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表明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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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在眾人嬉笑時,徽城府令家的羯田開口了。
    “怎的沒讓你阿姐給你謀個差事?”
    男人話裏的惡意再明顯不過。江念才到徽城不久,就能讓安努爾和石兒祿不睦,可見其手段。
    呼延吉臉色猛地一沉,緊緊盯著羯田,倏忽又是一笑:“怎的?你老子的官職是你姑母給謀來的?”
    “你……”羯田麵皮漲紅,心頭怒起,待要發作,卻在呼延吉的注視下生出一絲不願承認的怯意。
    “噗嗤——”石兒祿同另幾人實在憋不住,笑出聲,他們還從未見過羯田吃癟。
    尤其是石兒祿,他很是看不慣羯田這人,仗著他家老子府令的身份,巴不得讓所有人唯他馬首是瞻,什麽玩意兒。
    石兒祿慶幸自己沒被安努爾挑撥,他現在理解了,相較安努爾,為何江念同他說話更隨意放鬆,原是他同她阿弟脾性相似,甚至言辭間拘著的神態也有兩分相似。
    他覺得自己又有了希望,而且他看出來,江念的阿弟有些不喜安努爾,江念又很是在意自己這個弟弟。
    你安努爾再強勢又如何,不招人喜歡,也是無用,他需得抓住這個契機,同未來小舅哥搞好關係。
    眾人繼續吃喝,直到三更天方散。
    ……
    秋月揉了揉眼,屋子裏仍亮著黃黯黯的燭光,窗扇半掩,清亮的月色穿過窗隙照了進來,她家阿姑就那麽歪坐在窗榻上,手肘支著窗欄,月色下的倩影格外纖薄,像是從窗扇裁剪下來的人兒。
    “阿姑,你早些歇息罷,我守著,小阿郎若回了,我去開院門,你明日還要去店裏上工,不好睡太晚。”
    江念頭也不回,輕聲道:“你先睡,一會兒他回了,你需備熱水。”
    秋月這會兒也睡不下,披著衣衫坐起。
    因為小阿郎以後也住這處院子,白日裏,她將那間小屋好一番收拾,先是細細掃灑,又燃爐熏香,還將床帳也洗了,換了一套才曬過的新被褥。
    秋月不禁想著,小郎君住進來也好,阿姑便可以踏實睡覺了,不必提防夜裏入賊。
    正想著,“篤,篤——”寂靜的院裏響起輕微的叩門響。
    “去開門。”江念吩咐。
    秋月將衣衫係好,又在外罩了一層,出了屋子。
    不一會兒,院門“吱呀——”打開,人聲傳來。
    “小郎君怎的醉成這樣?”秋月驚呼道。
    一個男聲道:“你家阿姑歇息了?”是石兒祿的聲音。
    “這個時候,阿念必是歇下。”又一個低沉的聲音說道,這是安努爾在說話。
    江念下了窗榻,走向對麵,踢鞋上了床榻,打下床帳,將外麵的聲音阻隔,倒下便睡了。
    動靜來到院裏,低語竊竊,不知說了些什麽,然後又是腳步聲離開,院門闔上落鎖。
    終是安靜了。
    過了半晌,房門推開,江念隔著紗幔問了一聲兒:“水備下了?郎君可是醉得厲害?”
    江念問完,不見秋月回答,心下疑惑,直到酒氣浸透紗幔,忙從床上坐起,就著微光透過朦朧的紗帳看去。
    高大的身影已近到榻前。
    帳紗被撩起,床前站著的不是呼延吉卻又是誰。
    隻見他眼尾飛紅一片,醉著眼,額上、臉頰上、鼻頭,紅紅的,從蜜色的膚底暈出,有種野性的欲味。
    “你怎的喝成這樣?”江念嗔道。
    呼延吉將腳榻上的床褥扯到一邊,然後側身坐到床沿,咧嘴一笑:“我高興,一高興就喝多了,其實沒醉。”
    “高興什麽?”
    男人便伸手將她的手攥在手心,江念慌得看向房門處,就要掙脫。
    “你怕怎的,那丫頭在灶房燒水,得好一會兒。”呼延吉側過身,一條腿跪在床沿,俯身傾向江念,“讓我親一下。”
    江念一手抵著他的胸,眼睛看向門口:“你別胡來,快出去,叫她看見了,怎麽說。”
    呼延吉泄下一口氣,有些煩:“這丫頭是安努爾給你的?”
    江念急著點頭,隻想這祖宗說完話趕緊出去。
    “你把她攆走,我給你帶的人明兒就到。”呼延吉說道。
    “你別想,秋月在這裏伺候得好好的,你一來就要攆人走,沒這麽個道理,不管你帶的誰來,我也不要。”江念推了他兩把,“出去,一身酒氣。”
    她不打算同他回王庭,便不會收下他帶來的人。
    呼延吉從床榻下來,順嘴問了一句:“那個看了沒?”
