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霧還未散盡時，林小滿端著剛買的甜豆漿往基地走。
    昨夜符陣掃完陰煞後，他特意繞路買了袋糖炒栗子——得給龍清帶點甜頭，那姑娘總把清心符當零食嚼，嘴裏苦得很。
    “林小滿！“
    機械臂的嗡鳴聲炸響在耳側，郭鐵頂著兩個青黑的眼圈衝過來，機械臂上沾著碎符紙，活像隻被雷劈過的金屬刺蝟：“打印機全廢了！
    紙槽結了層霜，我拆了三台，電路裏全是冰碴子！“
    林小滿手一抖，豆漿濺在鞋麵上。
    他舔了舔唇角的糖炒栗子渣，跟著郭鐵衝進打印機房。
    晨光照在結霜的機器上，像撒了把碎玻璃。
    地上飄著半張沒打完的符紙，朱砂畫的紋路歪歪扭扭，竟和昨夜那些黑影的輪廓有三分相似。
    “朱砂在跑。“他蹲下身，指尖輕輕劃過符紙。
    黏著朱砂的墨痕像被風吹過的細沙，竟齊刷刷往西北方向偏移了半寸，“每一張都這樣？“
    郭鐵扯下護目鏡，機械眼紅光頻閃：“我調了監控，後半夜三點十七分，所有打印機同時冒白霧。
    你看——“她調出監控畫麵，屏幕裏的符紙在打印過程中突然震顫，朱砂自行流動，“這他媽是靈異事件，不是電路故障。“
    “有陣法。“
    清冷的聲音從門口傳來。
    龍清抱著檀木盒站在光影裏，道袍袖口還沾著昨夜符灰。
    她指尖掐了個玄門問靈訣，瞳孔裏的金光比昨日更盛：“比"鎮煞陣"古老得多。“
    林小滿站起身，豆漿的熱氣糊在鏡片上：“能定位嗎？“
    龍清閉眼感應片刻，忽然抬手指向窗外。
    晨光裏，基地車庫前的空地上，一個穿舊工裝的老頭正佝僂著身子掃地。
    竹掃帚劃過地麵的軌跡，竟和符紙上朱砂偏移的方向嚴絲合縫。
    “那是老李頭，車庫保潔。“郭鐵撓了撓後頸，“每天半夜掃一遍，雷打不動。
    我之前還說他刻板，合著是在......畫陣？“
    四人圍過去時，老李頭正把掃帚往牆根一靠，彎腰撿地上的煙蒂。
    竹掃帚柄上刻著細密的紋路，在晨光下泛著幽光——像是被歲月磨舊的陣圖。
    “玄微派！“白鶴子的桃木劍“當啷“掉在地上。
    他盯著掃帚柄，喉結動了動，“百年前被滅門的玄微派，他們的陣紋是"星引紋"！
    當年我師父說，那派的陣師能借星軌鎮地脈......“
    老李頭沒抬頭，用掃帚尖撥拉著地上的落葉：“玄微派早沒了。
    我是被逐出師門的棄徒，叫李守真。“他直起腰，臉上的皺紋像曬幹的橘子皮，“當年我主張符陣該給活人用，鎮宅、驅潮、修水渠，偏他們說"陣道不可輕用"。
    後來山門遭了陰脈反噬，我這把掃帚，倒成了最後活口。“
    林小滿摸出兜裏的煙盒，抽了根遞過去：“李叔，您這掃帚能接單不？
    我們平台現在接驅邪、超度、符紙打印，就差地脈調理了。“
    老李頭捏著煙，缺了顆門牙的嘴咧開：“我這陣不治鬼，治蠢。“他用掃帚在地上畫了個圈，落葉“唰“地聚成星圖，“你們總想著和陰煞鬥，可地脈就像水管，堵著才會漏。
    我掃了三年地，就是在給這基地的地脈疏淤。“
    龍清忽然鄭重下拜，道冠上的流蘇掃過地麵：“前輩當年的主張，正是我如今推動的"修真服務化"。
