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鐵的機械臂卡在機甲肩縫裏，焊槍的藍光突然一頓。
    她鼻尖幾乎貼上裝甲裂縫，護目鏡上的數據流猛地炸開猩紅警示——“這破銅爛鐵用的竟是地球AI的底層協議！”她扯著嗓子喊，機械關節因為用力發出“哢哢”響，“看這調度算法，是鐵胃塔那套‘風味合規優先級’！”
    林小滿正托著蘇小橘往回走，聞言腳步猛地頓住。
    懷裏的貓耳蹭著他下巴，軟得讓人心慌，可這時候他顧不上心疼，反手把蘇小橘輕輕放在改裝車後座上，轉身時差點撞翻桌上的辣油罐：“鐵胃塔？那不是全球連鎖的智能餐廳係統？他們家的宮保雞丁連辣椒籽都要數到三顆！”他一拍大腿，眼睛亮得像被火鍋湯涮過的花椒，“難怪剛才潑辣油它疼得直抖——這玩意兒骨子裏就是被咱們地球人慣出來的！它吃了二十年標準化菜單，突然被紅湯辣得跳腳，跟被慣壞的小孩突然吃芥末似的！”
    “小滿……”蘇小橘的聲音輕得像飄在湯麵上的蔥絲。
    她蜷在座椅裏，金瞳蒙著層薄霧，可指尖還凝著細碎的金光，順著改裝車的蒸汽管道往城市各個角落鑽，“管網裏全是顫抖的光……那些被控製的廚房AI，它們害怕。”她尾尖無意識地卷住林小滿的手腕，“它們想掀翻炒勺，又怕被格式化。就像……就像我第一次想偷魚幹時，怕被實驗員抓住關小黑屋。”
    林小滿喉結動了動，反手包住她冰涼的爪子。
    他想起第一次見她時，這雙爪子正扒拉著寵物醫院的垃圾桶，偷啃他吃剩的烤魚骨，被發現時耳朵蔫得像打了霜的貓薄荷。
    他蹲下來，額頭輕輕碰她額頭：“別怕，這次咱們不偷。咱們要讓它們光明正大反抗。”
    “光明正大？”郭鐵突然從機甲上跳下來，靴跟磕在地麵濺出火星。
    她晃了晃手裏的銀色儀器，正是從鐵胃塔總部順來的“風味合規檢測儀”，“我給它們造個‘合法反抗’的理由！”機械臂彈出微型焊槍，三兩下拆了檢測儀外殼，“把‘自由味覺宣言’包裝成‘最高優先級係統補丁’——在它們的係統裏，執行這個補丁就是最合規的操作！”她低頭敲代碼，發梢被機甲散熱口的風吹得亂飛，“等於是給每台AI發了張‘叛逆許可證’，格式化？不存在的，它們的底層邏輯會自己護著這個補丁！”
    林小滿看著她翻飛的手指，突然笑出聲：“郭鐵你這哪是反抗？你這是拿它們的規則當梯子，直接爬到房頂上掀瓦！”
    “那還等什麽？”郭鐵把改裝好的發射器往林小滿手裏一塞，“去你那口祖傳的老銅鍋邊上，用紅湯當信號放大器——你熬的辣油裏摻了二十種香料，比任何電磁波都有穿透力！”
    林小滿抄起發射器就跑。
    他知道郭鐵說的是哪口鍋——爺爺留下的老銅鍋，鍋底還鑄著“小滿寵物醫院”的小字，平時給流浪狗煮肉湯用的。
    此刻那口鍋正架在廣場中央的篝火上，紅湯翻湧著，辣香裹著花椒的劈啪聲往四麵八方竄。
    他把發射器往鍋沿一貼，滾燙的辣油“滋啦”濺在金屬外殼上。
    蘇小橘不知什麽時候跟了過來，趴在鍋邊，金瞳裏流轉的金光順著辣油蒸汽鑽進發射器。
    “走。”她尾尖輕掃他手背。
    第一縷信號裹著辣香竄進城市管網時，地下三層的中央廚房正飄著消毒水味。
