潞州市公安局。
    常務陳副局長辦公室。
    叩！叩！
    “進。”
    趙曉鑫推開虛掩的房門，臉上難掩興致衝衝的神色，腳步都帶著幾分輕快。
    “陳局。”
    “有什麽新的安排？”
    他往前湊了半步，語氣裏藏著按捺不住的期待。
    這些天，他是鉚足了勁。
    他滿心盼著陳武功能在這次競選中脫穎而出，順利晉升局長一職。
    那自己這個跟了他多年的助理，自然也能跟著平步青雲，再上一個台階。
    “最近有什麽事，沒跟我匯報的。”陳武功低頭伏案，手中的筆並未停下，隻是冷不丁地開口。
    “啊？”趙曉鑫臉上的笑意瞬間僵住，神色微變，腦海中猛地閃過一件事。
    那份減少成績比重的申請，並未和數據備案一起提交給許成。
    他心頭一緊，快速思索片刻。
    隨即佯裝困惑，試探著說道：“陳局，我實在沒想到有什麽漏了。”
    “麻煩您說一下，了解到的新情況。”
    “我馬上去核實。”
    陳武功沒有抬頭，隻是淡淡說了一句，“我就隨口一問。”
    聞聽此言。
    他眼中閃過一絲喜色，心裏很是慶幸。
    “賭對了！”
    “好在剛剛沒有坦白。”
    一念至此。
    趙曉鑫麵不改色地說道：“哦哦，那沒有的。”
    話音剛落。
    陳武功微微一頓，抬頭看向桌前的身影。
    這個跟了自己許多年的助理。
    辦事很利索，也能注意到一些細節。
    可事到如今。
    看著自己的助理，還打算蒙混過關。
    沒有積極坦白的意思。
    暫且拋開別的不說。
    單單是身為一個助理，沒能如實落實領導的指令。
    這本就犯了最大的禁忌！！
    但是陳武功念及多年共事的情義，終究還是壓下了心頭的火氣，選擇再給一次機會。
    隻是...
    如今的結果，並不樂觀。
    “我給了你機會。”
    “可你不中用啊。”
    陳武功眼中閃過一絲失望，隨即歎息道。
    說著。
    他拿起桌上的鋼筆，在一份《職務變動表》上簽下了自己的名字。
    而後將表輕輕往前一推。
    “從現在開始。”
    “你去其他崗位發光發熱吧。”
    麵對這突如其來的通知。
    趙曉鑫大腦一片空白。
    他直直的杵在原地，雙眸失神。
    直到此刻，他終於明白...
    東窗事發了！
    紙終究沒能包住火。
    “陳局，您...您都知道了？”
    趙曉鑫滿臉忐忑地開口。
    “要不是我跟許局確認過。”
    “你是不是打算瞞我一輩子。”
    陳武功眼神默然地看著趙曉鑫。
    眼底裏，盡是失望。
    “陳局，我！？”
    趙曉鑫欲言又止。
    想要解釋，卻怎麽也說不出口。
    包藏私心的事，再怎麽美化，也難道出大義。
    “求你再給我一次機會。”
    “我下次...”
    “一定不會再犯了！！”
    趙曉鑫直接繞過解釋的步驟，眼眶一紅，淚眼婆娑地懇求道。
    “沒有下次了。”
    陳武功沉聲斥責。
    不論是語氣還是神態。
    皆是那般的強硬。
    眼下的潞州市公安局。
    局長許成即將離任，沒時間再獲得他的青睞。
    常務副局葉長安，直接的競爭，更不可能轉投。
    因此。
    如今若是離開了陳武功。
    那最優解的前途，便毀於一旦。
    “陳局！”
    趙曉鑫歇斯底裏，語氣中滿是哀求。
    可陳武功依舊無動於衷。
    見狀。
    趙曉鑫雙手緊緊攥著桌角，滿是不甘。
    “我太想進步了...”
    “難道一個人為自己爭取前程，也是錯的嗎？”
    “我也沒有犯法！”
    陳武功身體微微後傾，隨著椅子後移，驟然起身。
    他緩步走到門後，伸手搭在門把手上麵。
    而後看向趙曉鑫，語重心長地解釋道。
    “小時候，我爸患有高血糖。”
    “我媽讓他注意飲食，他死倔、死強。”
    “經常說，人活著如果什麽都不能吃，不如死了算了。”
    “後來因為並發症，早早就走了。”
    “留下我媽把我拉扯長大。”
    “你說，一個人在不犯法的前提下，喜歡吃點香辣可口的食物，這能叫有錯嗎？”
    “可錯就錯在。”
    “他選擇成為丈夫的身份，成為父親的身份。”
    “有些時候。”
    “同樣一件事。”
    “不同的身份去做，就是有對錯的區別。”
    “人們往往隻關注身份帶來的利益，卻總是忽略身份帶來的責任。”
    話語一頓。
    哢噠一聲。
    隻見陳武功將房門摁下，旋即將其打開。
    看著那敞開的房門。
    縱然陳武功沒有再說什麽。
    可其中的意思，已經是不言而喻了。
    深知這一點的趙曉鑫，麵露絕望。
    明明門外縷縷陽光灑在地麵。
    可他卻一點兒也感受不到溫暖，隻覺得刺眼。
    原本。
    他的前麵有一座高山。
    可以順著大路慢慢的爬，一步步爬到山頂。
    但他卻選擇了走小路。
    最終，一失足成千古恨。
    “我...”
    趙曉鑫還想最後再掙紮一下。
    可看著那已經閉上雙眼，不願再直視自己的陳武功。
    他隻能默默低下頭，落寞地走出了辦公室。
    砰！
    一股推力，房門緊緊關上。
    陳武功緩緩睜開布滿血絲的雙眸，一屁股坐在沙發上。
    那微微泛黃的手指，抽出一根煙點上。
    白色的煙霧，繚繞在房間。
    煙絲上的火星，微微閃爍。
    這時，陳武功感受到臉頰滑過一絲溫熱的液體。
    他將香煙狠狠摁滅在煙灰缸裏，粗著嗓子罵罵咧咧地說道。
    “混蛋。”
    “買到假煙了。”
    “真熏眼睛啊。”
    他這個說話、辦事直來直去的糙漢子，總被人說成沒心沒肺。
    可...
    粗中也有細啊。
    ...
    次日。
    趙曉鑫失魂落魄地沿著長長的過道緩緩走著。
    前些日子，隻要他一出現，那些想要攀附他、巴結他的同事。
    總會主動湊上來打招呼，噓寒問暖，眼神裏滿是討好。
    可如今，畫風卻截然不同。
    他剛走到過道中段，迎麵走來的幾個同事。
    原本說說笑笑的，一看到他，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眼神躲閃，紛紛下意識地避開他。
    要麽轉身朝著另一個方向快步走去，要麽低頭快步擦肩而過，連一句多餘的問候都沒有。
    那刻意的疏離與回避，像一把把尖刀，狠狠紮在趙曉鑫的心上。
    他停下腳步，心中滿是疑惑與屈辱，順著眾人避讓的方向看去。
    隻見不遠處的走廊盡頭，圍攏著一小群人，氣氛熱鬧。
    眾人簇擁著齊雲帆。
    陽光透過走廊盡頭的窗戶，灑在齊雲帆的肩膀上。
    那新更換的警銜肩章，熠熠生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