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桌上，梁鎮南看著兩人的打扮，皺起了眉頭。
    指著兩人褲腳那大喇叭道：“你那穿的是什麽玩意，掃大街的嗎？還有那頭發，整個帶小鬼子進村的漢奸似的，馬上給我換了。”
    梁建中，“爸，這你就不懂了吧，這是從港島那邊剛流傳過來的，這叫潮流，粵省那邊的人都這麽穿呢。”
    梁振南一個旱煙杆子敲了過去，怒吼，“我管你在外麵怎麽潮流，回到家裏就得聽老子的，老子還管不了你了不成？”
    梁建中秒慫，捂著頭拉起梁建勇就跑去換褲子。
    回來時兩人都穿上了一條牛仔褲，雖然還是那麽格格不入，但看起來終於沒那麽辣眼睛了。
    梁振南，“吃完飯去下麵找孫瘸子把頭發理了。”
    兩人敢怒不敢言的點點頭。
    處理完這糟心的兄弟倆，大家才把話題轉到了春節和梁建芬的婚宴上。
    今年春節，大兒子又是不能回來，倒是兒媳婦去了部隊探親。
    去之前還送來了一台電風扇給小姑子做新婚禮物，順便表示一下歉意。
    而大家都表示理解，好不容易探親申請批下來了，兩口子從結婚分別後到現在都沒再見過麵，潘紅英更是舉雙手讚成，她還等著抱孫子哩。
    按理說，這嫁閨女的，擺酒應該以男方為主。
    可唐小峰那邊人丁單薄，離得又遠，這一大家子和親戚的，也不可能全部去柳市。
    雙方商量後，決定在這邊先擺一輪，然後父母兄弟跟著過去，兩家人再吃個飯就成了。
    宴席定在了正月初八，現在離過年也沒幾天了，一切都要張羅起來。
    除了家裏重新整修過，新打了家具，唐小峰還給梁建芬買了塊上海牌手表和五百塊錢的聘金。
    這兩年，大夥兒生活好了，各種講究也都跟著起來了。
    但一般嫁娶，聘金也就是兩三百，唐小峰這一出手就是五百，在這小鎮上可是頭一份了，這可讓很多有女待字閨中的人家忌妒得紅了眼。
    雖然這五百塊在現在的老梁家看來不算什麽，不說倆兄弟帶回來的一萬塊，單就這兩年，梁振南跟宋文合夥做的水果生意，賺的就遠不止一萬塊了。
    可並不是每個人都有宋文的那些路子的。
    很多跟他一樣種水果的，品質跟他們的相差甚遠不說，在附近賣，也賣不上什麽錢。
    很多人家一家子一年的收入都還不夠五百塊呢。
    不管這錢是不是已經掏空了唐小峰的家底，這禮金還是要的，聘禮的多少，代表著婆家對新媳婦的看重程度，多少看實際情況，但不能不給。
    當然一些疼閨女的會把聘金還一部分，或全部給女兒當嫁妝帶回夫家去，這嫁妝的多少，也是新媳婦的底氣。
    可別說不要或是感覺賣女兒什麽的，不花一分錢白得了個媳婦，男方是有麵子了，可女方卻是要被恥笑的。
    這不花錢得來的有好東西嗎？沒聘禮也肯嫁，指不定人家還會懷疑你有什麽問題呢。
    以至於後世發展到有些地方出現了天價聘禮的現象，人家還振振有詞，這傾家蕩產娶來的媳婦，不得好好珍惜著，鬧掰了，你還有能力再娶一個？
    當然這也是比較極端的，而一般約定俗成的就是，人家給了多少聘禮，你也得出得起相應的嫁妝才行，這樣兩家都不會丟麵子，以後夫妻倆也好過日子。
    梁家當然是疼閨女的，還不是一般的疼。
    酒席足足擺了三十桌，比之前娶長媳的時候還多上十幾桌，門口的騎樓下一字排開，占了大半條街。
    菜式也滿滿的十大碗，除平常的雞鴨魚肉外，還有兄弟倆從沿海城市帶回來的魷魚幹等海貨。
    這一年多來，好不容易有人趕上了當初梁建強娶媳婦的盛況，又被老梁家自己給刷新了紀錄，而且還是嫁閨女的席麵，真是讓人妒忌不能了。
    等看到了梁建芬的嫁妝，就連妒忌都妒忌不起來了。
    除了縫紉機、電風扇、自行車、手表和錄音機這所謂的四轉一響外，一應生活用品應有盡有，另外還給了兩千塊的壓箱錢，加上唐小峰給的五百，一共二千五百塊。
    這下知道的人都炸開了鍋，這年頭人們雖然能吃飽穿暖了，隔三差五也能吃上頓肉，可要說積蓄，可能連幾百塊都拿不出來。
    這梁家嫁個閨女還給出了兩千五百塊的陪嫁，這下子人們不說梁建芬命好嫁了個市裏的了，倒是說那外來的小子有福氣撿了金疙瘩。
    而梁建中梁建勇兩兄弟頓時成了兩個香餑餑，嫁出去的女兒都給兩千五了，這要是娶媳婦，得給多少啊。
    一下子，上門說親的，帶著娘家侄女，婆家表妹來串門的就多了起來。
    老梁家門庭若市，潘紅英整天笑得見牙不見眼，看著眼前一個個年輕朝氣，如花似玉的姑娘們，每天水果瓜子的不斷，好吃好喝的招待著，絲毫不覺得心疼。
    這下子來的人就更多了，就算結不成親，能蹭點水果吃也是好的。
    他們家的水果都是外銷的，少量在自家鋪子裏賣的也要兩塊錢一斤，比別人的貴兩三倍呢，那口感更是別人家不能比的。
    而梁建中梁建勇兄弟倆，在送完姐姐去柳市後，直接就離開了，連鎮上都沒回。
    走前還擱下話來，“媽你別瞎折騰了，等我們在那邊成了家，再接你們去享福。”
    潘紅英，“啥，敢情這媳婦你倆要自己找，你倆懂啥，別給外麵的小妖精給迷暈了頭，給我找個攪家精回來。”
    梁建勇不耐道：“媽，現在時代不同了，這媳婦娶回來是跟我過，又不是跟你過，你管好我爸就成，其他的就別理那麽多了。”
    潘紅英氣得跳腳，這是翅膀硬了，兒大不由娘了！
    梁振南倒無所謂，隻是敲打一番，“你倆要是給我整個不三不四的，看老子不打斷你們的腿！”
    忙完了一切回到家，就真的隻剩下老倆口了。
    看著兩幢靜悄悄的房子，往日的人聲鼎沸仿佛隻是一場夢。
    梁振南心裏頗不是滋味。
    唉，養兒女有什麽用。
    女兒養大了就成別人家的了，兒子又各奔前程，想回家的又不能回，能回家的又浪得飛起不願意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