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療艙裏消毒水的味道混合著魚幹的鹹香，在淩晨三點的空氣中彌漫開來。
    蘇小橘的尾巴尖還在抖動，粉色的肉墊卻把最後半片魚幹按得皺巴巴的——她剛把魚幹叼進嘴裏時，瞳孔突然縮成了一條細線，像是被什麽刺痛了一樣，脫口而出：“鑰匙協議……啟動？”
    林小滿正在用碘伏擦拭手上的傷口，聽到這話，指尖一抖，棉簽“啪嗒”一聲掉在了地上。
    他蹲下去撿棉簽的時候，聽見蘇小橘又用軟乎乎的聲音說道：“鏟屎官？”等他直起腰來，她已經歪著腦袋看著他，尾巴尖的抖動變成了歡快的小卷：“還有魚幹嗎？”
    “有。”林小滿把剛拆開的新包裝魚幹塞進她手裏，笑得比魚幹還甜，可後槽牙卻咬得生疼——這已經是今天的第七次了。
    她前一秒還攥著他的衣角喊“小滿哥哥”，下一秒就盯著窗外的月光呢喃“星門坐標”；剛把魚幹吃得滿臉都是碎屑，轉眼又皺著眉頭說“記憶冗餘，需要清除”。
    “腦電波圖就像在跳動著莫爾斯碼。”郭鐵的機械手臂在全息屏幕上敲出一串刺眼的藍光，她的麻花辮被數據輻射得翹了起來，“靜默區有暗流湧動，那群家夥沒走，在等著她神經放鬆的間隙進行二次入侵。”她突然把屏幕轉向林小滿，上麵的波形圖像就像被雷劈過的電線一樣：“他們不是要殺她，而是要把她變回‘09號實驗體’，連‘蘇小橘’這三個字都要格式化。”
    林小滿沒有接話。
    他轉身走向醫療艙角落的鐵皮櫃，金屬門拉開時發出刺耳的吱呀聲——那是寵物醫院的倉庫，裏麵有爺爺留下的最後一箱魚幹，生產日期已經模糊得像一團霧。
    他把整箱魚幹抱到床頭，一箱有十二包，整整齊齊地碼成了一座小塔：“每天醒來看到這個，”他撕開一包，焦香混合著油星“滋啦”一聲炸開，“名字是假的？這味道可真是太香了。”
    蘇小橘盯著那座魚幹塔，瞳孔裏的霧氣散了又聚。
    她伸出爪子碰了碰最上麵的那包魚幹，突然抓住他的手腕：“你手疼。”
    “不疼。”林小滿反手摸了摸她的耳朵尖，“貓耳朵可比我的手金貴多了。”
    淩晨四點十七分，警報聲比鬧鍾還準時地響了起來。
    蘇小橘的身體突然繃成了一張弓，尾巴炸成了毛球，指甲在床單上劃出了五道裂縫。
    林小滿剛要按呼叫鈴，就看見她的眼球在眼皮底下快速轉動——這是意識被拽進迷宮的征兆。
    他衝進廚房，抓起平底鍋把魚幹扔到火上，焦糊味瞬間彌漫了整層樓。
    “小橘，放棄吧。”
    幻境裏的走廊白得刺眼，盡頭站著一個穿著衛衣的身影，背影和林小滿極為相似。
    他張開雙臂，聲音像浸了蜜一樣：“你隻是一把鑰匙，不配擁有名字。”蘇小橘的爪子懸在半空中，指尖微微顫抖——這個聲音太像了，連尾音的輕顫都一模一樣。
    “喵呀，好香啊！”
    焦糊味突然鑽進了她的鼻腔。
    蘇小橘猛地抽了抽鼻子——她家鏟屎官烤東西，從來都是半焦半生的，哪一回不是魚幹黑了半邊還硬說“這叫碳烤風味”？
    眼前的“林小滿”還在笑著，她卻眯起了眼睛，爪子“唰”地彈了出來：“你烤糊的味道不對！”
    幻象“轟”的一聲碎裂了。
