衣服。
    “可以走了嗎？”塞拉斯走到阿什莉麵前，眼神有點躲閃。
    阿什莉點了點頭，剛要邁步，貝倫就匆匆從外麵走進來。
    貝倫手裏拿著一張燙金的名片，語氣恭敬：“塞拉斯少爺，阿什莉小姐，艾琳·波旁小姐來了，現在就在客廳等著。”
    塞拉斯臉上的笑容瞬間垮了下來，眉頭緊緊皺起。
    經過昨天，他對波旁家的人都沒什麽好感。
    阿什莉看出了他的心思，指尖輕輕碰了碰他的胳膊，聲音平靜：“你要是不自在，就先去花園等我一會兒？我跟姑姑聊兩句就去找你。”
    “不用！”塞拉斯想都沒想就拒絕了，“我和你一起去”。
    阿什莉沒有反駁，隻是點了點頭：“好。”
    兩人走到客廳時，艾琳正坐在沙發上喝茶。
    和波旁家其他人的張揚不同，她身上帶著一種溫和又沉穩的氣場。看到阿什莉進來，她立刻放下茶杯站起身，臉上露出真切的笑容：“阿什莉，好久不見。”
    阿什莉也笑了笑，走到她麵前：“姑姑，您怎麽來了？”
    艾琳指了指沙發旁的幾個禮盒，禮盒上都係著淺紫色的絲帶：“知道你要上學了，給你帶了點東西。”
    阿什莉對艾琳給自己帶禮物來這件事情並沒有感到意外。
    其實她跟戴安生活不久，艾琳姑姑就找到了她，問她要不要跟她一起住，但阿什莉不想再跟波旁家有什麽牽扯就婉拒了。
    後來姑姑工作逐漸忙了起來，但還是會在阿什莉生日和聖誕節的時候給阿什莉送來禮物。
    再後來，戴安去世，艾琳又過來問她要不要跟她一起住，阿什莉還是婉拒了，原因跟上一次一樣。
    阿什莉的目光落在禮盒上，沒有立刻去碰，隻是維持著禮貌的距離。
    艾琳的目光則落在站在阿什莉身後的塞拉斯身上，笑著開口：“阿什莉，跟我介紹一下他吧？”
    塞拉斯立刻往前邁了一步，挺直腰板，語氣恭敬：“您好，我是塞拉斯·卡佩。”
    艾琳點了點頭，眼神裏帶著審視，卻沒有惡意，更像是長輩對晚輩的打量。
    艾琳進來後，塞拉斯就一直在觀察艾琳的反應，發現她對阿什莉真的不一樣後就把她當做了阿什莉真正的長輩看待。
    現在發現艾琳對自己打量立刻緊張了起來，內心有點害怕做不好。
    “塞拉斯·卡佩，我聽說你在塞爾凱恩很優秀，不僅每門成績近乎滿分，還是學生會主席。”
    塞拉斯笑了笑，謙虛地說：“您過獎了。”
    艾琳又看向阿什莉：“我聽說你要去維爾斯特上學？”
    阿什莉點頭，聲音平穩：“嗯，已經決定了。”
    艾琳笑了笑，眼神裏滿是支持，沒有絲毫反對的意思：“既然想好了，那就去做。
    維爾斯特是個好地方，學術氛圍濃，也適合有天賦又不想被束縛的孩子。
    姑姑永遠支持你。”
    阿什莉輕聲說：“謝謝姑姑。”她的聲音裏聽不出太多情緒。
    “開學要用的東西準備好了嗎？”艾琳又問，語氣帶著關切，“需不需要姑姑陪你去買？”
    “不用了姑姑！”塞拉斯立刻開口，生怕艾琳搶了他的機會，語氣裏還帶著點小小的急切，“我今天就要陪阿什莉去買的，清單我都列好了。”
    艾琳看著他緊張又認真的樣子，忍不住笑了，眼角泛起淡淡的細紋：“看來我是多此一舉了。有你陪著，我也放心。”
    她頓了頓，看了眼牆上的掛鍾，時針已經指向了上午九點，站起身：“我今天還有個會要開，就不多留了。阿什莉，有什麽事隨時找我。”
    阿什莉點了點頭，起身送她出去。
    路上，艾琳突然從手包裏拿出一個沉甸甸的絲絨袋子，塞進阿什莉手裏：“這裏麵是些金幣，你拿著。上學之後難免要用錢，買些資料或者添置東西都方便，別跟姑姑客氣。”
    她知道阿什莉在想著什麽，補充道：“這不是波旁家的錢，是我自己的，算是姑姑的一點心意。”
    阿什莉捏著袋子，能感受到裏麵金幣的重量，她想推辭，卻被艾琳按住了手。
    艾琳的手心帶著溫暖的溫度：“拿著吧，你要是不收，姑姑該不高興了。
    以後在學校遇到難處，別自己扛著，記得找我。”
    阿什莉隻好收下，輕聲說：“謝謝姑姑。”
    艾琳笑了笑，回頭看了眼站在不遠處的塞拉斯。
    她湊近阿什莉，壓低聲音說：“他喜歡你，看得出來，是真心的，不是因為你的天賦或者身份。”
    阿什莉聽到後笑了笑，沒有說話，隻是輕輕點了點頭。
    艾琳拍了拍她的肩膀，抬手念了句傳送咒，下一秒就消失在了原地。
    塞拉斯見艾琳走了，立刻快步跑到阿什莉麵前，腳步都帶著點雀躍，眼神裏滿是期待，“阿什莉，我們現在走吧？”
    阿什莉看著他期待的樣子，眼底掠過一絲極淡的波瀾，隨即又恢複了平靜。
    她忍不住笑了笑，點了點頭，聲音清晰：“好啊，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