    江念知道他問的是綠皮書,說道:“我看那個做什麽,不看,也不打算看,你要的話就拿走,別擱我這裏。”
    “我特特拿來給你,罷了,罷了,我也不問了,看也好,燒也好,由你處置。”呼延吉說著從桌上倒了一杯涼茶,猛地灌下,然後出了房門。
    待他出去,她便跑下床榻,將對麵的窗扇支開,敞氣通風,好一會兒屋裏的酒氣才淡散。
    外麵還有人聲,應是呼延吉同秋月說著什麽,不時傳來一點點的響動,江念重回榻上,再也抵不住困意,闔眼睡去。
    次日一早,秋月伺候她梳洗,鏡中人眼下泛出一點青痕,精神萎靡。
    “要不今兒就別去了,在家裏歇一日,婢子去同掌櫃的說一聲,這也不是什麽大事。”秋月說道。
    “昨兒已休了一日,掌櫃的說要來一批料子,正需人手,我再不去說不過去。”
    江念理好裝束,出了房門,看了一眼對過的屋子,門窗緊閉,估摸著還未醒。
    “阿姑,灶上我熱了些飯食,吃過再去罷。”秋月說著,就要去灶房端早飯。
    “不必了,有些沒胃口。”昨夜睡得晚,早起便不太吃得下東西。
    江念出了院子,剛走到巷子口,就見一人身著靛藍粗布圓領窄身袍,褲腿塞入高筒靴裏,腰係蹀躞,掛著火石袋、青銅短刀,還有一個繡字香囊。
    側坐在板車轅上,一條腿踩車轅,一條腿擺垂向下,手執一根鞭繩無聊地甩著圈。
    看見她後,就是一笑。
    男人腦後的細辮沾上晨間的露水,濕了一些,也不知在這裏等了多久。
    江念走上前,看了一眼板車前的灰驢,才看一眼那人,開口道:“昨夜沒睡麽?”
    呼延吉笑著跳下車轅:“睡了一會兒,知道你早上要去上工,特意弄了一輛板車來。”
    “我一向走習慣了,也不遠,不必坐車,你從哪裏弄來的,趕緊還回去。”說著便往前走去。
    呼延吉拉著驢車跟在她的身後,喊了一句:“還哪裏去?我買來的,你若不要,我便宰了燒肉鍋子下酒。”
    江念一轉身,男人本就跟得緊,忙止住腳,她就那麽把他看著,他也回看向她,眼中帶了些委屈的倔強。
    到底還是心軟了,她見他辮上沾著霧珠,身上的靛藍窄袍也是濕洇洇的,不知多早等在那裏,於是走到板車邊,呼延吉忙抱她坐到板車上,然後自己側身坐上車轅,揮動著鞭繩,趕著驢兒向四季軒行去。
    街麵上人並不多,一路上兩人都不說話。
    到了四季軒店前,呼延吉又牽著人下了車,看著她進了店,才趕車離開。
    江念到了店中,便潛心於調製香料,因昨夜沒睡好,星欠著眼埋首忙活了一上午,待到中午,便在旁邊的椅子上坐著休息,給自己倒了一杯溫水,喝了兩口。
    放下茶盞,手肘著桌案,撐著額,倚著香案闔上眼,眯著了。
    不知睡了多久,感到周身異樣,醒了過來,發現身上搭著一件薄衾,一抬眼,就見安努爾坐在不遠處。
    “醒了?怕你著涼,給你搭了件東西。”男人微笑道。
    江念收起衾被,道了謝,興許是才睡醒,怔怔地有些迷糊樣。
    “昨兒鬧到好晚,他們本想把延吉灌醉來著,結果反倒是他把那幾個弄得豎著進去,橫著出來。”
    江念也跟著笑了,倒是一點不意外。
    “今夜隻怕又要鬧到好晚。”安努爾說道。
    “怎麽?”
    “昨夜是石兒祿請你阿弟,他來這麽久,我還沒請,已是說好了,今夜我做東,再治一桌酒,邀他來。”
    江念一想到呼延吉昨夜醉成那個樣子,眉間不自覺帶了一絲不悅,不過她也不好說什麽。
    安努爾自然從她的臉上分辨出那一絲惱意,笑道:“他雖年輕,行事卻很穩,你也不能太拘著,若他日後想在徽城立足,這些應酬是少不了的。”
    “安阿兄,真的很感謝你,從頭至尾一直在背後看顧我,給我尋落腳之處,包括我現在手上的活計,都少不了你的幫襯。”
    她知道安努爾一直默默地對她的好,總是在她最需要幫助的時候出現。
    因為他,她在店裏的境遇好過不少,連一直刁難她的老巴也不敢挑她的毛病。
    還有,她讓掌櫃扣除她的部分月錢,用來還安努爾替她付的房金,最後月錢分文沒少不說,反而更多。
    她找掌櫃的詢問是否扣除了房金,掌櫃的卻說扣除了,她又問既然扣除,為何月錢不少反而增多。
    掌櫃的便說,她活計做得不錯,給她漲了月錢,所以房金扣了後,不少反增。
    還很多細小的事情,不一例舉,安努爾同呼延吉完全不一樣,呼延吉在她麵前總會跟孩子似的,讓人又氣又恨,卻又拿他沒辦法,她的一顆心總是被他搓揉得又酸又澀。
    “阿念,有件事一直想同你說。”安努爾將江念的思緒拉回。
    “安阿兄,你說。”
    男人清了清嗓,靜了一會兒,啟口道:“我至今無一妻室,家中錢資尚可,不知你可願到我家中來,做這後宅的女主人。”
    正說著,一個聲音插了進來:“她不願意……”