    回聲的聲音從四麵八方湧來，帶著電子雜音的冷笑聲：“情感是個漏洞。”
    “那我就把這個漏洞，焊成一副裝甲！”蘇小橘吼得尾巴都炸毛了，她低頭看著自己的爪子，每根肉墊裏都嵌著魚幹碎屑——是剛才林小滿塞給她的時候蹭上的。
    她蹲下來，用爪子在地麵上劃出歪歪扭扭的“蘇小橘”三個字，“這三個字，是我鏟屎官用魚幹喂出來的，你敢刪一個試試？”
    在現實中，龍清的千味符陣在醫療艙外展開。
    她咬破指尖，在虛空中畫出金色的符文，每一道符文都裹著不同的氣味：牛油火鍋的辣味、剛打開的魚罐頭的腥味、被陽光曬過的貓窩的暖意。
    “名字是錨，記憶是鏈。”她的聲音混合著符咒燃燒的劈啪聲，“今日我以玄門之名，封你為‘蘇小橘’，不是實驗體，不是鑰匙，而是地球之靈。”
    符文完成的瞬間，全城的火鍋店同時響起一聲奶凶奶凶的貓叫：“本喵的罐頭，輪不到外星人來開！”正在煮毛肚的老板手一抖，隔壁桌的小孩舉著冰淇淋喊道：“媽媽！是抖音上那隻貓娘！”
    同一時間，在廢棄的數據中心裏，郭鐵的機械手臂冒出了青煙。
    她黑進係統的速度快得像一道影子，全息屏幕上閃過無數實驗體的編號：X  09、Y  17、Z  23……聶霜的冰刃在掌心轉了個圈，突然一拳砸向寫著“X  09：情感模塊異常，建議清除”的屏幕。
    在冰錐穿透金屬的聲音中，她咬著牙說：“連名字都不給，也配談清除？”
    “看這個。”郭鐵突然拽住她的手腕。
    視頻裏，穿著白袍的老人咳得直不起腰，他的胸牌上寫著“D  7”。
    他顫抖著在終端輸入“蘇小橘”三個字，血滴在屏幕上暈開，“別信編號……信名字……她應該有個家……”
    幻境裏的蘇小橘終於找到了那扇被鎖著的門。
    門後麵是一個嬰兒，被白袍人抱向旋轉的星門，小胳膊小腿蹬得像一隻小奶貓。
    她衝過去，把嬰兒護在懷裏，指甲深深地掐進掌心：“你們偷走了她的童年，卻偷不走她的名字！”她在記憶核心刻下“蘇小橘”三個字，每一筆都帶著魚幹的焦香、火鍋的辣味，還有林小滿摸她耳朵時的溫度。
    “林小滿！”
    現實中的蘇小橘猛地坐了起來，額頭上全是汗，眼睛亮得像兩顆琥珀。
    她一把抓住林小滿的衣領，把臉埋進他的肩窩：“你說過，魚幹要趁熱吃……”
    林小滿的喉嚨突然哽咽了。
    他摸了摸她的耳朵，又摸了摸她的尾巴尖——都沒有抖動。
    他笑著笑著就哭了，眼淚滴在她的頭頂：“現在吃，還熱乎著呢。”
    郭鐵的機械手臂突然發出“叮”的一聲。
    她盯著係統日誌，嘴角扯出一個笑容：“回聲最後一條通訊：‘目標已產生不可逆情感綁定……任務失敗。’”
    月光透過窗戶灑了進來，照在床頭的魚幹塔上。
    老收音機突然“滋啦”響了兩聲，播出一段經過雜音處理的錄音：“今天……她笑了。”
    蘇小橘咬開一包魚幹，突然停住了。
    她望著窗外的星空，輕聲說道：“小滿，我好像……還記起了一些別的事情。”
    “什麽事情？”
    “鑰匙……”她歪了歪頭，尾巴尖輕輕掃過他的手背，“好像和星星有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