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壁上的星門投影剛暗下去，林小滿就注意到夜瞳王的喉嚨又發出咕嚕嚕的貓叫。
    老貓前爪扒著他的手腕，瞳孔裏還殘留著剛才說“謝謝爸爸”時的清亮，此刻卻像被霧氣蒙住了。
    “它們不是不想說，是說不動。”蘇小橘蹲在他肩頭，尾巴尖掃過他後頸，聲音帶著貓科動物特有的低吟，“就像我剛被你撿到那會兒，明明聽見你叫我小橘，可喉嚨裏卡著團棉花。”
    林小滿喉結動了動。
    他想起三個月前在巷子裏撿到這隻貓娘時，她縮在紙箱裏，項圈上的電刺還在滲血，明明餓到能生吞三條秋刀魚，卻隻敢用爪子輕輕碰他遞過去的魚幹。
    現在她後頸的星圖胎記還泛著淡光，那是剛才星門投影留下的痕跡。
    “鑰匙營養素……”他喃喃重複著剛才投影裏的字母，突然抓住郭鐵的機械臂，“你拆過蘇小橘的項圈，那玩意兒供能模塊裏有沒有什麽特殊成分？”
    郭鐵正蹲在角落鼓搗那堆從廢棄項圈拆下來的零件，機械爪敲得金屬叮當響：“早拆了！那破項圈用的是星能共振回路，說是限製實驗體，其實是把它們的能量抽去養母星信號塔——”她突然抬頭，眼睛亮得像焊槍，“等等！要是把供能模塊反過來用，做個能擴散星能的鍋？用魚幹當引子，把契約能量燉進貓飯裏！”
    “現在？”林小滿摸出兜裏最後半袋魚幹，“我這兒有蘇小橘的特供，她吃了能亮眼睛的那種。”
    “要舊鐵鍋！”鐵須叔突然用機械爪拍了下地麵，他那隻義眼閃過紅光，“母星食堂的營養師說過，星能得用燒柴火的老鍋燉，金屬分子震動頻率對得上。”
    井外傳來三輪車碾過石板的聲響。
    掃街阿婆探進頭：“我家灶房有口祖傳的黑鐵鍋，蒸包子能香三條街！”她晃了晃手裏的保溫箱，“剛把貓飯都熱上了，要多少我送多少。”
    十分鍾後，下水道裏架起了黑黢黢的鐵鍋。
    郭鐵把拆解的項圈零件焊成螺旋形支架，套在鍋沿；鐵須叔往灶裏塞了把鬆枝，火星劈啪竄起；林小滿把魚幹捏碎撒進滾水，蘇小橘蹲在鍋邊，金瞳隨著蒸汽的起伏忽大忽小。
    “咕嚕——”
    第一縷香氣飄起來時，小煤球最先抖了抖耳朵。
    這隻總縮在角落的小黑貓突然蹦到鍋沿，粉色舌頭舔了舔嘴角；夜瞳王弓起的背慢慢放平，前爪搭在林小滿腳邊；七隻奶貓圍成小圈，尾巴尖同時指向鐵鍋，像七根小天線。
    鐵須叔的機械爪在發抖。
    他捧起一碗剛盛的貓飯，蒸汽模糊了義眼的鏡片：“這味兒……和母星食堂最後一天一樣。那天所有實驗體都被喂了加了鎮靜劑的燉肉，可廚師偷偷往我碗底塞了把魚幹——”他喉結滾動，“那是我最後一次聽見同類說話。”
    “喵嗚——”
    不知道哪隻貓先叫了一聲。
    緊接著，下水道裏響起此起彼伏的貓叫，卻又不全是貓叫。
    有的帶著沙啞的尾音，有的像孩童學語，混著魚香在潮濕的空氣裏蕩開。
    蘇小橘突然跳上鍋蓋，尾巴炸成毛球：“它們在說‘飽了’！說‘暖’！說‘謝謝’！”
    更亮的藍光從鍋底升起來。
    七隻奶貓擠成一團，肉墊按在鍋沿，微型星門再次展開。
    這次投影裏不再是模糊的建築，而是清晰的實驗室：九個項圈編號的幼體被固定在培養艙裏，淡金色的光流注入它們後頸，機械音在旁白：“第九號實驗體，承載‘家’之變量，必須回收。”