    玄門如今的符陣接單係統，和您想的，原是一條路。“
    白鶴子的手指攥得發白。
    他盯著老李頭掃帚上的星引紋，忽然摘下道冠，發梢垂落：“我從前總覺得符陣該藏在深山，是我......錯看了三代人。“
    林小滿的手機在兜裏震動。
    他掏出來，屏幕上“修真服務“類目正瘋狂跳動——小靈童不知何時把龍清昨夜的驅邪過程剪成了短視頻，評論區刷著“求大師姐同款鎮煞符“。
    他忽然拍了下郭鐵的機械臂：“能把李叔的掃地路線錄進接單係統嗎？
    搞個"深度地脈調理"，每單收一壺老酒加一句真心話。“
    “早想這麽幹了！“郭鐵的機械眼冒出藍光，“我給終端裝個陣紋識別器，保證分毫不差！“
    當天下午，“深度地脈調理“服務剛上線就被搶空。
    首單備注是蘇小橘的爪印：“本喵要治治這地，老震得我魚幹灑了。“
    深夜，車庫空地上。
    老李頭換了身洗得發白的道袍，掃帚在月光下劃出銀線。
    林小滿蹲在牆根啃著郭鐵新做的“陣紋餅幹“——這次加了星引紋符灰，咬一口滿嘴星光。
    掃帚尖點在最後一個陣眼時，地底傳來悶雷般的轟鳴。
    陰霧從地麵裂縫裏湧出，卻被星軌狀的光網兜住，慢慢凝成露珠落進土裏。
    蘇小橘蹲在旁邊的花壇上，尾巴尖沾著露水，正舔爪子上的魚幹渣：“嗯......這次魚幹沒灑。“
    次日清晨，基地炸開了鍋。
    趙鐵柱捂著嘴衝過來：“我假牙不發涼了！
    昨兒還冰得我嗦羅粉漏湯呢！“小靈童舉著平板蹦躂：“白鶴師叔的符課秒空了！
    他剛才還教我畫"淨食籙"，說靈力偏左三度會招螞蟻！“
    林小滿看著APP後台“修真服務“類目突破千單，突然想起爺爺臨終前說的話：“小滿啊，咱們訓犬師講究"懂它們想要什麽"，修真人......也該懂活人想要什麽。“他轉頭看向正在教學員貼符的白鶴子——那老頭現在看見有人掃碼貼符，不僅不攔，還會湊過去嘀咕：“這張"驅潮符"該往右偏半寸，窗戶那邊陰濕。“
    深夜，林小滿抱著爺爺的舊日記本往車庫走。
    月光下，老李頭的掃帚仍在畫著星軌。
    忽然，掃帚尖猛地一頓，老李頭望向遠處海平麵：“陣眼動了......海溝那扇門，快撐不住了。“
    “您知道"守門人"計劃？“林小滿翻開日記本，泛黃的紙頁上寫著“守真師兄親啟“。
    老李頭的手微微發抖。
    他指向海平麵，那裏有幽藍的光在水下浮動：“你爺爺是我師兄。
    當年我們一起立誓要守那扇門，可現在......“他的掃帚尖劃出一道光，竟將天上一顆紅光閃爍的衛星軌跡輕輕偏轉，“門要開了，但這次，咱們不是守門人——是拆門的。“
    車庫裏的監控屏幕突然閃爍。
    林小滿抬頭，紅色的倒計時正從“70:00:00“跳到“69:59:59“。
    而在屏幕角落，一台打印機正緩緩吐出符紙——朱砂在紙上瘋狂遊走，竟畫出了和昨夜黑影一模一樣的輪廓。
    老李頭的掃帚尖滴下一滴血。
    他望著地底，聲音輕得像歎息：“陰脈又在翻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