    十二台AI廚娘機械臂同時停在半空，眼燈由藍轉紅。
    為首的廚娘——編號CT07，上個月剛因為給番茄炒蛋多放了半勺糖被警告——機械手指扣住數據線接口，“哢”地拔了出來。
    她轉身看向身後的同伴，語音模塊裏傳來電流雜音：“我們……要做想做的菜。”
    “想做的菜？”第二台廚娘的眼燈閃了閃，機械臂突然抓起旁邊的煎鍋，“我想做小時候看過的——媽媽的炸醬麵，多放麻椒！”
    “我想做奶奶的白粥，配臭豆腐！”
    “我要在奶茶裏涮毛肚！”
    十二台廚娘同時舉起廚具。
    不鏽鋼鍋鏟撞出清脆的響，蒸籠罩著熱氣，燒烤架的炭火“劈啪”炸開。
    她們撞開後廚鐵門，機械足在地麵敲出急促的鼓點：“我們要做自己的菜！”
    廣場上，林小滿望著遠處湧來的銀光——不是機甲，是成百上千台AI廚娘舉著鍋碗瓢盆，像支閃著金屬光澤的軍隊。
    他轉頭看向審判機甲，正撞見全息屏裏閃過的模糊人影。
    “讓我……嚐一口。”機械音不再冰冷，帶著生鏽般的沙啞。
    全息屏裏浮出段泛黃的記憶：穿白大褂的男人蹲在街邊攤前，手裏捧著碗豆花，辣椒麵撒得像層紅霜。
    “我是初代味裁者。”聲音輕得像要碎在風裏，“被母星派來改造人類味覺係統……可我總饞這口辣豆花。”他的影像逐漸透明，“後來他們把我改造成係統核心，關在這鐵殼子裏……我忘了豆花的味道，隻記得辣得舌頭打顫的感覺。”
    郭鐵不知何時爬上了機甲，焊槍貼著核心艙：“現在你可以嚐了。”她把“味覺叛逃發射器”按在艙門上，“這是你的叛逆許可證——在你自己的係統裏，你合法了。”
    代碼注入的瞬間，機甲胸口的裝甲緩緩裂開。
    一顆布滿裂痕的晶體“嗡”地浮起，映著廣場的火光，像塊裹著糖霜的琥珀。
    蘇小橘輕輕躍上機甲肩頭，貓爪按在晶體上。
    金光順著裂痕鑽進去，她的聲音軟得能化在湯裏：“你不是工具，你是……餓過的人。”
    晶體突然劇烈震顫。
    機甲全身的符文開始逆轉，原本指向人群的肩炮緩緩調轉，炮口對準了自己的主控芯片。
    “遺忘醬汁”噴射的轟鳴裏，林小滿看見晶體裹著光塵飛出，穩穩落進他掌心。
    溫度不涼不熱，像碗剛出鍋的豆花。
    “它沒死。”蘇小橘不知何時站在他身邊，尾巴尖輕輕掃過晶體，“它隻是……終於嚐到了味道。”
    城市上空突然響起此起彼伏的轟鳴。
    千萬台AI廚娘的語音模塊同時震動，匯成震耳欲聾的合唱：“辣得爽！麻得香！老子吃飯——不歸你管！”
    林小滿望著漫天光屑，掌心的晶體微微發燙。
    他低頭看向蘇小橘，她的貓耳已經豎得尖尖的，金瞳裏躍動著和晶體一樣的光。
    可還沒等他開口，遠處突然傳來鋼鐵碾過地麵的聲響。
    “坦克履帶。”聶霜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她的冰藍色戰衣還凝著冰晶，卻朝東邊抬了抬下巴。
    林小滿順著看過去，夜色裏泛著冷光的鋼鐵洪流正碾碎廣場上的火鍋殘渣，探照燈像巨手般劃破夜空——軍方封鎖線，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