    “回收個屁！”蘇小橘怒得耳朵往後貼，爪子“唰”地劃破掌心，血珠滴進沸騰的鍋裏。
    星能瞬間暴漲，鐵鍋發出蜂鳴，投影突然劇烈晃動，最終鎖定在一座尖頂塔樓——純白的牆壁上刻滿和她後頸一樣的星圖，玻璃罐裏泡著的幼體，分明有著和奶貓團相似的金瞳。
    “孵化殿……”她咬牙，血珠順著鍋沿往下淌，“我記起來了，他們就是在那兒把我和其他幼體分開的。”
    井外突然傳來聶霜的腳步聲。
    她黑色作戰服上沾著草屑，手裏攥著枚銀色按鈕，指節發白：“執律部下了最後通牒，明晨六點執行淨化。所有未激活項圈的貓科實驗體，包括……”她瞥了眼蘇小橘，“包括鑰匙宿主。”
    林小滿舀貓飯的手頓住。
    他望著鍋裏翻湧的蒸汽，望著奶貓團蹭著蘇小橘的腳踝，突然笑了：“淨化？那我們就給他們看個夠。”他轉向郭鐵，“能把這口鍋連上全城流浪貓的項圈殘頻嗎？我要直播。”
    “直播？”郭鐵挑了下眉，機械爪已經開始拆解通訊模塊，“項圈殘頻本來就是用來定位的，反向破解的話……鐵須叔，把你藏的那根衛星線拿出來！”
    鐵須叔從義肢裏抽出根細如發絲的電線，三兩下接進鍋沿的螺旋支架。
    林小滿摸出手機，打開直播軟件，鏡頭對準正在舀貓飯的手：“各位，今天帶你們看個寶貝——”他把勺子湊到小煤球嘴邊，小黑貓舔了兩口，突然用帶著奶音的人語說：“好香……像媽媽的味道。”
    手機屏幕瞬間被彈幕填滿。
    與此同時，城市各個角落的流浪貓項圈開始閃爍。
    便利店門口的三花蹲坐在台階上，金瞳映著玻璃櫥窗；公園長椅下的橘貓拱開落葉，衝遛狗的老人“喵”了一聲，尾音帶著模糊的“暖”；就連禦獸組織監控室裏，莫青霜別在領口的項圈突然發燙，X  03的編號在皮膚上烙出淡紅印記。
    “異常精神共鳴！覆蓋率37%！”監控員的尖叫混著警報聲炸響。
    莫青霜盯著屏幕裏那口冒蒸汽的鐵鍋，突然抓起外套往外走——她後頸的星圖胎記，不知何時也泛著和蘇小橘一樣的光。
    “不夠！”鐵須叔突然用機械爪劃開地麵電纜，“用城市電網！把信號送上天！”
    郭鐵大笑，按下增幅器開關：“早等著這步呢！”
    刹那間，整座下水道化作發光的回路。
    蒸汽凝成淡金色光柱，穿透地表，在夜空裏拉出一道亮線。
    衛星拍攝的畫麵裏，城市上空浮現出巨大的貓臉虛影，金瞳微眯，嘴裏叼著隻冒著熱氣的飯碗——那是所有正在吃貓飯的流浪貓，用精神力共同投射的影像。
    母星艦隊的雷達室裏，警報聲撕裂了寂靜。
    操作員盯著瘋狂跳動的數據流，聲音發顫：“那串‘家之變量’……在複製！地球的煙火氣……正在重寫密鑰！”
    林小滿望著沸騰的鐵鍋，蒸汽模糊了他的眼鏡。
    蘇小橘趴在他肩頭，尾巴尖輕輕勾住他的手腕——這次，她沒躲。
    “這一鍋，不是飯。”他輕聲說，目光穿過蒸汽，落在井外的夜色裏，“是戰書。”
    掃街阿婆推著三輪車經過井口，車鬥裏堆著一摞嶄新的木牌。
    最上麵那塊還沾著墨香，隱約能看見“地球貓民”四個字。
    晚風掀起油布角，露出下麵歪歪扭扭的“注冊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