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鐵機械臂上的屏幕突然發出刺啦聲響，藍色數據流裏浮出一行血紅色代碼，像條毒蛇吐著信子。
    她機械指節捏得哢哢響，後槽牙咬出咯咯聲：“服從協議？這他媽是給審查官裝的狗項圈！”
    “什麽意思？”林小滿端著的麵碗差點摔了，蘇小橘從他肩頭竄到郭鐵屏幕前，粉爪扒著機械臂邊緣，金瞳映出代碼裏跳動的“反噬”二字。
    “嚐心術不是什麽公正審判。”郭鐵猛地掀翻旁邊的木桌，塑料凳稀裏嘩啦滾了一地，“這協議能遠程激活審查官的味覺神經，他們每判一個‘汙染者’，自己的記憶就被抽走一截——就像狗啃骨頭，啃得越歡，腦子越空！”
    林小滿的後頸泛起涼意。
    他想起舌鑒羅每次判案後都會揉太陽穴的模樣，想起那老頭說“最近總記不起妹妹的臉”時渾濁的眼睛。
    灶台上的紅湯還在咕嘟冒泡，他鬼使神差地抓起王阿姨的手寫菜單，油乎乎的紙頁上，每道“想吃的”菜名旁都有一行極小的字：“別讓娃餓著。”
    “這是……”他指尖發顫，“王阿姨手寫的？”
    正在擦桌子的王阿姨探過頭，圍裙上沾著醬油漬：“嗨，十年前社區搞兒童營養普查，說辣條蛋糕不衛生。我家小孫子哭著說‘奶奶做的最好吃’，我就偷偷在菜單裏寫這個。”她搓了搓粗糙的手，“後來審查局來查，說這是‘私心想’，要沒收菜單。我藏在灶台磚縫裏，每次抄新菜單都把這句話謄上去。”
    林小滿突然笑了，笑得眼眶發熱。
    他想起審查局檔案裏那些指控書——給病兒熬紅糖薑茶是“過度調味”，給加班女兒留油潑麵是“熱量超標”，所有帶著溫度的味道，都被打上“汙染”的標簽。
    原來他們怕的從來不是外星信號，是父母藏在油鹽醬醋裏的私心，是那些沒法用代碼衡量的、滾燙的愛。
    “聶霜那邊有消息了！”龍清的聲音從門外飄進來。
    她素白道袍沾著灰塵，發間玉簪微微晃動，顯然剛從數據中心趕回來，“他們突襲了地下記憶庫，你猜發現什麽？”
    話音未落，食堂電視突然自動亮起。
    雪花屏裏跳出一段宣傳片：白牆白桌前，穿病號服的小孩機械地吞咽白粥，老人捧著清湯直打顫，旁白是冰冷的電子音：“無味，即純潔；無念，即忠誠。”
    “放屁！”聶霜的聲音從電視裏炸出來。
    畫麵劇烈晃動，能看見她冰藍色超能力在指尖凝聚，一拳砸穿屏幕玻璃，“給我放家庭記憶庫！”
    雪花屏突然被千萬段畫麵淹沒。
    有媽媽給發高熱的女兒吹涼綠豆湯，有爸爸蹲在廚房給加班的兒子熱餃子，有奶奶偷偷往孫女的便當裏塞辣條——每段影像都帶著食物的熱氣，混著鍋鏟碰撞聲、孩子的笑聲、大人的嘮叨聲。
    電視發出刺耳的蜂鳴，電子音驟然變調：“檢測到……親情……無法清除……”屏幕“啪”地炸開，焦糊味裏飄來一絲甜，是被烤化的奶糖味。
    龍清走到灶台前，從袖中取出一枚青符。
    她指尖凝起微光，符紙展開時浮起段模糊影像：穿審查官製服的莫青霜舉著嚐心缽，對麵跪著個渾身發抖的女人，懷裏緊抱著個玻璃罐，裏麵是黑黢黢的臭豆腐冰淇淋。
    “情感是漏洞。”莫青霜的聲音冷得像冰，“你的女兒需要純淨飲食。”
    女人突然笑了，她舀起一勺冰淇淋塞進自己嘴裏：“可她就愛這個味道。”
    影像到此為止，隻剩莫青霜呆立的背影。
    龍清輕輕歎息，將符紙投入沸騰的紅湯：“她判了那女人汙染罪，卻把這段記憶封在符裏。原來最冷的人，心裏燒著最燙的火。”
    “喵！”蘇小橘突然從窗口竄出去，金瞳映著夜空裏流動的數據流。
    林小滿跟著跑上屋頂，就見她站在信號塔廢墟上，尾巴繃得像根弦：“鏟屎官，他們在用服從協議控製舌鑒羅！他每判一個人，記憶就被抽走一點，現在隻剩妹妹的泡麵了。”
    郭鐵扛著改裝好的***衝上來，機械眼藍光亂閃：“頻率對不上！這協議是AI神經代碼和外星晶體的雜交體，初代味裁者的心髒晶體在共振——他們怕你這碗泡麵，因為它照出了雜種出身！”
    林小滿望著遠處審查局大樓的燈光，突然扯掉圍裙扔向風裏。
    他的笑帶著點狠勁：“他們想用審判壓人，咱們就用味道掀了他們的鍋底。”
    深夜的風卷著油潑麵的香氣鑽進審查局宿舍。
    舌鑒羅又夢見了妹妹，她端著泡麵站在灶前，湯裏浮著完整的海帶頭：“哥，你嚐一口。”他猛地驚醒，嘴裏竟含著塊冷麵渣——是豆花蹲在枕頭邊，小爪子還沾著麵渣。
    老人顫巍巍爬下床，月光照亮他床頭的全家福。
    照片裏的小女孩舉著辣條蛋糕，嘴角沾著奶油。
    他摸黑走到流動灶台前，抓起粉筆在黑板上寫下：“我曾以秩序之名行暴政，今以一碗熱湯，向所有被餓過的人謝罪。”
    南太平洋上，母星艦隊的光字又變了。
    這次不是請求，是一行閃著暖光的大字：“請求認證地球味覺主權。”郭鐵的雷達突然發出輕響，她低頭查看，發現數據流裏多了串新代碼——是“鍋底憲法”的首拚縮寫。
    林小滿蹲在屋頂邊緣，望著城市裏星星點點的灶火。
    有人在煮夜宵，有人在熱剩菜，有人偷偷往湯裏加了把花椒。
    他摸出手機，給所有反抗組織群發消息：“明早八點，中心廣場，我們開灶。”
    蘇小橘蜷在他腿上打哈欠，尾巴尖掃過他手背：“鏟屎官，要準備多少魚幹？”
    “不夠。”林小滿望著逐漸亮起的晨光，“但我們有鍋，有火，有全地球的味道。”他拍了拍蘇小橘的腦袋，“他們的協議能鎖舌頭，鎖不住人心——而人心，才是最大的味覺數據庫。”
    郭鐵突然舉起機械臂，屏幕上跳動著新接收的數據包：“聶霜說家庭記憶庫備份成功，龍清的千味符在數據流裏開了條通道，舌鑒羅的自裁書被轉發了十萬次……”她頓了頓，機械眼閃過奇異的光，“有人開始往數據庫裏傳自己的菜譜，從油潑麵到辣條蛋糕，從媽媽的醃蘿卜到奶奶的糖畫……”
    林小滿笑了，他望著東方泛起的魚肚白，輕聲說：“這才是真正的區塊鏈——用味道連起來的，拆不掉的鏈。”
    遠處傳來此起彼伏的鍋鏟聲，像在應和他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